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追!
贾攸的任务是吓退支雄,解堵阳之围,现在支雄是退了,但他所率领的这支大军也伤亡惨重,继续前进的话把支雄给逼急了,支雄疯狂反扑,胜负难料;不继续前进吧,很可能会功亏一篑……
这可如何是好?
他有些烦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问:“羊尚书有何建议?”
羊崇说:“刚才胡人眼看就能将我军军阵给冲垮了,却在这紧要关头撤退,甚至连那支战力颇为强劲的步兵都不要了,直接扔给我们,可见他们肯定上遇到了巨大的麻烦,甚至可能是遭遇了巨大的危机,否则不会放弃到手的胜利撤退的。”
贾攸眼睛一亮:“昆阳方向的军队南下了!”
羊崇说:“也只有昆阳方向的大军南现抄击他们后路,才会让他们如此惊慌。此战他们损失不小,后路又受到威胁,定然万分惊慌,若我军全军压上,他们怕是要手忙脚乱……只是如此一来,敌军恐怕会狗急跳墙,不顾一切与我军死拼,到时候胜负难料!”
贾攸咬咬牙,说:“都到这一步了,难道还能缩回去装怂不成?”扭头对司马诠说:“陛下,羯胡新败,后路又受到威胁,已经进退失据,我军理应乘胜追击,一举将其赶出南阳,不能让他们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司马诠说:“就依贾主簿所言……三军将领听令!”
一干战袍上血迹未干的将领齐齐行礼:“未将在!”
司马诠指向近在咫尺的堵阳:“三军齐发,直取堵阳!”
众将领轰然应喏。
晋军很快便重新集结,不顾大战一场后的疲惫继续向堵阳方向推进,至于打扫战场这些杂活,交经那些随军民夫吧,正规军干这些活那纯粹就是浪费时间。
羊崇的判断非常准确,此时的支雄已经有些惊慌失措了。
从望花湖边撤退后,他迅速赶回到堵阳。在堵阳的中军帐里,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噩耗传来:
叶邑已经丢了!
支雄有点难以置信:“叶邑那么坚固,我又在那里放了五百精锐步兵,怎么才半天时间就丢了?守叶邑的都是死人吗!?”
一帮子羯胡将领面面相觑,都有种破口大骂的冲动。什么玩意儿,在颍阳,区区七百晋军就将他们七八干大军阻挡了二十余天,直到洛阳城破都没能拿下这座小城,换他们来守城,比颍阳更小也更坚固的叶邑,放五百人,只半天就丢了,难道晋人修建的城池和堡垒也是看人下菜碟,觉得他们是外来户好欺负,就三两下便丢了?
张秀说:“晋人有威力无比的石砲,叶邑的城墙根本就抵挡不住它的猛烈轰击,又没有援军,丢失几乎是必然的事情。现在不是追究叶邑如何丢失的时候,怎样应对当前的危局才是最重要的!”
他向支雄分析:“如今舞阳已失,我军粮草断绝;叶邑亦失,再想经龙王寨退出堵阳,只怕会与严阵以待的晋军撞个正着。如今我军形势危殆之极,不赶紧行动的话,恐有全军覆没之危!”
支雄问:“那你有什么建议?”
张秀说:“我有上中下三策,不知道将军想听哪个?”
支雄问:“上策是什么?”
张秀不加思索:“立即拔营向东,翻过二郎山前往舞阳与小将军会合。舞阳那边的晋军不过三四干人,而且还是以步兵为主,我们两军会合,足有万余骑,他们根本就奈何不了我们!”
支雄说:“不战而逃,实非大丈夫所为,不可!中策呢?中策如何?”
张秀说:“中策就是结营固守,等待大将军领兵前来支援。我军的处境估计大将军已经知悉,他定然会亲率大军前来支援的,只要我军能坚持到大将军赶到,就可以反败为胜了!”
支雄皱着眉头,觉得这个中策实在是太冒险了点。军中只剩下两三天的粮草了,天知道舞阳方向的晋军能坚守多久,要是守舞阳的晋军将领又是像守颍阳那位那样的狠角色,只怕还没等石勒打下舞阳,自己这边就该饿到啃人肉了!
————不得不说,李烈在颍阳给羯胡诸将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了,都过去几个月了,羯胡诸将听到要攻打晋军据守的城池依旧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
“下策呢?”他不置可否,直接问。
张秀说:“回过头去继续与北上支援堵阳的那支晋军决战,破其军阵,俘虏小皇帝迫使南阳小朝廷投降……”
一位胡人将领打断:“这明明是上策啊,为什么说是下策?”
张秀翻了个白眼,说:“放几个时辰前这肯定是上策,问题是现在我军已在晋军面前败退了一次,损失还不小,晋军的军心士气已经完全打出来了,此番回头再战,胜负都在五五之间,若胜固然是好,若不胜,那我军连撤退的机会都没有了!而且以晋人之倔强,就算我们将小皇帝擒住,他们也不见得会投降,他们可能会再换一个皇帝……”
那位胡人将领不服气了:“这皇帝还能随便换?”
张秀说:“晋天子现在还在平城被汉皇好吃好喝的招呼着呢,他们不照样拥立太子司马诠?这乱世,没那么多讲究,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皇帝去凝聚人心,这个皇帝可以是任何人,只要是司马皇族的就行了!徐州有临淮王司马鲜,关中有秦王司马邺,江东还有琅琊王司马睿,只要有需要,随时可以换一个!”
支雄叹气:“是我欠考虑了,天真的以为擒住了小皇帝就可以赢得这场战争,把大家带到了这等险地,这是我的过错!”
认完错后,他环视众将,说:“如今天寒地冻,我军暴露在旷野,无片瓦遮身,无三日余粮,欲进不得,欲退不能,困顿之极,继续在这死地逗留,恐有全军覆没之虞!我决定率领全军东行,翻过二郎山直奔舞阳,众位将军认为如何?”
一干羯胡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不曾与南下的晋军交手便撤退,未免有怯懦避战之嫌,回去恐怕会遭到石勒的惩罚。可是想到自家已无粮草,更陷入了被晋军两面夹击的窘境,他们也硬气不起来了,纷纷同意了支雄的建议。
支雄也是雷厉风行,当即下令将所有粮草分发给全军,然后在北面那越来越响亮的马蹄声中率领全军,在茫茫暮色中离开堵阳,朝着东面一路疾行,沿着李睿奔袭舞阳的路线开始了自己的夺路狂奔。
戍时三刻,司马范风尘仆仆,率领数干骑兵赶到了堵阳,正好与贾攸会合。来不及叙旧了,看到堵阳城外的敌营空荡荡的,他拧着眉头问:“怎么回事?羯胡大军呢?”
伏天生代替贾攸回答:“一个时辰前已经逃跑了。”
司马范拧了拧眉头:“逃跑了?往哪逃了?”
伏天生说:“二郎山方向,估计是想沿着大司农奔袭舞阳的路线翻过二郎山逃到舞阳去,与石虎部会合,一起突围!”
司马范冷笑:“都跑到南阳家门口来撒野了,还想全身而退?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贾攸!”
贾攸上前:“在。”
司马范说:“你领着这支屯田兵在堵阳好好休整,救治伤员,收敛战死者遗体,严防胡人来袭!”
贾攸说:“明白。”
司马范叫:“羊尚书!”
羊崇上前:“在!”
司马范说:“带着你的家将前往叶邑,叶邑那四干异力军和四百乌桓突骑归你指挥,你带着这支兵力在那里休整一晚,明天动身赶往舞阳!”
羊崇说:“明白,这就出发!”
司马范望向贾攸:“将那三干鲜卑突骑交给我,我去追逃跑的羯胡骑兵!”
贾攸面有忧色:“那一带地形复杂,胡人又诡计多端,你可要小心啊!”
司马范说:“我会的。”
贾攸拿出调兵信物交给他,又补充:“在此之前我已在望花湖畔与羯胡骑兵大战了一场,发现他们似乎已经学会了我们的突骑战术,不再像以前那样先以骑射射乱我军阵脚再冲上来砍杀了,而是一开始便箭雨掩护,然后突骑冲锋!打扫战场时我还发现他们的战马都配了双马镫,有了双马镫后那些骑术精湛的羯胡骑兵战力强得可怕,在马背上开六七斗的角弓都轻松自如了,突骑冲锋时长矛击刺如飞,长刀劈斩如风,锐不可当……你一定要小心!”
司马范对此却并不意外,因为在襄城战场他便发现越来越多的胡人骑兵配上了双马镫。这是必然的事情,马镫又不是多复杂的东西,瞅一眼就会,要做出来真的是太轻松了。只是习惯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骑手们习惯了无镫无鞍,一骑就是上干年;后来发现还是有马鞍舒服,给装上了马鞍;再后来觉得有单边马镫上马下马更容易,然后又有了单边马镫……像这种东西迟迟没有面世,并不是因为它技术含量有多高,而是大家已经习惯了没有它,觉得有它没它都一样。在被有双马镫的北境突骑和李睿麾下的乌桓突骑、秦骑反复吊打之后,羯胡骑兵发现原来有双马镫竟有这么多好处……
当他们发现一种简单的、没啥技术含量的东西却可以带来战斗力的巨大提升的时候,双马镫就注定不再是晋军骑兵的专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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