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随着车辆出发,车上气氛越发热闹。
向霖看着坐在外侧的蒋铭宇，偷偷翻了个白眼。他有心伸头跟魏南扯两句，头还没伸出去,就听见田谷咯咯的小声。在她铜铃般的笑声里,魏南还在讲着什么。
得了，也不用聊了，向霖摸摸鼻子，把头靠在玻璃上。
窗外是一辆辆疾驰而过的轿车,黑的、白的、红的...一辆辆数过去，向霖打了个哈气，借着玻璃上的反光,他看见蒋铭宇正在整理包。
那么大个包,也不知道装的什么,向霖撇了下嘴。而且,这个祸害为什么突然热爱其参加活动了？上辈子,别说班级出去玩,就是在学校里开个联欢会,蒋祸害都能找到合理理由拒绝——要打工。
学校也知道他的情况,每次他提打工，魏婧没有不批准的。这次三天假,正是打工的好时候，没道理他放着钱不赚,跑出来团建滑雪啊？向霖舔了舔嘴唇,后知后觉记起来,上辈子元旦蒋祸害还真没去打工？
那时候,蒋祸害说家里有事回了老家。
而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向霖正坐在通往学文村的客运汽车上。
那时候可真够脑残的,明明会滑雪，因为想跟蒋祸害独处，偏找了个学滑雪的理由。向霖又瞄了眼玻璃上的倒影，怏怏闭上眼睛。
蒋铭宇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一下。
确认向霖短时间不打算睁眼睛后，蒋铭宇又整理了一会儿包，从夹层抽出来本书。他们坐在倒数第二排，最后一排坐了排女生，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了什么。一阵哄笑过后，有个女生拍拍蒋铭宇肩膀：“学霸，你坐车还看书啊？”
蒋铭宇点了下头，指尖拂过扉页。扉页上用钢笔写着个“简”字，写的有点久了，书页有点泛黄，那个“简”也稍显模糊。
女生看他没有聊天的意思，红着脸把手缩了回去。
他们这次目的地是滑雪场，住宿就定在滑雪场旁边，算是一条龙。车程进行到一半，魏婧站起来拍拍手：“快到了，我们把房间分一分。”
“能男女混住吗？”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不少男生跟着吹起口哨。女生们则红了脸。有泼辣的女生大声喊回去：“能混住也没人跟你。”
所有人笑成一团。向霖睁开眼睛，跟着笑了起来。
“霖子，咱俩一间啊。”魏南终于扭头，跟向霖说了路上的第一句话。
向霖拍他脑袋一把，刚想说行，就听见魏婧又道：“别搞小团体，这次咱们抽签。”
说完，她还真从包里掏出来两个袋子，一个上面写了男，一个上面写着女。她把写着女的那个给了自己身后的女生。
“魏老师，你这准备的太充分了。”第一排的李峰笑呵呵捧住写着“男”字的袋子，从里头抽了一张纸条。
宁洲顺手也抽了一张，把袋子往后传。
蒋铭宇和向霖基本上是最后两个男生，等轮到他们的时候，袋子里只剩下两张纸条。
魏南手里的纸条写着305，他攥着纸条回头：“霖子，你多少？”
向霖从袋里摸出一张，把袋子和最后一张纸条递给蒋铭宇。
“多少多少？快快快。”魏南着急。
向霖打开看了一眼：“901。”
“那完了，咱俩中间隔着好几层呢。”魏南失望地转回去，对着前面喊，“305，305，谁是305，赶紧吱一声。”
蒋铭宇把书放在膝盖上，从袋子里拎出最后那张纸条。他食指拇指夹着纸条，缓缓翻开，看见第一个数字时，轻轻抿了下嘴。
第一个数字是1，在魏南呼唤声里，蒋铭宇把纸条又展开些，第二个数字是0。
“305赶紧吱一声啊。”魏南还在喊。
前面隔了几排，真传过来声吱。杜乐博挥舞着纸条往后看：“吱吱吱，这呢，这呢。”
“我艹，萝卜，原来是你。”魏南举着爪子挥舞回去。挥舞够了，他扭头跟向霖说：“霖子，等我帮你找你室友啊。
说完，他扭头回去开始吆喝：“901、901，901的人也吱一声。”
蒋铭宇抬头扫向霖一眼。向霖也伸着头朝前看，明显很期待跟室友相认。
魏南吆喝了好几次，都没人回应。向霖的表情从期盼，变成了微微疑惑。他轻轻咬了下嘴唇，一条腿蜷缩着，膝盖顶在前面的座背上。发现没人回应后，他放下腿，轻轻抖了两下，黑色的瞳孔映出窗外朝阳。
看着这样的向霖，蒋铭宇莫名勾了勾嘴角。
可能是意识到有人看自己，向霖偏头看过来。
蒋铭宇一愣，连忙低头盯住纸条。
前两个数字是1和0，在向霖注视下，蒋铭宇目光往后平移，落在最后那个数字上——6。
106。蒋铭宇微微拧着眉心。
“学霸的是多少啊？”魏南没帮向霖找到小伙伴，又把主意打到蒋铭宇身上，“来来来，我帮你俩一起吆喝。”
“106。”蒋铭宇说。
“106、106，106的也吱一声。”魏南扯开嗓子，“901、106，有没有人啊？”
魏婧帮女生们匹配完室友，听见魏南的声音，忍不住吼回去：“哪来的901？宾馆最高就5层楼。”
向霖一愣，猛地低头看手上纸条。
魏南也惊讶地扭回头，他趴在座椅背上瞄了一眼：“我艹，你这是106吧？”
蒋铭宇捏着纸条的手抖了一下。
向霖和魏南一起扭头看他。沉默了半天，向霖团两下纸条，小声嘟囔：“晦气。”
“什么？”魏南没听清。
向霖摆摆手，按着他脑袋转回去。
魏婧正在每个人确认房间号。问到蒋铭宇和向霖时，向霖小声嘀咕：“魏老师，你写完纸条是不是没打散？”
蒋铭宇嘴角悄悄绷直。
“怎么？对房间分配有异议？”魏婧问。
向霖余光瞄瞪蒋铭宇，都跟祸害住一间了，我能没异议吗？
“有异议也白搭。”魏婧说，“我还能不知道你们？你想跟魏南一间方便捣蛋吧？做梦。这次就为了同学增进了解，抽到谁就是谁，别想着换房。”
说完，她又问：“你抽到谁了？”
向霖没吭声。蒋铭宇绷着嘴角，把手上106的纸条举起来。
魏婧也没想到他俩一间。愣了愣，她笑起来：“英语竞赛第一和第二一间，这不挺好的吗？有蒋铭宇在，我可算放心了。”
“老师，你放心啥啊。”向霖有气无力。
“你自己说呢？”魏婧白他一眼，又揪前座魏南耳朵，“就你们几个凑一起，我都怕你们给人宾馆点了。”
魏南挣扎着站起来，一边捂耳朵一边躲，不小心撞掉了蒋铭宇膝盖上的书。
他说句抱歉，赶紧蹲下来捡。
魏婧看见书，问：“家里事情处理好了？”
蒋铭宇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魏婧离开后，向霖想了想，没记起这段时间蒋铭宇家发生过什么。他偷偷瞄了眼蒋铭宇神色，从那张紧绷的扑克脸上也没看出什么。
其实刚上车的时候，蒋铭宇脸色还挺正常的，甚至坐下之后，他脸上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只不过在抽完房间后，这点笑意就消失了。
向霖团了团手里纸条，心说摆什么臭脸，你不愿意和老子一间，老子也不愿意和你一间啊。带着这种愤怒，向霖又斜了蒋铭宇一眼，看见他膝盖上那本书翻开了，扉页上龙飞凤舞一个“简”字。
“哗了狗了。”向霖扭回头，把纸团扔进座椅口袋。
蒋铭宇发觉向霖再看自己后，稍稍坐直了一些，可是向霖只看了一眼，就把头扭了回去。
沉默片刻，蒋铭宇捏了捏脖子：“我回去收东西了。”
向霖没说话。
“老家要拆迁，家里的东西需要收。”蒋铭宇又说。
上辈子并没有拆迁这事，向霖虽然有点好奇，但并不想追问。何况就算追问，蒋祸害也不一定说。上辈子问的还少么？
“说是要打造风景区，是市里老板投资。”蒋铭宇等了一会儿，见向霖没有追问的意思，他抿了下嘴角，合上书，“我刚收拾完东西赶过来的。”
沉默片刻，向霖嘀咕：“...你就多余赶过来。”
那句多余，成功惹得蒋铭宇眉头紧缩。剩下的车程里，他绷直嘴角，一句话都没再说。
抵达宾馆前台，向霖接过房卡时，还不死心地问了魏婧：“魏老师，真不能换啊？”
“想得美。”魏婧把房卡放到他手里，又揪着魏南耳朵，“我晚上可要查房的，谁敢偷偷换房间，我跟他没完。”
“要了命了。”向霖拉长声音。
蒋铭宇站在向霖身后一人远的地方。听见向霖的话，他捏了捏手里的包带。
106房间在1楼，向霖拿着钥匙一间间看过去，停在转角处。他对着那扇门打量几眼，用钥匙扭开了锁。门打开后，他没拔钥匙，也关门，而是径直走到靠窗那张床。
蒋铭宇跟在他身后走进房间。
抽出钥匙，关好门，蒋铭宇把包放在墙角，咚的一声。
向霖瞥他一眼，又窝回床上，虽然没开口，但他表情清清楚楚写着轻拿轻放四个字。
“里面是书。”蒋铭宇随口解释。
向霖：“跟我有什么关系？”
蒋铭宇没说话。他们出发的很早，这会儿办完入住才到中午。向霖坐在床边，整个人笼罩在暖洋洋的太阳光里，连语调都带着慵懒。蒋铭宇目光落在向霖身上，许久没有挪开。
“看我干什么？”向霖被盯烦了。
蒋铭宇拧了下眉头：“你到底怎么回事？”
向霖翻个白眼。
“你为什么不承认？”蒋铭宇往前几步，站到向霖床前，“自欺欺人有什么意义？”
向霖推开他，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直到下午在滑雪场集合，蒋铭宇才再次看见向霖。进入滑冰场以后，魏婧先交代注意安全，又嘱咐滑雪场里有教练，需要的可以找他。
边说，她边对着教练招招手：“这些孩子麻烦你了。”
教练笑着应好，在一群人里一眼发现向霖：“我听说是一中包场，就猜你也要来。”
向霖对着他笑笑，叫了声哥。
“要装备吗？”教练指着滑雪场旁边的小房子，“我给你把装备抱过来？”
“我今天就看看。”向霖摆手。滑雪这事，他高中时期确实在行，不过上了大学之后一来没机会，二来也没什么钱，真要算起来，他还是挺久没玩了，技术难说已经生疏了。
看着三三两两分布在滑雪场的同学，向霖想了想，又改了主意：“哥，还是帮我拿过来吧。”
等教练把东西抱过来，向霖推推魏南：“赶紧换上，哥都把机会让给你了，你还不赶紧去甜甜面前秀一把？”
魏南看着面前装备，感激地对向霖直抱拳：“哥，霖哥，我亲哥！”
穿着自备的装备，就是要拉风许多，何况魏南本来也会滑雪，他这一出场，引得好几个女生尖叫。在女生尖叫声里，魏南喊声甜甜，对着田谷招手。田谷红着脸，轻轻也跟他招两下。
向霖看着他俩互动，笑了笑，搓两下手。
这次过来，他想着有装备在，连手套都没带。现在装备被魏南穿走，向霖才突然意识到，这么冷的天，自己就算不玩雪，也应该戴副手套。
又搓两下手，向霖把手插进兜里。魏南那边还在继续，李峰跟宁洲都凑到雪道旁边鼓掌，向霖远远看着他们，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挺不错的。
朋友在闹，自己在笑，如果身后不跟着个祸害，就更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性本贱，向霖忍不住感慨：上辈子自己尾巴一样追蒋祸害屁股后面，追了七年都换不来垂青。这辈子自己想开了，蒋祸害反倒成了尾巴？
为了甩掉这只姓蒋名铭宇的尾巴，向霖看了一会儿魏南表演，顺着滑雪小路绕到后山。
整个滑雪场是依山而建的，后山有个不小的湖。每到冬天，就有附近村民过来砸冰钓鱼。向霖绕过去的时候，湖上还真有两三个老大爷，其中一个正在收拾鱼竿。
向霖在冰上蹭过去：“不钓啦？”
“钓够了，回家吃饭。”老大爷摆着手，指指脚下。向霖低头一看，冰面上好多根黑棍棍，每根都有头有尾的，竟然是冻得硬邦邦的鱼。
冬钓这事向霖听说过，还真没尝试过。老大爷走了以后，向霖盯着凿好的冰洞看上半天，越看越好奇。他绕着冰洞转了两圈，最终没忍住，把指尖戳进水里。
刺骨的湖水冻得他打了个哆嗦，还没等他把手缩回来，后领就被谁给揪住了。
“你干什么？”蒋铭宇语气比湖水还冷几度。他揪着向霖衣服，把向霖拎起来一些：“趴在冰洞上找死？”
向霖甩甩手，挣扎着站起来。看见蒋铭宇皱紧的眉毛，向霖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哪哪都有你？”
“我问你趴在冰洞上干什么。”蒋铭宇放开手，脸色黑下去，“不会游泳你不知道？总往河边凑什么？”
“我怎么就不会游泳了？”反驳完向霖突然记起来，上辈子自己还真立过不会游泳的人设。
当时，为了诓蒋铭宇到身边来，向霖豁出脸坐水里喊救命。回想当时情景，向霖恨不能穿回去抽自己两巴掌。
不过自己既然可以不承认重生，连带着把暑假摸鱼摊的事赖掉，也不是不行？向霖高仰着下巴：“你记错了吧？再说了，这冰洞就这么点大，不管会不会游泳都掉不进去。”
蒋铭宇垂眸看了眼一掌宽的冰洞，没说话。
向霖也没再盯着他怼。他搓搓冻红的指尖，放在嘴上吹了两口。吹完之后，向霖又搓搓手指，才把收揣进裤子口袋。
原本看钓鱼的好心情，因为蒋祸害的出现而破灭。向霖怏怏的在冰面上磨蹭一会儿，转身往滑雪场走。
蒋铭宇跟在他身后，也往滑雪场走。
走了没几步，向霖突然停住。紧接着，他回头叹口气：“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想知道你要干什么。”蒋铭宇说。
“什么我要干什么？我能干什么？”向霖无语，“我老老实实上我的课，从没主动出现在你面前，这样你都还不满意？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啊？”
“你...”蒋铭宇愣了一下，突兀打住话头。
“我什么？”向霖翻个白眼。
蒋铭宇没开口，只是眉头越拧越紧。
向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蒋铭宇回答。看这蒋铭宇绷着的扑克脸，活像谁欠了他几百万的气场，向霖气得踹了脚湖面的冰疙瘩。冰疙瘩没踹动，他自己反而晃了晃，有摔倒趋势。
蒋铭宇伸手去扶。
向霖拍开他，滑了两步保持住平衡：“你究竟要说什么啊？给个痛快话行吗？”
蒋铭宇垂眸看着扶空的手。
“爱说不说。”向霖彻底失去耐性，他朝着挥挥手，“你自己在这杵着吧。”
冻红的指尖在眼前划过，蒋铭宇脱掉黑色手套：“等等。”
向霖没好气道：“干屁？”
蒋铭宇把手套放进向霖手里。
盯着手套上歪歪扭扭那个“L”，向霖骂了句：“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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