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秦氏只得坐在一旁给他说话，“时间不早了，你姐姐还要去陪祖母用饭，过几日就是端午节了，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还想要去年的银样鼓儿么，母亲明日就差人去给你买，成么？”
策哥儿抱着沈霜序的脖子摇摇头。
秦氏无法，想着沈霜序的话，只心一横，“这样，你今日先让姐姐回去，等到了端午节，我让姐姐带你出去玩儿。”
沈霜序原本苦笑不得，听到秦氏这话，只惊地抬头看她。
策哥儿如今快五岁了，连海棠轩的大门都很少出去，更别说出门去玩了。
果然，策哥儿搂着沈霜序脖子的手松了些，望向自己的母亲。
秦氏看着小儿子那湿漉漉的眼睛，鼻子也一酸，“母亲不骗你。”
沈霜序这才顶着策哥儿黏糊糊的眼神去了青松院，又陪着外祖母用了饭，说了会儿话。
这么一折腾，竟是快到黄昏时分才往回走。
“姑娘，又是那个人。”轻雪正扶着沈霜序上马车，眼睛不经意一瞥，就见早晨那个给秦三姑娘报信的小厮又站在角落，鬼鬼祟祟。
沈霜序只摇摇头，“不管他。”
杨郁他们今日也来了，倒是不怕秦忆月耍什么手段。
上次他们未发现顾行之闯进蘅芜馆，沈霜序为此狠狠斥责了一番，还扣了月银，如今机灵了不少，倒不像之前那般懒散。
“吁～”一道粗犷的勒马声传了过来。
沈霜序下意识偏头去看，那人身材高大魁梧，面色黝黑，茂密的胡髭遮住了大半张脸，不像是脸上长了胡子，倒像是胡子上长了张脸！
他的眼神十分凌厉，还有他腰间那把大宽刀，看起有些凶恶。
“姑娘，那人长得真可怕！”轻雪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悄声说道。
沈霜序别开那人的视线，“走吧。”
李震看着那辆青帏马车走远了，这才悻悻地抹了一把脸，这小丫鬟真不会说话！
他一路走到惊竹院，路上遇着周赢，伸出手猛地拖住他，“你说，我长得可怕么？”
周赢不察，被吓得一激灵，“什，什么？”
“我长得可怕不可怕！”李震又问。
周赢看着眼前的人，顿时火冒三丈，殿下身边高手众多，他不过是个文弱书生，怎么就和这些莽夫在一块！
正要大声吼出他的愤怒。
“怎么了？”顾行之冷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殿下。”他慌忙转身。
倒是一旁的李震直嚷嚷，“刚刚我在秦府门外遇着一个天仙儿似的姑娘，胆子也大，竟敢和我对视，只是她那丫鬟没出息得很，我不过是瞥了她一眼，就说我长得可怕！”
“叫你办的事怎么样了？”顾行之转身往院外走。
李震瞥了一眼他的神色，正色道，“东西已经送到慕容家了。”
江湖上的各大门派相互制衡，这慕容家与落雪阁早就积怨已深，上笔生意被落雪阁搅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十分憋闷，如今殿下亲自将人证物证送去，既卖了慕容家人情，又给了落雪阁教训，还能让那些在暗处蠢蠢欲动的豺狼一个威慑。
周赢看着顾行之的背影，心中暗叹，殿下如今不过舞象之年，既能让李震宋驰这般武林高手忠心耿耿，还能将眼线安插到各大门派，这心计，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周赢！”
他正出神，顾行之突然回身叫他。
“殿下……”他被自家殿下这般手段深深折服，深深一礼。
顾行之皱眉，也不知道他哪根筋又搭错了，只开口吩咐，“明日记得往蘅芜馆送冰。”
……
端午节。
“姑娘，我们还去秦府么？”轻雪一边替沈霜序绾发，一边问道。
沈霜序照着镜子，将那只繁琐的金步摇拔下来递给玉桃，“今日既和策哥儿一起，便简单些，免得伤到了他。”
又说，“昨日舅母差人来说，表哥和策哥儿会在会仙楼等我，就不必绕路过去一趟了。”
秦府。
“殿下。”秦简见着顾行之，拱手一礼。
他今日一袭月白长衫，乌发由嵌碧色宝石鎏金冠高高束着，眉眼温润，一副谦谦君子模样。
顾行之点头。
秦简侧身让开，顾行之从他身旁走过，瞥见他身后一个身材健硕的婆子，抱着一个小孩，只是捂得十分严实，看不甚清楚。
不过他很快就收回了眼神。
倒是身后的李震悄悄和周赢说着话，“那秦公子今日怕是见心上人的，你看他春风满面的模样，嘴角都快压不住了，嘿嘿……”
这李震曾经就因这张嘴差点没命，可就不见他收敛，每日里叽叽喳喳，吵得老杨都不想与他一道。
顾行之轻咳一声。
他就收了声，不过一瞬，又开了口，“殿下，今日不是我偷懒，是溪桥去蘅芜馆了。”
“嗯，会仙楼周围的人安排妥当了没有？”顾行之问。
“殿下放心，宋驰早就安排好了。”李震回道。
这边，沈霜序刚刚跨进会仙楼，外面就传来一阵骚动。
她回身，只见玉溪河边人群突然躁动起来，先是一两个人喊着什么往前跑，而后人越来越多，还未等沈霜序反应过来，他们就一窝蜂地往前边儿涌去，不过声音实在太过嘈杂，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一旁的轻雪和玉桃一脸惊慌地挡在沈霜序身前，连问，“怎么了，怎么了？”
叫一旁的小厮看得直笑，“姑娘不是益州人吧，我们每年端午节都会在玉溪河举行龙舟赛，刚刚那些人估计是看到前边儿的队伍已经到了，怕去晚了，占不到好位置。”
轻雪和玉桃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了回去。
不是她们没见识，是这益州百姓看热闹也太热情了些，着急忙慌地就跑了起来，她们还以为出什么意外了。
那小厮一边带着沈霜序往里走，一边说着，“姑娘来我们会仙楼是来对了，我们会仙楼在这益州的酒楼中可是这个……”他嘴一撇，眉毛一挑，在胸前竖起一个大拇指，一脸与有荣焉，“别的先不说，您先看看这布置……”
沈霜序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仔细打量会仙楼。
这楼有三层高，两楼相向，并在两楼之间，架设了凌空飞桥，今日端午，那飞桥的护栏上还用了鲜艳的红绸装饰。
他这话倒是没夸大。
她们随小厮上了二楼，在一间门前站定，“姑娘，这就是您昨日定的雅间。”
只见那紫漆匾额之上书有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南风苑’。
再往其他的房间一看，什么‘呈祥阁’‘天禧苑’，竟各有各的名字，装饰也大为不同。
不过今日每个雅间外边儿都钉了一把艾蒿。
这掌柜心思活泛，也极为细心，竟连这个都想到了，沈霜序感叹，“你们这掌柜还真是个妙人。”
蓝衣小厮只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我们掌柜的自然是天下最聪明的掌柜了。”
沈霜序被他逗得一笑。
“姑娘，请吧。”他躬身撩开帘子，作出请的姿势。
这里面也极为宽敞，中间摆着一张酸枝木镂雕大圆桌，靠窗是两把红木雕花圈椅，旁边的小几上还摆着青瓷茶具。
沈霜序只说还要等人，那小厮就退了出去。
她顺势在窗边坐下，这雅间正好朝北边儿，望出去就是玉溪河，河边此时已经围了许多人，此时似乎还在祭神。
河里的龙舟倒是神气，龙头高仰，龙尾挺卷，眼睛硕大有神，那龙身雕刻的也十分精美，眼见那些人一一上了船，沈霜序紧张地直起了身子……
突然！
“邦。”
一声清脆的锣响将她吓得一激灵。
她下意识低头呼口气，就与楼下一双清冷的眸子对上。
他今日穿着一身玄色暗金竹叶纹长袍，腰间一条同色宽边锦带，黑发束起以剔透的玉冠固定，头微微仰起，露出精致的下颌。
沈霜序被吓了一跳，哪里知道能在这里遇见顾行之，脸上却无甚表情，只淡淡收回眼神，‘啪’的一声关上了窗子，将一旁的三人吓了一跳。
“姑娘，怎么了？”孙嬷嬷问她。
“觉得有点吵。”她抿了一口茶。
这边的顾行之看着那紧闭的窗子有些不甚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是因为他前些日子的不告而别么？
“殿下，曹书明已经到了。”一旁的周赢并为未猜到他此刻的心思，只朝会仙楼门口扬了扬下巴。
顾行之看过去，果然见着一个人正候在门口。
他身材瘦削，肤色偏黑，皱纹遍布，看着一点也不像四十多岁的人，脸上也并不像其他官员那般谄媚或精明，甚至能说的上是老实，老远瞧见他，连忙小跑过来，尴尬地不知所措，只大大行了一礼，“殿下……”
周赢站在身后打量着他，如今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论是知府大人还是南阳郡的百姓，提起这位曹大人无不称赞，说他是难得的好官，就拿去年南阳郡下建宁县的洪灾来说，这位曹大人不仅亲自上阵治水，还与官兵同吃同住，并将自己府中的粮食拿出来赈灾，比建宁的县令还要尽责。
“曹大人不必如此拘束，本王初次来益州，人生地不熟，今日又是端午节，闲着无聊，就是想找曹大人说说话罢了。”顾行之虚扶一把。
曹书明抬起袖子抹了一把汗，“那殿下，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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