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天微亮，村里吹起上工的哨子，周红睁开眼，一脸暴躁的坐起来穿衣裳，嘴里抱怨：“催催催，催什么催，就知道催，想睡一个好觉都不行。”

        自从和林湘分开住了，她早上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以往下工干活都是林湘干，现在得他们自己干，不干不行，不干就没有工分，没有工分，分粮的时候也没有他们的份。

        她推了推床上把被子蒙在头上的林青山：“青山，起来了，村里在催了，要是去晚了，大队长又得唠叨。”

        林青山也不适应现在的生活，他本来在城里过得好好的，每个月的工资除了拿一点回家，其余的都被他用了。村长带着人以及林湘写的转让书找到他，语重心长的说是林湘已经将她爸的这份工作捐给村里，他这个司机当得名不正言不顺，他要是不回村，到时候就不是他们来，而是林湘这个苦主来了。真要是闹大了，他不光会得罪领导，还会同时得罪村里人。

        林青山一向是对外唯唯诺诺，村长这么一说，他立刻蔫了。

        他能来当司机，全是听了林媛媛的话，二弟死后，林媛媛在他耳边念叨着当司机的各种好处，他想起二弟当司机时过的那种高看一眼的日子，他动心了，反正林湘是个女孩子，当不了司机，那还不如他去当。

        于是他找到林老太，林老太同意让他去干二弟死后留下的工作，至于林湘，林老太会跟她说。

        他掀开被子，心烦气躁的打开周红的手，啪的一声将她的手背打红：“我好不容易睡着，你就来把我叫醒，你是不是存心的不想让我休息好？你醒了你就自己去地里，非得把我叫醒是想干什么，你是想累死我吗！大队长要是问起我，你随便找个借口不就敷衍过去了？”

        周红眼睛一瞪，胸口气得起伏，举起手，手指快要戳进林青山的鼻孔里：“好啊，林青山，你能耐了，你都敢对着我大吼大叫了！你说，你是不是在城里有人了，不然你为什么看我不顺眼，我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你对得起我吗！”说着，她模样凶狠的扑过来打他。

        她一狠，林青山就怂了：“你又在胡说什么，我是那种人吗？我看你是魔怔了，整天都在挑刺，我管不了你了。停停停，别打了，我告诉你，你要是再动手，我可就”打回去了。

        周红大喊大叫：“你就什么，你就什么？”

        她眼睛瞪得比铜铃大，蹭的一下挤到林青山跟前，面对面，“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你打，你只管打，你要是打了，这个日子我就不跟你过了。林青山，你这个王八羔子，糊涂玩意，我命苦啊，我怎么就嫁给你这个废物。你跟我大声说话，你怎么不敢对村长大声说话？他让你把工作让给村里，你就让，他是你爹吗，你那么听话！好日子你不过，偏偏要回来过地里刨食的苦日子”

        林青山听得头疼，几下子穿好衣服撇下骂骂咧咧的周红推门走出去。林老太把做好的窝窝头和粥放在桌上，见到林青山醒了，道：“青山，过来吃饭，吃好了就去上工。你们两个大早上又是在闹什么，天天不消停。”

        林青山坐下来，他碗里的粥最浓稠，拿过一个窝窝头掰成两半，吃了一口，皱眉：“妈，家里整天都做窝窝头，我吃都吃腻了，你下次做点别的吧，以前家里的饭多好吃。”

        林老太：“有的吃就算不错了，你还想要什么。”她也想吃别的，钱哪里来？“以前的饭好吃，那是林湘丫头能干，唉，也不知道她一个人过得好不好，我想去看她，又怕你媳妇难受。”

        林青山：“妈，别提那个臭丫头，她把我们害成这样，你还提她干什么。我这还有几张肉票，我待会拿来给你，你去买点肉回来，晚点做肉吃。”

        周红出来听到林青山说要买肉，不乐意了：“买什么肉啊，留着过年的时候买不行啊。青山，你把肉票拿来给我管，听到没有？”

        林青山不耐烦跟斤斤计较的周红吵：“行，给你管，都给你管。你把票拿了，那家里的饭菜你就给我做得好吃点，别每天弄得跟猪食一样。”

        周红翻白眼，她要是不斤斤计较，全家人都得喝西北风。饭做得像猪食又怎么了，只要吃得饱，管它像什么。

        吃完饭，林媛媛不想下地干活，今天是个大晴天，太阳会把她晒黑的，她可宝贝她这身好不容易养白的皮肤。她从屋里拿着一本书说要去找人学习就跑了，林富见她跑了，他二话不说也跟着跑了。

        气得周红直骂，林老太眉头紧锁，显然对林媛媛偷懒的行为看不顺眼，林青山抽着烟，对周红的大骂视若无睹，还是在看到村里人路过他家大门往里看热闹时，他才连忙开口打断周红。

        “媛媛也大了，你骂她干啥，她做得不对，你回头好好说她不行吗？地里有我们这些大人，不差她，好了，该上工了。”

        “哼，我是看不惯她偷懒，不是城里人，偏要学城里人的矫情。”

        林媛媛矫情还不都是被周红给惯的，林老太不想再听下去，拿着锄头走了。

        路上，一些婶子看到他们，有的跟他们打招呼，有的窃窃私语看他们的笑话。

        周红想骂人，林青山劝住她，说随她们说吧，说够了她们就不会再盯着她们。

        他刚回来那几天出门，村里人明面上不会说什么，但他们会在背地里对他指指点点。他一开始受不了，郁闷的蹲在家里，后来是家里活多，他只好忍着他人异样的目光出门干活。

        远远的，林青山见到林湘也在地里干活，他们的地和林湘家的地挨在一起。林老太抿着嘴，板着脸不开口，周红跟林青山也冷着脸不理她。

        他们不说话，林湘乐得自在。

        他们这边安静的埋头干活，旁边一直在观察他们的婶子们见到他们不吵，脸上纷纷露出失望的神色。

        看不成热闹，婶子们挤眉弄眼的你一句我一句聊天：“哎你们发现没有，自从林湘不跟林青山他们一起住了，林湘的气色都瞧着好看多了。”

        “是啊，她的性子也变得开朗了，以前林湘走路都是低着头，现在见到我，她都会抬起头笑眯眯的跟我打招呼呢。”

        “林湘那孩子长得好，又勤劳肯干，你们说把她介绍给我侄儿怎么样，我侄儿娶她不亏。”有婶子突发奇想道。

        “去去去，你侄儿是不亏，可林湘亏，谁不知道你侄儿又懒又馋，从不下地。林湘好不容易摆脱周红这边的泥潭，她傻了才会又跳进一个泥潭。”

        “说到底还是林青山一家人没良心。”

        “是这个理，周红祸害了林湘，林青山把林杰留下来的工作祸害了，我听村长媳妇说，大强一当上司机就被领导夸奖了，比林青山强多了。他们两个真不愧是一对夫妻，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林青山听到，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起来，他黑着脸重新拿起锄头，周红看到询问：“怎么了，你不是说要过去喝水吗？”

        林青山心情不好道：“不喝了！”喝什么喝，让他过去近距离的听她们是怎么嘲笑他吗？

        周红一愣，她扭头往林青山过来的方向看去，当看到几个凑到一起的婶子时，她急了。她知道她们这几个人是村里出了名的爱说闲话，肯定是她们说了不好听的话被林青山听到了。

        她扔下锄头，叉腰指桑骂槐的骂道：“丧良心的，地里这么忙都堵不住你们那张嚼别人舌根的嘴，一个个的这么能，尽是在做小人，欺负人啊”

        婶子们撇撇嘴，后来见周红说得过火了，婶子们也叉着腰开始跟她对骂，大队长黑着脸走过来：“都在闹什么，不想要工分了？谁要是再闹，就扣她的工分！”

        众人立刻闭嘴，扣工分，这怎么行，工分就是她们的命。

        傍晚，下工的哨子吹响，林湘跟着大家一起有说有笑的从地里往家里走。

        “林湘，你等一会儿，我把你要的种子给你。”住在林湘旁边的婶子进屋拿了菜种子和一把蒜苗，“院子里的蒜苗长得好，我出来的时候给你拨了一把，你拿回去炒着吃。”

        林湘接过来，笑着说道：“谢谢婶子，我就不客气了。回头等菜种出来了，我也给你拿一些过来尝尝。”

        “行啊。”

        回到家，林湘把菜种子放在堂屋，再把蒜苗放进厨房，她则脚步一转进屋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胳臂上搭着刚才下地穿的那身衣服，在盆里倒好冷水，她把衣服泡在水里，打算吃完饭洗。

        林湘挽起衣袖，抱了一堆柴火进厨房，蹲在灶口开始烧火。

        把锅洗了一遍，再倒入干净的冷水，她拿下挂在墙上的一串腊肉，洗干净后放进锅里煮，加了几颗花椒。

        等待腊肉煮熟的期间，林湘准备辅料，生姜和大蒜分别用菜刀拍破剁成姜米蒜米，再拿过之前婶子送的蒜苗，切段。

        林湘的动作很熟练，不见一丝生疏。

        腊肉煮熟的香味从锅里飘出来，林湘将腊肉取出来：“啊，好烫！”她吹了吹被腊肉烫到的手指。

        等腊肉不烫手了，林湘便将它切成厚薄均匀的肉片，锅里放油，将肉片倒进去翻炒，依次加入干辣椒花椒姜米蒜米以及味精白糖，翻炒几下，在锅边淋上米酒增香，最后把切段的蒜苗倒进来，炒几下后再淋上一圈锅边醋。

        用勺子将炒好的腊肉装到盘子里，端着菜上桌，混着白米饭吃了一口肉，林湘满意的点头：“香。”她做得太好吃了。

        不是林湘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是原身有一手好厨艺，林湘沾了原身的光。同样的菜，别人做的一般，她做出来的，味道会非常的鲜美。这也是为什么林老太和林青山明知道周红让小小年纪的原身给全家人做饭不妥，他们却也没有阻拦的原因。

        林湘吃饭的时候，林青山一家也在吃饭，菜色寡淡，一个个吃的眉头紧皱。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偶尔吃一顿周红做的饭，没什么，忍忍就过去了，但让他们在吃惯林湘做的美味饭菜后吃周红做的，他们只觉得太难吃了。

        林富拍桌子闹腾：“我不要吃这个，我要吃好吃的，妈，你快点让林湘给我做饭！你做的不好吃，我不要吃！”

        周红沉着脸说道：“你干什么，快吃！再不吃，小心我打你！”

        林老太心疼道：“你吼孩子干什么，他说不好吃，又没有说错。你看看，我的孙儿最近都变瘦了，你这个当妈的怎么都不来心疼心疼他。”

        吵吵闹闹的时候，大门被人敲响，林青山看向林媛媛：“媛媛，你去开门。”

        林媛媛哦了一声，放下筷子去开门，来人是花嫂。

        林媛媛不认识她，问道：“你是？”

        花嫂看了看林媛媛，脸笑成了一朵花，开口夸道：“哎哟，丫头，你这孩子长得是真好，这以后嫁人了还不得被男人疼着护着。”

        周红：“她长得好这点也是随了我。”她让林媛媛去倒水。

        花嫂噎住：“”

        周红在村里见过花嫂，知道她是媒人：“花嫂，你怎么到我这儿来了？”她又没有托她说媒。

        花嫂：“我上门来自然是有好事，没好事我也不会这么晚上门。你家姑娘大了，这么大的姑娘也该出嫁了，我这刚好有一户好人家想娶你家姑娘。我跟你们说啊，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媒，这回可是一件好亲事，我要是有女儿，我就把我女儿嫁过去了。”

        林老太跟周红对视，林老太问：“什么样的好亲事？是哪户人家？”

        花嫂说：“还能有谁，当然是周家村的周衡啊。周衡现在是营长，他娘来找我，跟我说他立功要升副团了，等这次回去，他就是副团，多荣耀啊，要是你家姑娘嫁过去，那真是掉进福窝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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