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叮”。
由于作息颠倒，裴双设置白天不接受消息。她迷糊着拿出手环：16:44。
“您有一封新的邮件待查阅。”还在奇怪为什么会有新消息提醒，人工智能“无方”毫无起伏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裴双心里一紧，如果是由内网发出的，那就不足为奇了。
内网连接的是她家里的系统，而非她的手环。
只是自裴合失踪后，“无方”除了每日问好，就再也没有发过别的消息。这次难道是让她搬离19号楼吗？
19号楼是安全部的员工宿舍，仅提供给安全部的现役人员及其家属，十几年前裴双爸妈牺牲后，她和裴合那会儿也被要求尽快搬离家属宿舍。只是后来，裴合选择加入安全部，他们两才得以住下去。
这次的搬离通知似乎比上回来的要快。
裴双脸上一片茫然。
她慢慢蜷成一团，把头埋进膝盖。
“您有一封信的邮件待查阅。”人工智能“无方”冰冷的机械音再次提醒她。
裴双抬头，视线落在白色墙壁上的全息景象。
“查收。”她几月未同别人交流，声音有些沙哑。
墙壁上的全息图景象一变，切换成邮件的具体界面。
裴双看到发送人就愣住了：安全部超凡司。
不是后勤发来的消息。裴双松了一口气，此时此刻她的确没有地方可去，不是搬离通知就好。
她继续往下看，表情凝重起来。
邮件很短，只有两句话。
裴双，您递交的觉醒者申请已通过，请于明日上午九点准时到八号大楼办事处报道。注意，申请一经通过，不可反悔、不可撤销。
不可反悔、不可撤销……裴双默念着这几个字，表情逐渐变得古怪。
她眉毛高高扬起，有些滑稽。
在裴合活着时，她为了气他，递交过那么那么多次申请没有一次通过。而现在他死了，她也决定再也不关注安全部的事时，申请居然通过了！
而且更诡异的是这是一年前的申请！一年前的申请，居然现在才通过？
她真想大笑！
她的父母死在这个部门，她的哥哥也死在这个部门，不出意外，她也要死在这个部门！
她的眼神蓦地变化，这不可能！
裴双很怕死，如今她只想安安稳稳地活着。她开始搜集各种资料，一定有反悔的办法，这又不是正式文书，没有约束力。
半小时后，裴双无精打采地趴在床上，彻底蔫了。
搜集到的各种资料都无比明确地告诉她：可以拒绝政府征召，但是相应的代价就是被没收财产、公民等级会直接降到d等，并被判处三到九十九年的刑期。
d等公民基本上就是个废人了。
裴双此刻是真哭笑不得，若是裴合还在，她必然要大喊一句“命运弄人”，然后收获裴合一个白眼。他还会借机教训她，苦口婆心地要她听他的话。
只可惜，他不在。
对于安全部，裴双了解的其实并不多。她并非在编人员，所以虽然能接入内网，但是权限少得可怜。而爸爸妈妈、裴合暗中执行的任务又都是要保密的，所以她对它的了解大多数来源于网络。
安全部的前身就是治安官，但是随着科技发展、觉醒者觉醒，原有的部门精力有限，于是又建立几个新的部门，专门处理非寻常事件。
融合了几个部门的安全部就这样诞生了。
她哥哥属于联邦安全部超凡司缉查组第三小队。超凡司里有普通人有觉醒者，每年会吸纳一定数量的觉醒者加入安全部，为联邦效力。
不过要加入超凡部条件极其严格，没有内推，想递交申请都是天方夜谭。
去年超凡司在内网发布一则通知，有一个新的超凡力量空着，需要合适的候选人注射药剂成为觉醒者。
一般而言，觉醒者死后血肉崩溃成一滩血迹。他的超凡力量可能会消失也可能会保留在血液里，只要合理提取、精炼，那么注射药剂的人也有一定可能觉醒超凡力量。
不过大多数情况，候选人都不能觉醒，甚至直接排异反应死掉。且就算好运气觉醒，他的超凡力量也会至少流失三分之一。
即便这样，依旧有人前赴后继地想要成为觉醒者。
裴双上次递交申请，就是听别人说那一份超凡力量是“真相之眼”，她想用这个来看看裴合究竟对她撒过多少谎。
当时裴合知道她的意图后都无奈了。
裴双那时也就凑个热闹，因为之前无数次申请都被驳回，她对自己加入安全部也并并不抱希望。
没想到现在……她重新躺回床上，右手举起，透过指缝去看那份邮件。
多少人趋之若鹜一份超凡力量，就连那些大人物也十分眼红。“真相之眼”早就该被用掉才是，所以现在，为什么缉查组要找到她一年前的申请让她通过？
一夜未眠。翌日一早，裴双在无方的提醒下，走出房间。
楼层里三三两两的员工并肩经过她，他们手臂上的机械义肢倒映出冰冷的光，随着步伐走动，晃进裴双眼里。
她沉默地跟上去，与他们挤同一台电梯。
“秦可议员大力推动人造子宫合法化，并将其写进宪法这一行为，据说已经惹得很多人不满了。”
“不满就不满呗，我觉得挺好的。”两名女性在角落低声谈论，“这才是真正的解放我们，促进生产力的提高。那些不乐意的人，无非就是不愿意见到女性跟他们站在同一个起点……”
“叮。”电梯下行到一楼，裴双没有再关注她们的对话，径直走出19号大楼。
南市多雨，轰隆隆的雷声在上方炸开，倾盆大雨陡然而至，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气势，压迫着大地。
风有些大，她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反观此刻还在外面的员工，双腿双脚大多做了机械改造，增强的力量把他们牢牢地扒在地面。
这年头仿生技术已经相当成熟，只要有钱，生物公司会为客户制定最合适的人体改造方案。
目前最流行的就是机械手臂和双腿，冰冷的金属光泽，配上灯红酒绿的夜间、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这个时代，属于赛博朋克。
然而裴双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接受过任何人体改造。
这在安全部是极其少见的，毕竟安全部大多数人都得罪过各种各样的人物，为了防止他人的打击报复、也为了增强自身实力，他们会主动花重金去寻就改造。
走了好一会儿，裴双终于来到八号大楼。八号大楼一共106层，是安全部超凡司的办事大楼。
她要去的办事处，在32楼。
随着电梯显示屏的数字越来越大，裴双稳定的心率微微变化。
电梯停下，裴双识别虹膜信息后，来到办事处。
她来过无数次这个地方。
这一次与之前都不同，她是一个人来的。
办事处的工作人员给她打开临时通行权限，裴双走进办事处。
伏在海量文件里的处长抬头，没有一丝惊讶，如同一个老朋友般笑着朝她打了招呼。
裴双一言不发地坐下。
对面的人观察着她的状态，斟酌说道：“你哥哥……”
裴双并没有接她话的意思。那人愣了一下，搜肠刮肚般想了许久，最终也只是吐出两个字：“节哀。”
七个月前，若有人敢在她面前讲这两个字，裴双必定暴跳如雷。但现在，她的反应如同那些不得不面对事实的家属一样，麻木冷淡。
办事处处长递给她一份文件，“你的申请已经通过，这是正式的文书，你签一下字，等会就可以找你的小队长报道。”
裴双没有去接那份文件，她说出了来这的第一句话：“申请三月不受理理应作废，我拒绝加入安全部超凡司。”
对面的处长讶然地盯着她，但又像是意料之中般“啪嗒”一下合上自己的钢笔盖。
“我记得你以前非要加入缉查组，你哥哥怎么拦都拦不住。”
那时候的裴双完全是一个任性的小姑娘，在哥哥的陪同下来到她这里。她穿着粉嫩粉嫩的裙子，挑染着蓝发，每走一步，全身上下叮铃叮铃的小首饰都在摆动，引人侧目。
而现在她黑衣黑发，走路无声。
裴双点点头：“那是以前。”
“加入缉查组，等到你有权限，就可以阅览你哥哥的档案，知道他最后一个任务及死因。”
裴合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死的，因为保密条令，裴双无从得知他的死因，就连他的尸首都没有见到。
裴双沉默地盯着鞋面，就在处长以为她要同意时，裴双摇了摇头：“斯人已逝。”
“他们带给你的裴合遗物是什么？”处长决定换个话题。
裴双依旧摇头，音调干涩缓慢：“什么都没有。”
她所收到的，无非是一封死亡通知以及一笔抚恤金。
“我接到内部通知，超凡司有了一份新的超凡力量。这份力量不同于以往的那些力量，它神秘、诡异、强大……至今已经有五名候选人死于它的排异反应。”
“经过专家分析，可能是他们的基因完全不契合这份力量。”处长顿了顿，视线紧紧锁中裴双：“超凡司需要你去吸收它，成为觉醒者。”
裴双的瞳孔微微睁大。
“你哥哥并非没有任何遗物，裴双，他的超凡力量只能由你来继承。”
裴双蓦地抬头。
在她锐利的视线下，处长无奈地摆了摆手：“这是内部机密，我已经违反准则泄露给了你。”
“只有加入安全部，你才有资格觉醒。”
外面雨势减小，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窗户。在摇曳的风声中，处长走到落地窗前，回想起那份超凡力量。
裴双走马观灯地也想起许多，或许她们家所有的不幸都来源于那份超凡力量。
“伪装者。”
她和处长的声音一起在空旷的办公室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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