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陈国。建安城内。

        傍晚时分，六月闷热的天气在惊雷混着闪电劈向天空时，蓄谋已久的暴雨终于倾泻而至。打雷闪电的声响压制着后院厢房的凄厉嘶叫，让外人听不真切。

        “子姝妹妹，你也别怪本公主心狠，实在是他不想等你三个月后再产子，你现在多活一刻钟，表哥就会多恶心一刻钟，所以啊，这燕嬷嬷也说了七月大的孩子剖出来活得几率还是很大的，呵呵呵……”整个房间响起了女人的讥笑声。女人是当今皇帝的幼女，宠妃程贵妃的心尖尖，他的亲表妹。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我死吗？对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没有半分感情？”尉迟子姝迷药中醒来发现四肢绑在床上，动弹不得。子姝知道是下午的茶水有问题，是她们在茶水里下了迷药，因为自己会些功夫，这些人定是怕制服不了才下了迷药。

        “哈哈哈哈，难道你对表哥还存在眷念？”女人勾唇一笑，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

        “我怎么可能对他还存在眷念，如果可以，我一定会杀了他！”这两年他对我只有利用，所有的月下花前听尽萧歌，所有的耳鬓厮磨缱绻旖旎都是为了骗我爱他，信他，不留余地的帮助他，而我始终是一枚棋子罢了，哪怕现在怀有身孕，他对我竟是没有半点真心又怎么会容忍我把孩子生下来。

        “既然如此就更不能留你了。”她斜眸一扫，示意嬷嬷准备好刀具。

        下身裙摆被女人带来的燕嬷嬷掀开，亵裤也被用力扯下漏出七月大小的肚子。羞耻感、愤怒感、悔恨感涌入心头。

        “滚开，你们这些畜生，天道轮回，你们会遭到报应的。”尉迟子姝用力挣扎着，她这几个月心神俱疲格外乏累，要不是想着复仇，怎会在尉迟一家灭门时苟活至今。她以为他会因为孩子牵制，这个孩子是她复仇的唯一手段，谁知这孩子刚成形，就要被剖腹取子，难道她家族的血海深仇就要被带进阎王殿去申诉吗，大仇未报她到时候又怎么有脸面去见死去的亲人。

        “小梅，小梅……”不，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尉迟子姝急着叫喊着她的贴身丫鬟，两人一同长大情如姐妹。她现在孤身一人，在这个府里除了小梅是她的人，谁都不能帮她了。

        “妹妹，你是在找小梅啊！”女人笑了笑，然后示意边上的丫鬟拉开帘子对门外清了清嗓子喊了一声“小梅，进来吧，进来伺候你的主子最后一程！”

        她的话音刚落，便见一十六七的丫鬟垂着头走了进来，不敢与尉迟子姝不可置信的目光对视。

        “小梅，快去叫世子爷，只有他能救我们。”尉迟子姝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叫道，其实心里已然明了，小梅叛变。世子爷就住在隔壁的府邸，只要小梅跑的够快去呼救，世子爷一定会赶过来救她的。

        小梅仿若什么都没听见，依旧垂着头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

        “为什么？”子姝囔囔问道，心里升出彻骨的寒意，没有想到连小梅也要背叛她，自己何曾对不起她。

        “小梅，你没听见你的主子叫你吗？”女人把玩着怀里的纯白色长毛猫，猫儿的眼睛如同它的主人，带着蔑视，扫了一眼小梅说道。

        “奴婢没有听见。”小梅恭敬的对女人俯身一拜，女人满意的点点头。

        “妹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愚蠢，竟然不知道小梅从十岁起就是他安排在你家的眼线。”外面惊雷阵阵，闪电劈着天空，寒光一闪一闪照在雕花窗户上。

        “不！这不可能！”尉迟子姝的瞳孔猛地睁开，原来如此，原来是小梅里勾外连做的开端，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一切。她仿佛置身寒潭，冷彻心扉。

        女人抱着猫上前右手挑起了尉迟子姝的下巴。“长的是比本公主好看，不过愚蠢不堪，现在还不是成了我刀俎上的肉。看在你快死了的份上，本公主等下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而女人却一把甩开了子姝的下巴，高傲的站了起来。“动手吧，嬷嬷。可得好生剖，别让妹妹受……罪！”女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子姝，细长的眼睛里掩不住的兴奋，受罪耳二字咬的极重。她堂堂公主之尊，当年在宴会上居然被一个将军的女儿比了下去，从哪个时候她就讨厌尉迟子姝，没有想到尉迟子姝后来嫁给了她的心上人，夺走了正妻之位，她更是对尉迟子姝厌恨至极。就算尉迟子姝是他的一颗棋子，棋局已散，他容得了，她荣昌公主也容不下。外面的雷声过后，大雨落下扑打在房顶上，整个房间闷热的像个蒸笼。

        “你们…不得…好死…”刀尖入肉的痛让她身体瞬间痉挛了起来，疼痛使她骂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尖刀深入毫无章法，她知道七月大的孩子怕是要保不住了，而眼前的人哪里是剖腹取子，她们是去母去子啊。尉迟子姝发丝凌乱被汗水浸湿贴在面颊上，她面容苍白毫无血色，下身铺着的浅色床单早已被鲜血染红，小梅始终不敢抬头，双手紧紧地握着，或许她是不忍的，但是人总是有太多逼不得已。

        “我们好死坏死那就看我们的命呢，本公主是知道你尉迟子姝现在才是不得好死…”女人左手捻着丝巾遮住鼻子，怕闻到血腥味。怀里的长毛猫一时钻了空子从她怀里挣脱‘喵’的一声跳到了床上，一时间长毛也被染的鲜红，

        是啊，我尉迟子姝才是最该不得好死的那一个，如果不是我的任性妄为，这一切怎么会变成如今的地步。

        心脏上的疼痛比肚子被划开的痛更胜，肚子的痛渐渐麻木，心里的痛却越来越清晰如同被人用匕首搅动，尉迟子姝几度快要晕厥过去，可她不甘心，她怕这一晕过去便再也醒不过来。

        随着一声小孩的啼哭，孩子被剖了出来，娇嫩的背上一条深深的刀痕，却没有要到他的命。

        “公主，这……？”燕嬷嬷提着孩子的一条腿，不知如何是好，她虽然下手重，但是心里还是发颤，毕竟这可是两条命，这是在作孽啊，以后死了是要下地狱的啊，所以这才没有要到小孩子的命。

        “废物！”女人一巴掌扫了过来，瞬间燕嬷嬷脸上多了一个五指印记。燕嬷嬷说到底是她的乳娘，一手带大，却被当众掌掴，看燕嬷嬷的反应，这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贱命这么大？给本公主把他丢到外面的湖里去……”

        “不要啊！”尉迟子姝虚弱的做着最后的挣扎，但是无济于事，眼睁睁看着小梅接过孩子匆匆往外面走去。

        “你还舍不得上了？哈哈哈……你居然舍不得灭门仇人的种。也对，说到底这个种也不是你真正灭门仇人的……”女人笑的花枝乱颤。这个秘密她压在心底很久了，反正现在尉迟子姝要死了，再也翻不了身，说出来也无所谓。

        “你在说什么？”子姝眸子一敛，声音颤抖的问道。

        “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人，好妹妹！”

        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人，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人……是我爱错人，还是我错爱人？

        这句话在子姝脑海回响，如遭雷击。

        但是肚子的鲜血直流，她已经来不及去想一切的始末，眼前阵阵发黑，大限将至。她眼睛死死的瞪着眼前的女人，穿过女人的身体，记忆缥缈的被拉回到了四年前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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