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第十一章
万芳山庄内，百花盛开，暗香浮动，两位俊男美女一前一后向内走去。
“尹小姐还没醒，宫少恐怕要在外边等一会儿了。”柳苏酥指着一座八角亭，笑吟吟地道，“身为主人，如此待客实在失礼，但叶晚走前特意嘱咐我，不要让人打扰尹小姐休息，所以……”
宫华漾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作为尹岚的男友，等等她又何妨？怎么说，我对她的心意也不会弱于一个外人。”
“外人？”柳苏酥掩唇而笑，下弯的双眸暗藏嘲讽，“宫少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被柳苏酥这么一刺，宫华漾心下暗恼，冷笑道：“论自信，谁能和无往不利的苏女比？”
按说宫华漾和柳苏酥都是风月场的老手，可这两人却一次都没过过招，更没什么惺惺相惜之意，反而有点不对盘。
“呵，宫少未免太过谦虚了。”柳苏酥撇了撇嘴，“您可是拿百八十个美人练过手的人物。”
柳苏酥虽是情人无数，却也全都是各取所需，自问不曾亏欠过哪个，可宫华漾……
“苏女不是一向奉行明哲保身之道吗？怎么，如今改了路数，想要做正义的使者了？”宫华漾不冷不热地道。
“什么正义不正义的，我可没那份闲心。”柳苏酥冷冷一笑，“只是见某些人为修习风月之术，故作风流，随意玩弄他人的感情，心有戚戚然罢了。”
被这般讥讽，宫华漾却面不改色地道：“他人如何看我，又与我何干？”
柳苏酥眉梢微扬，眼波流转间望向了一头的月亮门，“哦？那不知，这位能劳动宫少亲自来接的美人的想法，对宫少而言，是否亦是无足轻重？”
宫华漾闻言面色大变，倏地站起身看了过去。
早就听闻万芳山庄不简单，但没想到他一个中级宗师竟然如此轻易地就栽了。那个联通尹岚院落的月亮门距离宫华漾所在的亭子并不远，可他却一点都没察觉到那里有人。
“二位应该有不少话要说，我就不杵在这里碍眼了。”柳苏酥笑道，眉眼间的幸灾乐祸气得宫华漾差点当场暴走。
等柳苏酥离开后，尹岚的身影从门后闪了出来。宫华漾顿觉手足无措，甚至头一回面对尹岚萌生了逃跑的想法。他死死摁着自己的掌心，勉力压下内心的惊慌，提步迎向尹岚。
尹岚淡淡地瞥了宫华漾一眼，绕过对方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迈进了八角亭。宫华漾的面色有点发白，他收回手，也跟着进了亭子里。
“刚才我和苏女的对话，你都听到了？”宫华漾忐忑地问道。
“不是都，”尹岚端起亭中石桌上提前准备好的茶，面无表情地道，“从百八十个美人开始的。”
宫华漾脸上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岚岚，你听我解释……”
“你怎么惹着苏女了？”尹岚径直打断宫华漾，问道。
“什么？”没想到尹岚最先问的居然是这个，宫华漾不由楞了一下。
尹岚不耐地皱了皱眉，“叶晚和我说过，整个万芳山庄都在苏女的掌控之下，所以她应该一早就发现我在那了。明知我在，却激你说出那些话，她明显就是故意的。”
宫华漾低下头，道：“我不曾招惹过苏女。”
“那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尹岚又问。
“没仇，”宫华漾叹了口气，“我和她自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闻言，尹岚目露沉思之色。
一阵清风携满园花香吹入亭中，半垂的纱幔在一片沉默中轻轻摇摆。
“尹岚，你在想什么？”宫华漾的声音轻飘飘的，听不出情绪。
“嗯？在想如果苏女突然发难，我们有几成把握冲出去。”尹岚下意识回道。
听到“我们”二字，宫华漾那颗吊着的心终于落下来几分。他抿了抿唇，缓缓说道：“岚岚，听到苏女刚刚说的那些话，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要问的刚才不是已经问过了吗？”尹岚单手拖着下巴，懒懒地道，“结果什么都没问出来。搞不清楚苏女态度骤变的缘由，我也无从下手啊！”
酒醒后病号朋友不见了，留守主人态度又大变了，尹岚也很懵的好吗？
但显然宫华漾此刻的思想和尹岚不在一个频道上，他仔仔细细琢磨了一番尹岚的话，虽然欣喜于尹岚将他划为自己人，但有些事，她是不是太不在乎了。
“我从前的事，你一点都不在意吗？”宫华漾实在没忍住，小声问道。
尹岚瞅了他一眼，冷静地道：“在意能改变从前发丝过的事吗？再说，我自己的感情经历也称不上单纯。”
“是这样没错，但……”宫华漾欲言又止，挫败感溢于言表。
“但你还是希望我能吃个醋，以此证明我爱你是吗？”尹岚一把揪住宫华漾的领子，一字一顿地道，“宫华漾，你知道这里是哪吧？万芳山庄！温阁主持建造的万——芳——山——庄。”
“苏慕霆敢把叶晚放到这养伤，足以证明此处的安全性和对苏女的信任。所以你别仗着柳苏酥的修为比我们两个都低就不在意，现在我们能不能走出万芳山庄都是个问题，你竟然还有心思考虑这些情情爱爱？”尹岚语气中夹杂着浓浓的匪夷所思。
宫华漾小心拉下尹岚的手，哭笑不得地道：“不至于这么严重，柳苏酥说那些话只是想离间你我的感情而已，还不到要命的地步。”
尹岚坐正身体，仔细掂量了一番宫华漾的话后，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她为什么要离间你我之间的感情？”
“她……”宫华漾顿了顿，脸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她大概是怕我玩弄你的感情吧。”
就像尹岚说的那样，苏慕霆和温家敢把叶晚藏在万芳山庄，就证明他们相信柳苏酥能保护好叶晚，同时，这也反向证明了柳苏酥对叶晚的保护欲。
而但凡亲眼见过叶晚和尹岚相处的人，应该都能看出叶晚十分在乎尹岚，苏女又是察言观色这方面的翘楚，这么连带下来，柳苏酥不想尹岚被宫华漾欺骗倒也在情理之中。
尹岚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喃喃道：“也对，她毕竟是……”
她说话说到一半就停了，宫华漾不由问道：“是什么？”
“没什么。”尹岚摆了摆手，既然生命安全没威胁了，她便彻底放松了下来。昨夜的酒劲还没过，尹岚一口气喝干了一壶茶，然后歪歪扭扭地趴在了桌子上。
她这一连串的操作让宫华漾彻底无奈了，但他还是举着腰间的储物袋问她：“还渴吗？我这儿有水和饮子。”
尹岚摆了摆手，没吱声，于是亭中又安静了下来。
这里的茶原本就是柳苏酥为尹岚准备的解酒茶，所以过了一会儿，宿醉造成的难受便缓解得差不多了。尹岚起身准备离开万芳山庄，却被宫华漾拉住了。
“岚岚，我从前的那些感情经历，你是真的不在乎吗？”宫华漾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尹岚拧着眉，反问他：“你非要在此时此地问这种问题吗？”
宫华漾握着尹岚手腕的手微颤，却还是点头道：“是的。”
没办法，尹岚深吸一口气，道：“在意肯定是有点在意的，但已经发生过的事无法更改，我也不愿意把心思浪费在这些无用的事情上，所以我的在意很有限。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大团大团的云朵从天边飞来，逐渐向太阳靠拢着，但还远远到不了遮天蔽日的地步，只能作为天空上的点缀——洁白的、美丽的、无用的。
“明白，”宫华漾看着尹岚，脸上的笑容微苦，“可是尹岚，如果我说，是那些无法更改的经历，给了我靠近你的勇气，你还会觉得它无所谓吗？”
尹岚深深皱起了眉头，疑惑道：“什么意思？”
宫华漾低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缓慢却肯定地告诉她：“苏女的话没说错，我从前找了那许多情人，其实都是为了拿那些女子练手。”
谈情说爱少有纯粹只为一个爱字的，大多数人都会图点什么：权、钱、貌、色、欲……但这其中怎么也得夹杂着点情，才不算太过分。
就像柳苏酥，虽从不动真情，但对待每个情人都算尽心尽力，双方也称得上是各取所需。可宫华漾，却是完全的利用了。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自己想要你，可是岚岚你从小时候，就鄙薄爱情。”宫华漾眼前仿佛又看到了很久以前，刚刚改成尹姓的尹岚站在尹家的花园中，漂亮得压下了满园的花，面对那些异性的讨好，眼底的讥嘲却比玄州寒冬的冰雪还要冷。
宫家和尹家同为玄州世家，来往频繁，所以，尹岚和宫华漾其实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只是竹马深陷，青梅无意。
“说出来不怕你笑，我当初还想过要不要和你拜个把子，干脆以后长长久久地以亲人的身份陪在你身边。”宫华漾自嘲地笑了笑，“只是我怕我到时候控制不住自己，反而吓到你，将你推得更远。”
他上前一步，将怔在原地的尹岚揽入怀中。接下来的话，如果看着尹岚的双眼，他怕自己无法说下去。
“后来你长大了，也好像是想开了，找人谈起了恋爱。最开始，我只是嫉妒，可后来看着你毫不留情地将那些男人一个又一个地抛弃，我却开始慌了。”
“我知道我早晚有一天会忍不住追求你，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得到后又失去你，于是我想了个笨方法。”
宫华漾闭上双眼，任泪水从眼角滑落，嘴角的笑容却盛大得濒临衰败，“我开始和不同的女人谈恋爱，学着如何讨好女人，如何让她们爱上我，甚至是，爱到离不开我。”
“苏女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在用那些女人练习，只为了能成为一个讨人喜爱的完美情人。”宫华漾贴在尹岚耳边，轻声道，“只要，能永远讨一个人的喜欢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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