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捕风影徒增逾制事,摄群臣弃废风闻权
轰轰烈烈的科举风波平息了,最后一场殿试终于安静的降临。
邵安身穿紫袍朝服,佩金鱼袋,孤身一人站在汉白玉台阶之上,从此处可望见奉天殿,也可望见三百名身着青衣的贡士正匆忙疾行。
“邵相安好。”一个沉郁的声音在他脑后响起,邵安回头,见是孙敕在向他拱手施礼。
“你来了。”邵安嘴角含笑,如遇旧友般对孙敕亲切的说道。
孙敕行至邵安身侧,也同他一样,眺望着那条通往奉天殿的宫道,“当年,我也是站在这儿,看见你从那处领队而来。不过短短三年,你已站到了权力的顶巅。”
邵安兀自笑了,踏入这条仕途之路,他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众人只看到他一步登天,却不知那些在安王府、在西北军营、在黔州度过的岁月。看着远处惶惶不安的贡士们向奉天殿走去。他想起每个读书人都是要经历科举的,都要从这里走过,通往未知的前方。
官场,是一方戏台,你方唱罢我登场,不过是宦海沉浮。
人生,是一场轮回,三十年河东河西,敌不过世事无常。
猎猎狂风掀起他的衣摆,邵安抬手紧了紧衣领,从容的向奉天殿走去。
卯时一到,钟响门开。丞相率先领六部九卿入奉天殿,士子紧随其后。
皇帝照例来走了个过场,勉励了士子几句,随后摆驾回宫。而邵安邵安作为监考留下,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切如三年前一样,一切又不似三年前那样。三年前,他是考生;现在,他是考官。
阶下的贡士,一个个奋笔疾书,挥洒自如。他们心中或许有着“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的伟大理想;或许有着“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政治抱负;或许仅是有着“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卑微心愿。
这些希冀,多么天真而美好。邵安却在感慨,若等他们踏入仕途,卷入官场之后,这些理想,是否能永恒不灭?
殿试不会落榜,只定排名,且与会试名次相差无几。按例,主考官拟定一甲,上报皇帝点看。皇帝对比着三张卷子,笑道:“今年的一甲,个个文采斐然,见识卓越。这预拟的状元卷,论文采见地,皆无可挑剔。榜眼与探花,一个分析透彻,鞭辟入里;一个文辞华丽,堪称锦绣文章。甚妙!就按丞相所拟,着礼部发榜,赐琼林宴。”
琼林宴上,三甲拜天子,谢天恩。自先帝时,由于考生及第后,不准对考官称师门,或自称门生。于是,所有进士都成了天子门生。
皇帝微笑着受礼,转头看了看下座的邵安。所谓天子门生,不过是担个虚名。唯有邵安,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天子门生。
即使邵安,从来没喊过皇帝一声老师,但皇帝当年是真心喜爱他,细心雕琢,力求精致。哪怕在中途,邵安犯过那样严重的失误,皇帝也不舍得放弃他。
“朝廷科举,立在选拔人才。朕见今科进士,才华横溢,可见诸卿有踔绝之能。望卿入仕后能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成栋梁之才。”
众进士再拜谢恩。
皇帝训示完毕,示意陈公公宣旨。陈公公打开黄色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授一甲第一名丁潭翰林院修撰,赐进士及第。一甲第二名袁冼翰林院编修,赐进士及第。一甲第三名张俞明翰林院编修,赐进士及第。二甲一百一十名,赐进士出身。三甲一百八十七名,赐同进士出身。二甲、三甲分隶诸司观政,遇缺取用。钦此。”
科考结束后,为了安排这些进士入各司衙门观政,吏部上下忙的是焦头烂额。就连吏部尚书彭源平,也是连续几天忙到天黑才回府。
可能上天觉得彭大人还不够忙,这不,邵安为表关心,特意来吏部视察来了。
二人寒暄几句,邵安开始问正题,“新科进士安排的怎样了?”
“如今各部事务繁多,尤其是礼部,职位多有空缺,故而进士们都已进各部衙门学习。只剩……”彭源平忽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十分为难的说道,“只剩下刘汝卿。因为他是圣上恩赐的同进士出身,未经会试殿试,各部各司无人要他。”
邵安一时事忙,没有顾及到刘汝卿,如今见他没地方去,顺水推舟道:“中书省人少事杂,让他来我这儿观政吧。”
彭源平暗舒一口气,心道丞相果然是颇为器重刘汝卿的。
刘汝卿接到吏部通知,很快办好手续,来中书省报道了。
时隔不久,两人再次碰面,邵安关切的问道:“家里还有什么人吗?你母亲呢?”
“自家中出了变故,家母伤心过度……逝世了。家中负债累累,仆人们也是走的走,散的散。”
邵安皱眉,“亲友未有相助?”
“大人岂不闻‘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刘汝卿平淡的说出此句,似已看破人情世故。
父母双亡,家财散尽,孤身一人,无依无靠。邵安默默听着,有些不忍,一时间竟不敢与刘汝卿对视。
见邵安不发话,刘汝卿以为丞相是怪自己匿丧,故惴惴道:“大人,在下知道,自己乃犯官之后,重孝在身,理应不该参加今科。可若不科举,在下无法维持生计,只能冒险一试了。”
“看来你此番应试胸有成竹,赐你同进士出身,怕是辱没了你的文才。”
“大人抬举。此次会试题目颇为深奥,若在下真去应试,恐怕会落第不中。”
邵安见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刘汝卿,居然学会说话了,“几年不见,你似乎懂事了许多。今年多少岁?”
“刚过二十。”
邵安上下打量着他,“看着不像,倒像是十七八岁的样子。既已及冠,可有字无?”
“表字卿璇。”
刘汝卿,字卿璇,倒是清新脱俗的名字,只是……邵安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在中书省历练,须用心办事。先去做些抄写之琐事,熟悉熟悉。”
“谨遵大人教诲。”刘汝卿拱手长揖,诚心的向丞相拜了一拜。
※※※※※
安排进士观政的事忙完后,吏部仍旧不能消停。因为还有两个实缺的填补有待商榷,正是礼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之职。
吏部推荐不出人选,并非是朝中无人,选不出干练之才。而是历来人事变动,都会牵扯到各方利益。所以这么多日下来,彭源平还是没把备选名单上报中书省。
为了这事,彭源平召集了吏部大小官员,简单的开个会商讨人选。
待与会人员全部到齐之后,彭源平抛出本次议题,大家交头接耳了一阵后,纷纷发言。
“按常理,大理寺卿空缺,应由大理寺少卿替补。现在的大理寺少卿是裴绍钧大人,下官认为,此人可担重任。”
“下官附议。裴大人担任司法官员多年,断案严明,担任大理寺卿名正言顺。”
其余官员也都点头称是,看来裴绍钧接任大理寺卿是板上钉钉了。
彭源平同意了下属的观点,既而又问道:“礼部尚书一职,大家有何想法?”
“礼部尚书也可由礼部左侍郎接任。当年邵相离开户部,也是由曾经的户部左侍郎倪大人任尚书一职的。”
的确是言之有理,不仅是户部,就连他们的上司彭源平,不也是在孙敕任参知政事后,才从左侍郎一职升上去的吗?
可彭源平却面露不快,事情要是这么简单,还需要坐在这里讨论什么?
幸好有眼力劲的人,率先反应过来了,“现任的礼部左侍郎,是董祈明董大人。据说他是犯官董疾的远方亲戚。任用这种人,下官认为欠妥?”
这话是说一半,留一半。明里说的是出身问题,暗中指的却是董祈明与邵安有嫌隙。众人这会儿总算想起来了,邵安初拜相时,董祈明曾提议复立三省六部制度,企图瓜分相权。
彭源平微笑的看着他,“正是如此,这等人怎可担当从一品的高位?尚书一职,各位另荐高明吧。”
“不如选礼部右侍郎?”有人说道。
“跳出左侍郎,选任右侍郎,于情于理不符。”毕竟这样做的话,明摆着是和董祈明作对,意图太明显了。
“看来只能是平级调动了。”
“本部呆得好好的,忽然调动,似有不妥。再说礼部只是个清贵衙门,谁人愿往?”
彭源平忽而笑道:“非也。本官就想到了一个人,愿意去清闲部门安度晚年。”
许多人都露出了怀疑的目光,脑子里想了个遍,也搜索不出这么一个人来。等彭源平公布答案,众人才恍然大悟,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而彭源平所说的,其实是刑部尚书蒋嘉闵。
话说蒋嘉闵这人,性格温吞,慈祥和蔼,是一个地道的老好人。要是放在清水衙门中,每天读读闲书,活活稀泥,可以过上安逸悠闲的日子。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偏偏入了刑部,每日审案查案,和罪犯死尸打交道,真是苦不堪言。
相信这次平调礼部,正随了他的愿,终于能好好的享受生活了。
吏部将单子上报给中书省后,邵安看到蒋嘉闵被调入了礼部,便明白了彭源平的深意。至于刑部尚书的空缺,吏部提议由刑部左侍郎顶替。邵安阅后票拟:暂由刑部左侍郎代理。
邵安上呈皇帝御览,皇帝只是瞄了两眼,便道:“蒋嘉闵的性子,的确不适合刑部,这样平调很好。你把刑部尚书的位置空着,是打算给谁留着吗?”
“皇上圣明,是臣的一点私心,想为冯大人留着。”
“你这可不算私心。”皇帝赞许道,“冯彻是个断案的好手,朕也觉得此等人才不该湮没。”
“皇上所言甚是。”
皇帝拍拍邵安的肩,“以后这种事,你自己看着办就成了。”
邵安急忙说道:“皇上,人事调动,乃国家大事,还请圣上亲裁。”
“你举贤不避亲仇,朕有什么不放心的。”皇帝笑着阻止了邵安的长篇大论,“昨日朕收到线报,西瓯王病逝,此刻正值他们内部权力交替的关键时机,朕心不安。”
自从高巍西北大捷后,西瓯再无挑衅。可现下他们政局动荡,新登基的王是主战主和,尚未知晓。
“臣建议,为以防万一,还是要加强边境防御,静观其变。”
皇帝道:“朕已命高巍巡视边关了,这回他带上了洪义,看来是打算历练你哥一番。”
邵安闻言,非但不喜,反倒生忧。要是哥哥没失忆,他对其绝对有信心。可现在他失忆了,相当于年少时所学的兵法战略全部忘光,以这种状态上战场,真的没问题么?
皇上打断邵安的思维,吩咐道:“你也要做好准备,命户部和兵部筹集粮草兵甲,以备战时之需。”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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