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二十五
我和羽幸生只带了南商充作马夫,三人驾着马车往宫外驶去。
“圣上怎会愿意带我出宫?”
坐在微微摇晃的车厢里,我忍不住问。
羽幸生长眉轻挑:“你不是心情不好么?刚好今晚有夜市,可带你去散散心。”
心口涌出一丝丝暖,但瞬刻念头一转:这家伙不会想找个荒郊野岭将我就地正法吧?
目光不由地扫过他腰上的佩剑。
这剑的主人倒是一脸清明磊落。
我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他要杀我,还需如此大费周折亲自动手?
况且他最多只知我撬了锁,怎么就能推断我要找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我便稍稍坐稳了些。
马车很快驶离了东门大道,拐上了灯火通明的华熙路。
我掀开窗帘,看见外面竟然比白日里还热闹。街头挂起了硕大的圆形白纸灯,融黄千灯照碧云,更照得底下的人潮汹涌。
两边店铺不说,自是将能点的灯都点上了,抓紧机会做生意。道路两旁更是整齐排列着各样的摊位,挂出琳琅满目新奇有趣的玩意儿。行人间还穿梭着行走的小贩,挑着各式各样造型别致的小灯,吆喝声此起彼伏。
“真好看呀。”我发自内心赞叹。
羽幸生浅浅一笑:“夏家小姐,应该不会是第一次看见夜市吧?”
一句话噎住我——自从魂入这具躯体后,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当然这是不可以让他知道的。
马车在水泄不通的街上走走顿顿,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下车吧。”羽幸生说完,一撩帘子自己先走了下去。
我跟在他后头,脚刚落在街道上,整个人就愣住了。
他竟然带我来了簪花楼?
霎时间我背脊上冒出了颗颗冷汗。
难道羽幸生已经查到了是夏守鹤要我去偷剑谱,准备与我二人对质,一举撕破我们的面具,然后一剑削掉两颗头??
难怪他不准我带阮儿,自己却带了南商作马夫,就是要擒我来得!
羽幸生见我立在门口一动不动:“怎么不进去?”
我挪动僵硬的唇舌:“圣……叶公子怎得带我来这儿?”
在外不可暴露他的身份,须称假姓叶氏。
“明日就是初五了,原本夏守鹤应当入宫替你看脉,但我们既然已经出来了,不如顺道就办了,省得他还要多费脚力进宫。”
话已至此,我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二位晚上好,请问是要就餐还是看戏呀?今夜客人比较多,雅座是没了,只能看看能不能在大厅挤进一桌。”
全城闻名的娱乐场所,小二自然是训练有素。
羽幸生直接摸了个腰牌,亮给他看:“叫你们楼主。”
小二一见那腰牌,瞳孔就放大了,行了个大礼就往楼上跑去。
留我二人坐在门口等候区休息,听走道不远处的大厅人声鼎沸。看样子又有好戏在上演。
“哼,这夏守鹤白瞎了修道中人的名号,平日里那幅清高模样大抵都是装给世人看的。我看他赚钱倒是一把好手,一点不嫌铜臭。”
羽幸生竟然一反常态地多起话来。
“道家……不是讲究‘和光同尘’么?大隐隐于市,厉害的修行不都是在入世之中么?”我忍不住辩驳道。
“……”羽幸生不再说下去,只是脸色当真难看。
我缩了缩脖子,自己还有几条命,敢挑衅这个祖宗?
不一会儿那小二就下来了,领着我们就往楼上走去。
簪花楼总共六层,客人都在一二三层,而我们这一爬,就爬到了五层。羽幸生习武之人,自然不觉累,倒是我气喘吁吁累成狗。
抬眼偷瞄,羽幸生一脸超然,显然是没有在管我这个孕妇的。
他只管到处打量,不时对陈设布置发表下评语,大部分都比较消极。
“这涂漆真是过时的很,俗气。”
“这楼栏雕花,甚是粗糙。”
“这楼梯响得很,一脚上去便知年久失修。亏你们簪花楼号称中洲第一,细节处如此寒碜,不怕被人笑话?”
……楼梯再响,都没你聒噪!
五楼都是高级客房,小二将我们领入其中一间。
房内布置甚是清雅,与外头的喧嚣全然隔绝,仿佛落脚于一个尘外仙地。
我们走入内室,看见夏守鹤背靠一扇圆窗,席地而坐。他身后明月高挂,面前案几上除了一盏烛台,别无他物。
羽幸生冷哼:“打扰你入定了。”
夏守鹤看起来比上一次相见时清瘦不少,苍白的面容几近透明,整个人都像是要从宽大的白袍中消失一般。
但他依旧美,不同于羽幸生的俊朗清逸,而是一种阴柔到艳丽的美。如此虚弱,竟然平添一抹凄怜,更显动人。
羽幸生也注意到了夏守鹤的憔悴,面色稍稍缓和了点:“今夜朕带绥绥出来散心,想着你身子不好,入宫把脉太辛苦,不如顺路来找你好了。”
他倒没有要严刑逼供的意思,我心稍安。
夏守鹤起身行礼:“圣上贵步临贱地,有失远迎,微臣即刻为娘娘诊脉。”
顿了顿又道:“还请圣上去隔间等候。”
“怎么?你看个脉,朕还要回避?”羽幸生额上青筋急跳。
“圣上恕罪,微臣近日身体不适,需集中注意力才可为娘娘看准脉。安静……有助于帮助微臣。”
这夏守鹤还真敢说啊,这不是暗示羽幸生嘴巴多么?
也是奇了怪了,羽幸生平日稳重少言,偏偏被夏守鹤戳中话痨穴。
我真的无比好奇他俩的前尘往事。
夏守鹤一副下一秒就要归天的病西施模样,羽幸生也不好恃强凌弱,虽然不爽,还是乖乖出门去了隔间。
待他走了,我才注意到室内还焚着香,一股幽幽的药草味飘入鼻息。
“你身子怎么了?”我问。
“老毛病,无碍,”他对我笑了笑,又补了一句,“看见你,就好了。”
我又是一身鸡皮疙瘩。
……这夏氏兄妹,莫不是有什么禁断之恋?
他伸出手指搭在我腕上,一如既往地寒冷彻骨。
“剑谱没偷到,”我言简意赅,“可能被羽幸生发现了。”
夏守鹤却像没听见一样:“娘娘近日食欲不振,需多进食才是。”
托羽幸生掌勺的福。
“……是否还要继续找剑谱?”我耐着性子问。
“罢了,收手吧。”
“那,可不可以把阮儿的牵丝诀解掉?”
“暂时留着,我还是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他见我火气就要往头上蹿,赶紧加了一句:“我答应你,不会让她难受。”
我压住满腔愤懑,倒想起了另一件事。
“你可知道禁术符咒?”我问。
夏守鹤收回了手,浓长的睫毛微动:“我知道符咒,但在中洲,没有什么所谓的禁术。那些门道太邪的部族根本不会被放进来。再说,北疆中洲,各种听过的没听过的法术甚多,且不断有新的创造出现,中洲律法加上附录注释,不过六卷,根本写不过来。”
我就知道羽幸生这龟孙子那日是故意吓我!
“那你听没听说过傀儡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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