第九十四章 第一箭
燕四浪随那人来至议事大堂,便瞧见窦不黯早就在堂里坐着了。登时,燕四浪便觉得满是尴尬,合着他在窦不黯屋前踌躇良久,到成了自己的独角戏了。燕四浪来到窦不黯身旁的位子坐下后,便侧头对窦不黯说道:“窦大哥,昨日我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那只是权宜之策。”
窦不黯闻言满不在意的笑道:“我晓得,昨日是我太意气用事了。”
听窦不黯这么讲,燕四浪方才放下心来。这时,一个额头缠着黑布条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大堂之中。他一进来,堂中所有人便立马站起了身子迎他。
中年男子微笑点头道:“好了,各位兄弟不必拘礼,快快请坐。”说罢,这中年男子便上前坐在了正对着大门的那把巨大木椅之上。他一坐下便道:“今日我请诸位兄弟来的目的,想必大家都晓得了,关于官府主动对龙吟岛发兵诸位怎么看?”
他话音刚落,一个体魄雄健的白胡子老者便站起身说道:“大当家的,这些年来我们七大家水匪虽都休养生息,打家劫舍的事也少做了不少。但我们身上始终担了一个匪子,咱们也是那军队的眼中钉。我看,这次官府对龙家发兵,应该是要动真格的了。
咱们燕家虽然与龙家来往不多,但龙家要是被官府灭了,咱们也捞不了什么好处。所以依我看,咱们应该发兵助龙家一臂之力。”
中年男子捋了一把胡须后微笑道:“三叔请坐,您老说的的确有道理。咱们如今在千岛府虽然有些势力,但若是说真跟官府斗,还是斗不过的。我们若想继续生存,那便要与其他几家相互帮衬着。但是四浪昨日跟我说了她在雷家哪里的所见所闻,我倒是有了些不同的看法。”
闻言,燕四浪站起来道:“回禀各位叔伯,四浪昨日去雷家,但半路龙正风却突然杀了出来。那龙正风说,前天夜里偷袭思君岛的并非是雷家,而是有人假意冒充,想要挑拨萧燕两家与雷家的关系。而他们龙家也遭了人陷害,思君岛遇袭的同日夜里,有一队人马伪装成龙家的队伍偷袭了龙吟岛的驻军。
而今日官府对龙家发兵,想来应该是要报复龙家的挑衅。依我看,军匪两家的决战之日尚未来到,官府也绝不会贸然对我们展开清剿。所以我觉得,这一次,咱们燕家还是坐山观虎斗的好。未免,惹祸上身。”
燕四浪说罢,一拄着拐杖的瘸腿中年男子便淡淡道:“若是咱们燕家袖手旁观,万一军队真将龙家给灭了。那接下来,是不是会对咱们几家逐个击破呢?”
燕四浪当即回道:“五叔,若是龙家这么轻易便被官府剿了,那我看我们还不如早早投降了的好。现在我们行动的重中之重,是找出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若是不将那装神弄鬼的人揪出来,我们便随意行动,那定会自乱了阵脚,反倒给了他人可乘之机。”
“四浪,那依你看,谁最有可能在背后捣鬼?”
“回大当家的,现在咱们尚在浓雾之中,四浪还没有头绪,所以不敢胡乱猜测。”
中年男子闻言微笑道:“是啊,胡乱猜测只能加重咱们对其他几家的疑心,丧失了彼此间的信任。这样,对于龙家那边我们先静观其变,若是龙家真坚持不住了,那我们再发兵相助也不迟。”说到这里,中年男子稍微顿了顿后便又看向燕四浪道:“四浪,你虽是个女子,但我却一直没将你当成一个姑娘看过。你有心,有计,有算盘,能担大事。这样,我今日便任命你去调查这背后曲折。岛上的人马,随你调度。但三日之内,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燕四浪登时便抱拳道:“属下领命。”
燕四浪说罢,堂中众人脸色各异,但大多都满是鄙夷之色。
中年男子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他心道:“这些年来,四浪为我燕家立下了汗马功劳,怎么提拔都不为过。但却因为你们这些倚老卖老的家伙百般阻挠,硬是把四浪调到了外江去。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把四浪弄回来,也是时候该动动你们的筋骨了。”想罢,中年男子又笑道:“诸位叔伯不必担心,这天下始终是四浪他们的。咱们的年纪也不小了,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便交给他们这群年轻人。听说大理的安茶王这几日又要拍几件宝贝,我已为诸位叔伯备上了银子,这一次定能将安茶王珍藏的宝贝全都买回来。”
中年男子说罢,满堂众人便窃窃私语起来。趁这个功夫,燕四浪便与窦不黯一同走了出去。
燕四浪回头瞧一眼已全然没了紧迫感,满面红光的众位长老不禁摇了摇头。一旁的窦不黯轻声问道:“四浪,大当家既然安排了你这个差事,那你准备怎么查?”
燕四浪微笑道:“那便先将龙,燕,萧,雷四家排除。咱们从剩下的闫,冯,王三家查起。听说后天闫老当家为了庆祝乔迁之喜要办两百桌酒席,想来那日除了龙家其他几家都会派人前去恭贺,咱们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去探探虚实。”
窦不黯笑道:“那我便去给你打下手。”
燕四浪摇头道:“窦大哥,你的手臂上有伤,还是留在岛上静养的好,我带大渠他们几个去便行了。”
窦不黯闻言正色道:“我只会帮你,拖不了你们后腿的。再说了,我们窦家军里,可没有人会因这点轻伤而轻易下阵的。”
燕四浪闻言倒是不言语了,她心中暗道:“如今千岛府里,除了你窦大哥,怕是没人愿意自称是窦家军了吧。”
旋即,燕四浪笑道:“那你便随我一起去吧,但你若是拖了我们的后腿,那我可真的不管你了。”
“自然。”
且说此时,羊渊岛上。
龙正风望着那远方浩浩荡荡驶过来的船队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而他身旁一背着长弓的年轻人倒是满脸的严肃。那年轻人说道:“当年的,军队的人攻过来了,咱们如何应对?”
龙正风摆摆手道:“那么慌张做什么,军队的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传我的吩咐下去,让所有兄弟都手持弓弩藏匿于树上。若是敌人没有上岸,那你们便不用理会。但若是他们一有进攻的动向,那你们便用箭雨攻势阻挡。但要切记,所有兄弟都不能露头,也不能下水,只管拦住他们就好。我们这羊渊岛上,最不缺的就是木材,他们耗不过咱们的。”
“是,那我便去通知兄弟们了。”年轻人说罢,便身形一闪,隐匿于密林之中。
龙正风微笑自语:“其他几家,现在在打什么盘算呢?”
且说在那艘能载百人的战船之上,章泽兰将一身披挂穿戴的整齐。他看着眼前的诸多将士大声喝道:“兄弟们,此次来这羊渊岛,咱们毕竟是客。所以怎么也得讲些礼数,因此这次只围不攻。若是谁坏了这礼数,那就别怪本将不客气了!”
章泽兰说罢,众将士便齐齐开口,应了一声。章泽兰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后,便对站于他面前的几个裨将说道:“你们去各艘小船上,再将我的命令传达一遍,莫要有所遗漏。”
旋即,众人便各自散去了。
且说早这船队最后方有一条只载了八个人,只八个人中有七个人在奋力划船,只有一个人仰着脑袋在慵懒的晒着太阳。而这人便是随军出征的林三川了,忽而,林三川迷瞪着眼说道:“各位兄弟多卖些力气,等开战时,自然有我罩着你们。你们只要跟在我身后,保证让你们每人都博得一份军功回去。”
林三川说罢,众人当的是又多使了些力气。而林三川正悠哉悠哉的要睡着时,便感觉这船登时便停了下来。林三川赶忙睁开眼
,翻身做了起来。
他只瞧得此时正有一身披甲胄的小胡子男子正立于船头之上,满是傲然的扫视着众人。
林三川忙拿起一边的船桨摇了起来,他笑道:“嚯,武将军怎的有空来我们这里巡视了?”林三川虽脸上笑嘻嘻的,但心中却早已骂起了娘,这小胡子姓武名得功。他的军衔虽然不大,但派头却是足的很,仅仅是上船的这一会儿工夫,这武得功就没少刁难他。
武得功淡淡的瞥了一眼林三川后,便操着一口公鸭嗓说道:“林三川,听说你是董参军的手下,身上颇有些本事。所以章将军交待我,等一会儿到了那羊渊岛,这第一箭便就要看你的了。”
林三川闻言笑道:“那感情好,我可就等着这一茬呢!”
武得功点头道:“你能随军出征,那完全是看在董参军的面子上,你可别给董参军丢了人。”
林三川心道:“你这小胡子聒噪的很,一会儿便要你瞧瞧我的本事!”
且说章泽兰进了船舱之后,便看见田柱在跟一个身材敦厚,满脸卷曲胡髯的汉子在交待些什么。
那敦厚的汉子听罢便拍着胸脯说道:“老田,你这就放心吧!偷袭这事儿,我可是在行的很。”
章泽兰闻言微笑道:“既然洪将军有这份底气,那本将便放心了。不过这次你可得受点委屈,本将实在是过意不去。”
敦厚汉子笑道:“章将军,这时什么话,我洪磋哲不晓得在那水牢里蹲过多少次,这次便全当是回家了吗!”
田柱笑道:“要是这次的事儿能成,那咱们说不定也能早些离开这里,说实话,这地方潮的厉害,我实在是待的不舒服。”
章泽兰淡淡道:“能不能走,那全要仰仗几位了,只要不出什么岔子,我想拿下这几家水匪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田柱微笑道:“我们要仰仗的可是章大人,谁不晓得章大人这几年来所领导是二十三战全无败绩。”
章泽兰摆手道:“田将军千万别捧杀本将,不败是运气,败了也是天意。本将向来不会受过往战绩所拖,对于本将而言,每一战都要小心谨慎,全力以赴。希望田将军,亦能如此。”
一旁的洪磋哲听出了章泽兰话语中的讥讽之意,便笑呵呵的和起了稀泥:“这离开战还早,要不然咱们小酌一杯如何?”
章泽兰闻言微笑道:“洪将军,喝酒便免了,等打完仗咱们有的是时间小酌痛饮,如今这个当口,我们还是要万事小心。”说罢,章泽兰一转身便又走了出去。
“章将军,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气啊。”洪磋哲叹道。
田柱闻言放声笑道:“洪将军倒是比上次相见时沉稳了许多,如今颇有大将之风!”
洪磋哲连忙摆手道:“田将军严重了,人总是在一件事上栽跟头,不管多笨的人,也会长点记性不是?”
田柱点头道:“但这次,洪将军却要拿出以往的那股莽劲来!”
洪磋哲一拍胸口道:“那是自然,还有一句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说罢,二人便放声大笑起来。
章泽兰扶着栏杆,放眼眺望。当他约摸着离那羊渊岛还有百丈之距时,便下令收了帆,让船队挺了下来。
林三川一瞧船停了,便瞪大双眼往那岛上瞧去,仔细看了片刻后。林三川笑道:“他娘的,藏的还够隐蔽的!”说罢,他便拿起了靠在船壁上的劲弓道:“兄弟们,你们可瞧好了,瞧瞧哥哥我是怎么带你们拿军功的!”
旋即,林三川便将弓弦拉满。
随后,便听“崩”的一声清鸣,那利箭便划破湖浪,朝那羊渊岛极速飞驰而去。
龙正风本正与手下几个小头领交待作战事宜之时,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重物落地之声。随后,就听一人喊道:“当家的,有兄弟中箭了!”
龙正风闻言往远处停泊着的船队瞧去,他心道:“这么远的距离,竟能射中我的人,看来对面有擅弓弩的好手。”想罢,龙正风便低喝道:“放箭!”
霎时间,那铺天盖地的箭矢便如同狂风骤雨般朝船队落去。章泽兰见状双眼微眯,旋即便用真气之力高声喝道:“抵盾!”仅是一刹那,船队此方便已架好了盾墙。
羊渊岛与船队之间有百丈之距,那铺天盖地的箭矢大多行至一半便坠入了水里,其余稍稍飞远一些的箭矢落在那盾牌上,也没了多少劲力。
龙正风笑道:“不错,就这样。每过半个时辰便射一次箭,好好吊吊他们的脾气。”
过了片刻,章泽兰发现没对面没了动静,便又喊道:“收盾!”旋即,章泽兰便目光阴寒的在甲板上踱了一圈儿。忽的,他停住了脚步说道:“刚才本将从你们这边射出去了一箭,是谁射的?”
林三川登时便拍着胸脯说道:“回禀将军,是我,林三川!方才我那一箭,可取了一人性命呢!”
章泽兰听罢,忽的笑了起来说道:“不错,你上这船上来,本将有话同你将。”
林三川闻言,便放下了长弓,噔噔几步,踩着几条小船便越到了那大船之上。章泽兰上下打量了林三川一番后淡淡道:“上次你随董参军一起来吞鲸岛时,本将见过你,不错,是条汉子。”
林三川笑道:“将军谬赞了。”
“跪下吧。”
林三川闻言神情便僵了起来,他不解道:“章将军这是何意?”
章泽兰淡淡道:“本将的话就是军令,你也当过几年兵,难道不晓得这违抗军令的下场?”
林三川嗤笑一声道:“将军这话说错了,你若是在行军打仗上的命令,不管是什么,那我林三川绝对不说一个不字!但你这般要折辱于在下的军令,那在下绝不会听命于你。”
章泽兰闻言笑道:“好,好,好。有你这番话,那本将心里便有底气了。你既然说你能服从军令,那本将方才下的命令你怎么不服从?”
“章将军,你这就可有些戏弄人了。刚才你叫武将军告诉我,说停船以后的第一箭要我来射。我这箭也射了,对面人也死了,那我怎么就成了个违抗军令?”林三川无奈道。
“原来如此,那倒是本将错怪你了。”章泽兰嘟囔一句后便冷冷道:“武将军,速来见我!”
章泽兰话音刚落,那武得功便带着其余几个裨将走了过来。
武得功一来,便对章泽兰抱拳道:“不知章将军传唤属下有何吩咐?”
章泽兰背起双手,微笑道:“刚才本将下得命令明明是围而不攻,你怎么给林三川下的命令是要他停船射箭?”
武得功脸色一变,他斜睨林三川一眼道:“林三川,我何时向你传过这话?”
林三川向武得功瞧去,他只见得除了武得功以外,另外几个裨将看着他的目光也满是不删。
林三川心下一凉,他暗道:“这几个老小子,今日是要整我啊!这章泽兰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想以后在这营里混下去,今天也只能认栽了。”
想罢,林三川便道:“禀章将军,在下记错了,武将军并没有向我传过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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