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京城雾 第三十三章 犯颜直谏
公孙越心中微怒,转念又想:“你小子对老子有功,以后还有用,老子也就不来跟你计较了。”当下喝道:“抬起头来!”
秀儿身子一震,颤抖着慢慢抬起头,不敢望向公孙越。
公孙越看到秀儿姿容秀丽,脸上却有几道伤痕,心中一动,望向范少游,眼中微含笑意。
范少游脸上一红,心知公孙越误会,只道是自己对这宫女动手动脚用强所致,这可真是冤枉自己了,刚想解释,却见公孙越微微一笑,望着秀儿,沉声道:“你起来,下去罢。”
秀儿颤声道:“谢陛下。”慢慢起身,低头退开。
公孙越握着范少游的手道:“兄弟,走,今日朕大摆宴席,与兄弟你共谋一醉,不醉无归!”
范少游恭声道:“谢陛下隆恩!”
公孙越笑道:“还客气什么,走!”拉着范少游大步出殿。
俩人走出殿门,公孙越指着宫中殿宇房舍,笑道:“兄弟,你看朕这住处如何?”
范少游恭声道:“陛下,您是天子,天子住处乃是皇宫,臣如何敢妄加评议?”
公孙越哈哈大笑道:“世上人人都有住处,偏偏朕的住处就叫皇宫,也不知世上有多少人想住进来?这皇宫真有那么好么,这龙椅真有那么舒服么,这皇上真有那么好当么?那些人想杀朕,无非就是觊觎朕的皇位,他们想当就当好了,朕也不稀罕,就让给他们好了!”
范少游大吃一惊,沉声道:“皇上,您做天子当皇帝乃是天命所归,人心所向,那些宵小之徒痴心妄想,无非蚍蜉撼树,螳臂当车,自不量力。陛下雄才大略,乃是当世英主,正当大展宏图,造福苍生,万不可妄自菲薄,灰心丧气。”
公孙越握着范少游的手,目光灼灼,大声道:“说的好!兄弟,你可愿入朝为官,助朕一臂之力,共铸伟业,造福天下,名垂青史,万世流芳?”
范少游退后一步,拜倒在地,沉声道:“陛下有心,锐意进取,为万世开太平,为百姓谋福祉,范少游愿竭尽所能,辅佐陛下,共图伟业!”
公孙越一般拉着范少游起来,大喜道:“好兄弟,有志气,够忠心,快快起来!你是当世俊才,有你辅佐朕,胜过数十万精兵,只要你对朕忠心,真不会亏待你,随你所欲!”
范少游沉声道:“陛下,臣不敢奢望什么高官厚禄,金银美女,臣只愿天下太平,百姓安康,吾愿足矣。您刚才说世上人人都有饭吃,有住处,那是太平盛世光景,如今陛下大业初定,大永国立国不久,根基未稳,四周邻国虎视眈眈,天下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者大有人在,更有无数百姓没有住处,背井离乡,流离失所,每念及此,臣心戚戚,深以为忧。”
公孙越叹口气,沉声道:“兄弟所言极是。杜甫诗云: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是他的愿景。朕身为天子,百姓无食无衣无住,皆朕之过也。”
范少游沉声道:“陛下不必太过自责,打天下易,治国难,自古皆然。陛下只要以民为念,长怀忧思之意,戒惧之心,罢刀兵,轻赋税,好节俭,近贤臣,远奸佞,勤于政事,励精图治,锐意进取,臣相信,不出数年,天下必可大治。”
公孙越展颜笑道:“说得好!兄弟,随朕喝酒去,今日你我以酒交心,促膝长谈!”
范少游恭声道:“臣遵旨!”
公孙越大步前行,范少游紧随在后,几个太监侍卫随侍在侧。刚转过殿角,只听西北角落一个偏殿内传出阵阵惨叫声,范少游心中一动,侧头望了一眼。
公孙越面露不悦之色,停下脚步,皱眉道:“怎么回事?”
公孙越身后那个中年太监恭声道:“回万岁爷的话,内廷典狱奉旨追查泄露皇上行踪案,正在审问嫌疑一干人犯。”
公孙越眼中闪出浓重的杀气,冷冷道:“还审问什么,统统拉出去砍了!”
那太监恭声道:“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传达皇上口谕。”说罢转身欲走。
范少游忽然沉声道:“公公且慢,陛下,臣有话说。”
那太监一愣,停下脚步,望着范少游。
公孙越也是一怔,笑道:“怎么,范兄弟,你有话但讲无妨。”
范少游抱拳躬身,沉声道:“陛下,陛下昨日遇刺,追查隐藏在宫里的贼人内线,这些贼人竟敢谋刺皇上,实在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可是这一干嫌疑人犯中,贼人内线最多也就是个别几个,他们绝大多数是冤枉的,陛下刚才下旨将其尽数诛杀,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不分好坏,不辨忠奸,滥杀无辜,草菅人命,未免不妥。”
这一番话说出来,公孙越登时变色,一张脸上阴气沉沉,目光阴冷,紧紧盯着范少游。
旁边一众太监侍卫更是大惊失色,没想到范少游竟敢如此说话,当面指责皇上滥杀无辜,草菅人命,正是胆大包天。那些人脸上变色,都是心中乱跳,大气也不敢喘、
公孙越背负双手,眼睛紧紧盯着范少游,冷冷道:“这些人中必有叛逆贼子,朕下旨尽诛,那是宁可杀错一千一万,绝不放过一个半个,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立威震慑,以儆效尤,难道不对么?”
范少游站直身子,朗声道:“陛下,自古仁者无敌,一味杀戮树威,不思仁义教化,并非治国之道。陛下以武得国,理应以文治国,心怀仁义,教化天下,爱惜百姓,戒暴止杀,方为上策。”
公孙越眯起眼睛,盯着范少游,脸上神色变化不定。
范少游昂然而立,神色坦然。
众人都是心中惴惴,垂着头,不敢吭声。范少游这般大胆,当面教训皇上,而这位皇上性子暴虐,只怕转眼之间便有一场大风暴,龙颜大怒,天威降下,范少游便有杀身之祸。
只见公孙越目光阴冷,盯着范少游,冷冷道:“你言下之意,是说朕是暴君么?”语气冰冷,充满杀气。
范少游恍若未觉,凛然不惧,沉声道:“陛下,自古忠言逆耳,良药苦口,臣一介布衣,一片忠心,所思所虑皆为国家,所说所言皆为陛下,并无哗众取宠之心,还望陛下明鉴!”
公孙越瞪着范少游,神色冷峻,脸上布满杀气,眼里闪着寒光,冷冷道:“范兄弟,你胆子不小!”
范少游面不改色,朗声道:“无私者无惧,无欲者无畏,臣一片忠心,所言皆所想,无可惧者!”
那个中年太监厉声喝道:“你大胆,竟敢顶撞皇上!来人,拉下去斩了!”
几个侍卫答应一声,正欲上前,公孙越怒道:“滚!”
那几个侍卫急忙低头退下,垂手肃立,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公孙越瞪着范少游,忽地哈哈大笑道:“好兄弟,真有你的,果然是赤子之心,常言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兄弟你可是更进一步,你是初生牛犊不怕龙!”
范少游沉声道:“臣不敢!”
公孙越盯着发烧友,微笑道:“兄弟,你果然是个人才,你连朕这个真龙天子都不怕,世上还有什么让你怕的?”
范少游朗声道:“天子是让百姓世人衷心爱戴的,并非让人害怕的,陛下才是仁德之君,臣子百姓对陛下只有爱戴之心,尊敬之意,而不是恐怕畏惧,这才是万世明君。”
公孙越哈哈大笑,拉着范少游的手,大声道:“兄弟,好兄弟,说的好,说的好啊!朕这个皇帝就是要让百姓爱戴,让他们怕朕做什么?你说的好,以后朕要重用你,倘若朕有什么过失,你随时进谏,真知错就改,绝不拖延诿过,更不会恼羞成怒。”
范少游沉声道:“臣谢陛下信任,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忠心耿耿,服侍陛下。”
公孙越大喜道:“好!好兄弟,朕真是没有看错人,你果然是个人才,国之栋梁,朕遇到你,真是一件大喜事,大大的喜事,朕昨日遇刺,没想到却因祸得福,平白得了一个良臣贤助,好,好得很!”
范少游沉声道:“陛下过奖,臣不敢当。臣想向陛下讨一份恩典差事,请陛下恩准。”
公孙越心情甚好,笑道:“说!”
范少游抱拳躬身,沉声道:“陛下,臣想恳请陛下,将这一干嫌疑人犯交由臣处置,请陛下恩准!”
公孙越微微一怔,目光一闪,大手一挥,大声道:“准了!”
范少游沉声道:“谢陛下恩典!”转身望着那个中年太监,沉声道:“这位公公,在下想烦请公公先去传达一声,暂停用刑,等候在下前去审问处置。”
那太监闻言一惊,心道:“这少年好生大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倘若皇上龙颜一怒,你便死无葬身之地。”当下望向公孙越,等他示下。
却见公孙越面不改色,微微点头,沉声道:“严运,你去传旨罢,就照范少侠的意思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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