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红雨
青年额角微跳,这妖物也太放肆了。
眼前煞气浓如实质,远远望去几乎只能看到一团猩红的光。这样浓的煞气,手里至少有上千条人命。
青年眼神凝重,手中出现一沓符咒。
季纸衣浑然不觉,正在欣赏自己的新玩具。
不知道能不能收进道具栏?
她尝试了几下,无果。她只好放弃,松开了手中的光链。雷电气球慢慢上升,飞到半空时化作一声惊雷消失。
半个身子扎进麦丛里,只剩肥嘟嘟的屁股露在外面的猫耳朵被这声炸雷惊得全身的绒毛都炸开了。
“吱吱吱!”它钻到一半,突然想起它的人类还在外面呢。它现在也是有人的鼠了!
一道金黄的影子犹带千钧之力,猛地撞向青年。猫耳朵迷糊地被青年抓住了命运的后颈皮。由于它太大太重,青年提了两下都没有把它提起来。
一道符被贴在猫耳朵脑门上。
“吱吱!吱吱吱!”猫耳朵扭曲身体,发出痛苦的惨叫。不过眨眼间,整个身体都开始缩水,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金色小鼠。
青年拎着这只小鼠,指骨用力卡住了它脆弱的脖颈。
凝练的灵流宛如长鞭抽向了他的手腕,他侧身避开,松开了手。
猫耳朵一落地就狂奔向季纸衣,猛蹬后腿,顺着她的裙摆往上爬,最后蹲坐在她左肩上。
青年愕然,袭击他的灵流干净纯粹,不带一丝秽气。
季纸衣扶了一把肩头的小宠,问身后几个人:“你们太疏观的风俗就是见面先打一架?”
“不是!”张伍大声叫道,“小师叔别打了!他们不是坏人!”
张壹连忙上前,见缝插针地站到了两人中间,他对青年拱拱手:“小师叔,这两位善信都是探索玩家,并非地图中的妖邪。”
“这只,呃,小鼠也是女善信不久前才遇到的,并未指使它害过人。”
“吱吱!”猫耳朵附和的叫了两声。
青年缓缓扫视眼前的人,语气冰冷:“她一身煞气冲天,不知手里犯了多少人命。她是玩家?你信?”
我手里不知犯了多少人命?
季纸衣抬眼,指尖灵流隐去。脑海中似乎隐隐浮现出一点端倪,又很快隐于记忆深处。
“奉公守法,三好市民。”季纸衣指指自己,苍白的手指向青年,“杀人未遂,穷凶极恶。”
“穷凶极恶”的青年不欲和这个妖邪纠缠。他今天登录没带法器,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她。
反正她始终在这个地图点,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但是要他和妖邪为伍,那是万万不行的。
“你们几个,跟我走。”青年收起手中的符咒,对几个道士说。
张壹几人之前已经都收到了打卡白风车成功的消息,你看我我看你,表情都有些迟疑。
张叁搀扶着中年道人从后面走了过来,对季纸衣露出歉意的表情。
“我们走。”沉默的少年当机立断道。
“啊?”季纸衣懵懵懂懂,被季长情扣住手腕,拉着她先众人一步离开。
与青年错身而过时,他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
被折断的麦秆已经恢复原状,季长情艰难地拨开挡在身前的麦穗。裸露的手臂被锋利的叶子划破,渗出细密的血珠。
她察觉到少年似乎有点生气。
季纸衣斟酌语气,“那个,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个位置?”
“我看你好像很辛苦的样子。”
少年回过头,低垂的视线落到了她泛红的手腕上。被灼烧的肌肤上,轻轻抓握就会留下清晰的指痕。
“你不疼吗?”他蹙眉问道。
季纸衣沿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腕,她后知后觉地发现烧灼的buff已经让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变得通红。
她对疼痛的忍耐力很高。
季纸衣轻轻摇头。肩上的猫耳朵顺着手臂爬下,钻进了她的衬衣口袋里,她隔着衣服摸了摸小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眸很平静。
她轻声说:“你的手臂流血了。”
“呵,我也不疼。”也许是阳光太烈,季长情总觉得心里有团无名火在燃烧。
季纸衣望着他,突然叹了口气,越过对方走到了前面。她指尖微光乍现,并指为剑,削断一根麦秆,头也不回地说。
“我觉得你可以不用逞强,你只是一个人类而已。”
季长情垂眼看向掉落在地上的麦穗,“那个道士叫楼月,是太疏观张天师的关门弟子。”
他问:“为什么他要指认你为妖邪?”
“你……”他未尽的话隐在唇齿之间。
季纸衣的声音平静无波:“也许他说的对,但是我忘记了。”
沉默了半分钟,她接着问:“你害怕了吗?”
坚硬的麦秆簌簌落在地上,成为寂静麦浪中唯一的声响。
季长情抓了抓额前的碎发,他感到一阵难言的焦躁。这情绪分明没有任何立场,却偏偏从心底蓦然浮现。
“我没有。”
“我只是觉得,觉得你不应该,这么莫不在乎。”
“不知道为什么。”季纸衣停顿片刻,恍惚地说:“他攻击的时候,我想起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八个字。”
她继续说:“或许,曾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
“但是我绝不会惧怕人类。”
“为什么要在意呢?他无法杀死我。”
说完这些,她劈砍麦秆的动作慢慢停下了。她抬头,一滴鲜红落到了前方一株沉重的麦穗上。
金黄的麦穗顷刻被腐蚀,表面呈现出奇怪的焦黑色。焦黑逐渐扩大,蔓延到麦秆上,不堪重负的麦秆啪嚓一声断裂。
“好像要下雨了。”她自言自语道。
“靠过来。”她转过身,对季长情说。
后者一怔,往前靠了靠。
季纸衣估摸了下范围,这个距离好像还是太远了。她主动往前一步,靠近了季长情,取出道具栏的遮阳帽。
她垫脚将遮阳帽戴到了少年头上,然后贴近了对方的胸膛。
季长情身体微僵,他伸手及时扶住巨大的遮阳帽,听见有雨点落了下来。
绯色的雨滴迅速把周围的麦子腐蚀,散发出一股草木灰的味道。
季纸衣几乎整个人都依偎进他的怀里,她能听见少年清晰的心跳声。
她伸手抚上少年的心口,小声说:“你的心跳有点快。”
她掌心的温度很高,隔着衣服季长情都能感觉到灼热。听到这句话后心脏跳动得更快了,他一只手扶着内帽檐,另外一只手不知所措的垂在身侧。
“人类的心跳就是这么快。”他面不改色地回道。
季纸衣的左手依然贴在他胸前,整整一分钟后,她才认真地说:“一分钟里你的心脏跳动了110次。据我所知,这已经超过了人类正常的心跳频率。”
她问:“你淋到雨了吗?为什么心跳这么快?”
季长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若无其事地引开了话头,“奇怪,那几个道士这么久都没有跟上来。”
“他们往相反的方向去了。”季纸衣听着天地间淋漓的雨声,回想着那个用符青年的相貌。
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两人挤在草帽下,等着雨停。绯色的雨滴坠落在地,很快渗进了泥土中。
金色的麦田染上了深浅不一的黑色,奇异的草木灰的味道里掺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这场雨来的又快又急,又悄无声息地消弭。
雨已经停了,季长情拿下头顶的草帽。
草帽表面被雨水腐蚀得坑坑洼洼,抖抖还会落下一层灰白的细灰。
季纸衣离开他的怀抱,俯身去观察地上残留的麦秆。断面焦黑,附着一层白灰。
明明是下了一场雨,这些麦秆却好像是被火焚烧了。
地面依旧干燥,堆积着麦秸燃烧后剩下的草木灰。微风吹来,将这些细灰带向了四面八方。
她用指腹沾了一点白灰,确认这就是草木燃烧后留下的灰烬。她轻吹一口气,吹干净指尖的灰烬,起身说:“明明刚刚是下了一场雨,这些麦子却全部被烧成了灰。”
“你说,要是人类淋了雨会怎么样?”她接过季长情手里残破的草帽,把它收回了道具栏。
“稻早早的遮阳帽,能挡住一场红雨的草帽,戴上它可以享受雨中漫步的时光。”
她歪了歪头,感兴趣地说:“稻草人不怕下雨天,却惧怕烈火的焚烧。这个世界真有意思。”
大雨过后,高高的麦丛变成一堆又一堆的灰烬。一眼就能看到前方的农田中,热烈的红玫瑰开满了每块田圃。玫瑰田被水渠分割,宛如一块块切好的红丝绒蛋糕。
陆续有人从农户家走出,但是一个熟悉的身影都没有。
“林倦好像不见了。”季纸衣环视两圈,“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刚走到玫瑰田间的田埂上,就有几个玩家模样的人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们。
其中一个穿着蓝白校服,学生模样的男孩子远远喝止道。
“你们两个,站住!”
看这两个人的方向,红雨落下的时候,他们应该正在麦田之中。那里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避。
“不要靠近,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男孩身后四个人都紧紧盯着看起来更有威胁感的季长情,其中一男两女都穿着和男孩一样的蓝白色校服。
唯有一个高大的男人穿了一身运动服。他离男孩最近,撞色帽子上的两根黄色带子在男孩头顶上晃晃悠悠。他虽然站在男孩背后,整个人却是以保护的姿态微微前倾着。
“一个体育老师和他的四个学生。”这组合季长情可太熟悉了,他对季纸衣说:“同是天涯沦落人,和平为上?”
他有意化干戈为玉帛,谁知几人根本不领他的情。
男孩满脸戒备地盯着季长情的动作,再次警告:“你们两个追光者,赶紧离开这里!”
季纸衣原本一直在观察男孩身后的运动服男人,闻言把眼神放到了男孩身上,“那你身后这个人呢?”
“他不是追光者吗?”
季纸衣的话让男孩和他身后的小伙伴脸色大变。男孩藏在校服袖子里的双手攥紧成拳,他咬牙盯着这个女人,发狠地想:这个女人再说一句,我就动手。
高大男人拍拍男孩的肩膀。
他说:“你怎么看出来我是追光者的?”
季纸衣望向他的胸口,“你的胸骨断了,戳进了肺里。”
高大男人体格健壮,拥有发达的肌肉,胸肌贲起将运动服撑得满满当当的。细看之下,胸口却有处不易察觉的凹陷。
“如果你不是追光者,为什么要躲在你的学生身后?”季长情淡淡地说。
男人严肃地说:“如你们所见,他们都是我的学生。如果你们想伤害我的学生,必须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男人把挡在自己身前的男孩拎到了一边,他碰碰拳头,摆出进攻的姿势。
季纸衣说:“我们不是追光者,也对你的学生没兴趣。”
“我们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个拿着一把银剪子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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