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阵前演讲（下）

“而且，就算你们暂时逃过了海盗的追杀，那你们上岸后又该怎么办，是因为没有路引被贪官污吏抓到大牢里严刑拷打，还是继续呆在地里为地主老爷劳作至死……你们中难道就没有人愿意用这么多苟活的时日换一个机会，一个让你们改头换面，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康林的话其实带着强烈的引导性，因此在其慷慨陈词的同时手下民众的立场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本质的转变。

      “大丈夫生当为人杰，死后亦为鬼雄，岂可终日浑浑噩噩，不思进取！今日退一步我料定你们将再无出头之日，而进一步，则可随我奋力拼杀，为自己，为家人，努力争出一个新活法！行了，多说无益，何去何从，还是由你们自己决定吧……这样，往我左边去的即留下来随我抗敌的，大家自此以后就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而往我右边去的即为放弃抵抗的，我也会遵守约定放你们走，绝不留难！好了，现在就请你们做出选择吧！”胖子这厮见火候差不多了，民众的脸上也出现了认真思考的神情，便适时结束了讲话，开始让手下民众们自己选择站队。

      “大当家的说的对，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男子汉在世，怎能终日浑噩度日，大当家的，抵抗海贼，算学生一个……”果然，不出刘老六所料，第一个不顾其他人畏首畏尾，勇敢走到康林左手边的正是那个身体瘦弱的读书人严晓松。

      “严先生说的对，与其终日遭人欺压，还不如拼死一搏，大当家，抵抗海贼，也算俺一个。”

      “对对，抵抗海贼，也算俺一个。”既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民众们一时也都没了顾虑，纷纷走到康林的左手边。想想也是，辛勤耕作一年，所得粮食还不够给了官府与地主缴租，仅剩下的一点保命粮食也得藏着掖着，不然一不小心就又会给凶残的土贼海匪们夺走。一家人吃草根掘树皮，好容易熬到第二年收获的时候，百户老爷就又会带着家丁和师爷上门来清算去年欠下的账，而这一算不要紧，利滚利，欠下一百文钱他能给你算出五百文的利息，有钱还尚得脱层皮，而没钱还的，则必会被其弄得妻离子散，骨肉分离。并且他们还会让你状告无门，谁不知道，衙门的官老爷可是从来都是与百户老爷们一条心的，又有谁会去管你升斗小民的死活！因此，被康林拨动内心深处最敏感的那根弦的卫所兵们在有了读书人做榜样后，纷纷表示要争一口气，拼上一把，希望自己以后的日子真如这个大当家所说的那样有所改变。

      “太好了，你们果然没让我失望，都是一些铁骨铮铮的好汉子，这样，既然大家都选择留下来，那么康某接下来就把你们各自的任务分说一下……”康林见最后几个观望的家伙也加入了左边大军后，欣喜之余忙给他们安排各自的任务。

      “好了，尔等莫要再劝了，这到都到了地方，不试探一下我是说什么都不会死心的，再说咱们还有七个兄弟还在岸上，不说别的，就冲这我也不能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郭兄弟，烦劳你带几个兄弟留守在船上，其他人都随本当家押着羊牯上岸去会会那个骗过某的死胖子！”与此同时，鸟船上的众人显然也是刚刚结束一场略显激烈的口水仗，职位最高的四当家眼馋康林的座船，想把其抢来做自己船队的通信船，而其他大小头目们则认为，能抢到一条满载货物的鸟船就已经算是大获全胜了，实在没必要为了一条小船再节外生枝，是以他们在船上进行了一番“友好而热烈”的探讨。只是，很明显他们挡不住利欲熏心的四当家，因而，在头目们的指挥下，泊船在内湾的海贼们纷纷放下了小划艇，准备载着人员们开始抢滩登陆作战。

      “大当家，属下想是错过了一场精彩的演讲，但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您，凶鲨寨的海贼已经放下划艇，准备登岸了……”匆匆而来的林五带来了凶鲨登岸的消息，而这，也让康林本来就急促的声音变得更加的急促。

      “六叔，你马上让弟兄们加快挖掘速度，另外再派几个机灵的小伙子去后面的树林警戒，可千万别让敌人抄了我们的后路……”康林说完，便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了刘老六，自己则准备带林五和古文来两人前行到海滩边上阻凶鲨寨一阻，为自己手下这些卫所长枪手，火绳枪手们再争取一点备战时间。

      “大当家，你干什么，您可千万不能轻身犯险啊，以刚才的海战看来，这凶鲨寨绝非易于之辈，而您现在又是一军之主，是众弟兄的主心骨，理应坐镇中军指挥作战！就算真要有人去阻击敌军，也应该是属下去啊，如何能让您去冒险……”刘老六本来在已然成型的壕沟里和卫所兵们一起忙着挖掘，一听大当家要亲身去涉险，心中大惊，不禁慌慌忙忙爬出沟壕扯住了康林的衣袖。

      “六叔，你别着急，我只是去看看，不会和海贼死磕，再说了就是情况不对，不是还有文来，小五护卫吗，你老就安心坐镇中军，别跟我争了！”康林这人虽然看起来面面团团，很好说话的样子，可一旦打定主意，怕是也只有他家的那个恐怖老头才有办法改变。但很遗憾，他家的那个恐怖老头没有在这里，而是还在原来时空里！所以，接下来就没有什么所以了……

      “大当家……”刘老六显然还是不死心，继续劝说道。

      “行了，六叔，你还记得刚才我说的那句话吗，大丈夫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更何况，我是真的想去试一试，您就不要再劝我了……”康林收起脸上的嬉皮笑脸，吊儿郎当，认真的对着一脸忧色的刘老六说道。

      “那好，既然大当家坚持，属下这里就不多说了，阿来，小五，你们两个给老头子过来……”刘老六见劝说无果，只能退而求其次，对着站在沟边整理火绳枪的古林二人喊了一句。

      “来了，六叔。”古文来和林五听到刘老六呼唤自己，立马放下手头的活计，抓着自己的武器一路小跑过来。

      “阿来，小五，你们马上就要随大当家去打头阵了，老头子对你们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唯有一条，那就是一定要保护好大当家的安全，必要的时候哪怕舍弃自己的性命也护得大当家周全，你们可明白？”有心理学家曾经说过，人一旦陷入一个陌生的环境，就会下意识的找一个年长的或有经验的人来倚靠，相信，必要时候还会暂时接受他的领导！是以现在，孑然一身的小年轻如康林，古文来，林五等人显然都下意识的把四十八岁，看起来像个老头子的刘老六当成了一个长者来尊敬和相信，并听从他的各项指令与安排。

      “六叔放心，保护大当家本就是我等份内之事，即便你老人家不吩咐，我兄弟二人亦会拼却一条贱命，保得大当家周全，若是有半点差池，我等宁愿提头来见……”听完刘老六的要求，二人互视了一眼，很快就明白了这老头话里话外的意思，当下也不啰嗦，立即躬身向康林，刘老六施了一礼，郑重其事的做出了保证。

      “好，那一切就拜托二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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