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神明
苏启零整理好衣裳，走出房间门，看到大家都在吃早饭。
“醒了啊，坐吧。”奕岚清招呼他过来。
“嗯。”苏启零应着，坐在了奕岚清身边。
这老狐狸嗅觉灵敏得很，忽然看着苏启零笑了一声。“怎么了？”苏启零不解。“没什么，”奕岚清笑着摆手，“吃饭。”
张旸拿起碗扒拉光碗里剩下的饭，又夹了一块肉塞嘴里，边嚼边说：“我吃完了。”接着便擦擦嘴起身，到杂物间里去翻什么了。
何梓月也吃差不多了，她看看苏启零，发现他好像是故意躲着自己的目光，但还是没说什么。
“月啊，”奕岚清开口，“今天跟我去一趟山里，有个庙需要打扫一下。”
“啊，可以。”何梓月点点头。
这时，石柳然突然放下了筷子，说道：“我吃饱了，那个，启零哥你吃完之后来找我，我有话想跟你说。”说完便起身回房间待着了。
这家伙，除了吃饭、上厕所，真是谁也别想让他离开房间一步。
过了一会，苏启零来找石柳然，只见石柳然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说：“我跟你说，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苏启零在他对面坐下，问：“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一个会说人话的猫，黑色的，然后它跟我说看了我的命数，说我未来会有一关大劫，而且此劫无解，如果想避，得离开现在的生活啊还是什么的，反正说得可玄乎了。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太懂，”苏启零摇摇头，“或许是你对于现状有所忌惮而在内心的体现吧，要不等奕岚清回来问问他。”
“我看行。”石柳然点点头。
……
奕岚清带着何梓月进了山，此山并非山神所看护的那座，而且地形崎岖，自然少有人走，所以连个劫匪都没有。
天空中下起了毛毛细雨，静悄悄地落进山里。
二人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上山，山坡还算平缓，路边杂草横生，树枝上冒了些新叶的绿芽，树林中小溪若隐若现，空气中混着好闻的泥土气，还算有生机。
不知又拐了多少个弯，视野豁然开阔了，只见道路尽头是一道沟壑，而对面是更高的地面。何梓月很惊讶他们竟已爬得这么高，近处是重重叠叠的树木，远处有层层隆起的山峰。
而此处唯一的通路，便是眼前石头搭起的台阶。
这台阶看起来有年头了，似乎扶手上还有花纹图案，但都早已被风雨侵蚀殆尽。
台阶架在沟壑之上，一直搭到对面的地面，很高，无法看到上面的地面有什么。
二人走上台阶，何梓月有些担心地问：“这真的安全吗？”
奕岚清走在前面，笑了笑，回答道：“当然安全，以前可是有来往不绝的人走在这台阶上的，他们都不怕，你怕什么。”
“以前这里很热闹？”何梓月有些惊讶，“这么偏僻的地方会有什么人来呢？”
“虔诚的人，感激的人，勤劳的人……很多，他们现在应该不在了吧。”
何梓月听得云里雾里，便没有再追问。
二人无言，就这么走着。
“到了。”奕岚清忽然开口。
只见眼前呈现出一个陈旧的院子，墙皮都已脱落了。二人走进大门，看布局像个神庙，只是有一个侧殿塌了，中心还躺着一棵被砍倒的老槐树，枝干粗壮，看着有上百、上千岁了。
何梓月好奇地四处张望，跟着奕岚清走进了正殿，相比于外面的荒凉景象，这里还算干净整洁。殿内挂着一块匾，上面四个大字“開天闢地”落满了灰。
“真是夸张。”奕岚清看着那匾笑了半天，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何梓月看这殿内空旷无比，也没有看到神像，便问道：“怎么没有神像啊？”
“啊，太丑了所以我撕了，”奕岚清回答，“本来打算重新画一幅，结果忙着忙着忘记了。”
何梓月无语。
奕岚清在殿内走了一圈，仿佛很感慨地说：“殿虽空了，但神依然在。只是，从前在人们心里，如今是在某个地方，已经成为人了。”
“这里供奉的到底是谁啊？”何梓月很疑惑。
片刻的安静。
安静到能隐约听见细雨声。
风从门外吹进，拂起奕岚清额前的头发，听到这问题，他似乎想逃避，但经过一番思索还是开了口。
“这里供奉的……是我。”
“你？”何梓月有点惊讶。她似乎预料到了，但是猜想被证实时，依然有很强的割裂感。
“我每年都来打扫一遍，本来这种神庙有很多，但是都被烧了，唯独这里还意外保留着，是因为两个少年，他们用命保住了这里，所以我要好好照看。”奕岚清说，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这……”何梓月看着奕岚清，神情十分复杂，“那你现在恢复了名望，为何没有重修呢？”
奕岚清笑了，说：“这庙是建给神的，不是仙长的。”
“什么意思？”
“人人都说，如今的仙长并非当年的神，当年的神已经不在了。说来你可能不信，百年前，是有信奉神的教派的，而且是从千年前就开始，最热闹就属有信山神和魔祖的其他教派的时候，或是打仗或是辩论，都挺有意思。”
“那你究竟是不是所谓的‘神’？”
“你也知道，后来因魔教一事，我成了人们口中的假神，被人们驱赶最后不知所踪。也正因如此，等到我再次出现在人们视野中时，人们都认为我与百年前的神不是同一个，所以才如此无能。我努力获取了年轻一代的信任，成为人们尊敬的仙长，只是从前的神，彻底成了传说。”
话音落地，何梓月忽然明白了，她看着破败的神庙与好像满不在乎的神，心中感慨万千，但最终没有说出来。
神庙只是人们的心灵寄托。
人间才是属于神的。
……
燃烧的火把，人们的恶语，山，那个人。幽怨的眼神，封印的法术，背叛，爱，友情。
漆黑的夜，闪着火光，有人得救，有人心死。
“为什么？”
“你要帮我报仇！”
“……背叛我……”
“你说话啊！”
伴随着强烈的耳鸣声，奕岚清惊醒了。
又做了同样的梦，又梦到了那一天。是因为今天白天去了庙里吗？
去看看吧。他心中如此想着，悄悄出门，去了冥界。
他穿过漫长的通道，走到了通往冥界的桥边。他看到许多止步不前的人们，眼中似乎还有对生的留恋。
“来，把手给我。”他向一个孩子伸出手。这么小的年纪就死了，想必他很害怕吧。
那孩子看了看奕岚清，又回头看了看，最终还是把手放在了奕岚清伸出的手上。奕岚清牵着这孩子向前走去，那些还在犹豫的人们竟也不自主跟了上去。
他就这样走在前面，身后跟着许多亡魂。桥下开满了曼珠沙华，每一朵都是人们的记忆化成。走到一半时，奕岚清感觉自己正在下沉，他想起了：肉身是不能过往生桥的。
于是他摘下了眼镜，法力的封存被解除，周身飘起一阵云雾，他的头发变成白色，带有狐狸特征的耳朵和尾巴也化了出来。
连衣服也变了样式，整体肃静但纹案精细，一看便让人觉得不凡。
而那不为人知的眼镜下，是一对让人看一眼，便会记一辈子的眼睛。乍一看是深绿色如玉石般的虹膜，但若细看去，那眼底仿佛还透着细碎的月光。
传闻中说，见过这双眼睛的人，都会成为仙人。
但传闻是假的，从古至今的仙人都是他们自己修炼飞升，看过奕岚清眼睛的人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变化。
“前面就是你们要去的地方了，往前走，别回头。”奕岚清带领人们走过了桥，开口道。
那孩子松开了手，看着奕岚清，奕岚清冲他笑了笑，将他轻轻推向了前方。
于是那孩子便跟着人们走了，走向了泛着蓝光的往生台。
而奕岚清则是跳到了桥下，从那片彼岸花海落进了另一处空间。
他看到了他的老朋友。
“你可有日子没来了。”
“这不梦见你了，想着来看看。”
“哈哈哈。”
……
次日早，奕岚清回来了。
只见张旸和石柳然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吵起来了，而何梓月她……似乎在教苏启零写字？
好一派安然景象。奕岚清心中感慨。他不知道还能庇护这几个孩子多久，长则一年，短则几天。
毕竟，小说还是要写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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