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执剑起舞
“陛下驾到————”
方乐怡和苏倩雪悄悄计划的间隙,宦官拖长音调的阴柔嗓音乍然响起。
歌舞暂歇,所有人都停止交谈,跪伏于地高呼万岁。
“平身平身,值此辞旧迎新之际,众爱卿不必多礼,尽管敞开肚皮吃喝、放开手脚玩乐。”
在正中心的主位坐定后,嘉宁帝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免礼。
年近半百的帝王虽然长着一张威严的国字脸,性格却是不拘小节,乐呵呵的让人觉得十分亲切。
坐在右边的崔贵妃似乎在闹别扭,是以嘉宁帝拉住她的手轻声哄着,小心翼翼地赔笑。
“玥儿,你别生气,朕也是为了阿晏好。再加上母后那边催得急……”
“为他好?”
崔贵妃柳眉倒竖:“为他好就能不管阿晏的幸福,逼他娶不喜欢的女人?”
“朕、朕也没说要逼他啊……”嘉宁帝委屈道,“就是因为照顾他的感受,所以朕才召集了各家小姐,让阿晏挑个喜欢的嘛。”
一代帝王卑微如斯,臣子们却见怪不怪,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唯独张皇后沉着脸,冷笑连连。
“总之先看看,要是阿晏一个都不喜欢,朕绝对不逼他。”
嘉宁帝讨好地说完后,崔贵妃哼了一声,终究没再反对——她那个儿子,一颗心全系在阿妤身上,哪里还看得见别的女人?就算是嘉宁帝也逼不动他。
崔贵妃真正恼的是,这么多年了,在关于他们母子俩的事上,嘉宁帝一次又一次顺从太后,她除了生气更多的是失望。
“咳咳。”
嘉宁帝虚咳两声,找回帝王的气场:“我朝人杰物灵,今日在座的也不乏花容月貌的豆蔻佳人——阿晏,你说是吧?”
他朝顾晏的方向看去,想征求儿子的认同。
谁知顾晏一点都不给他面子:“父皇喜欢便自己收了充盈后宫,问我的意见作甚?”
“你——”
这个逆子!什么充盈后宫,让玥儿误会他怎么办?
嘉宁帝被顾晏气得心肝疼,偏偏又拿这个最疼爱的儿子没办法。
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子很有眼力见地站出来,给皇帝台阶下:“陛下,小女不才,想为诸位献上一曲。”
“哦?”
嘉宁帝定睛看去,原来是忠义伯,他身后的方乐怡起身行了一礼,余光不停地瞟向顾晏,神色娇羞。
不错不错,忠义伯家的闺女有才有貌,由她来开个好头再好不过。
于是嘉宁帝大手一挥——
“准了!”
宫人搬来一架昂贵的古琴,方乐怡施施然在红木凳上坐下,纤纤素手在琴弦上翩飞,美妙的声响便从指尖流泻而出,回旋萦绕在空旷的大殿。
弹得真好。
陆思妤双手托腮,侧耳倾听方乐怡的演奏。
不过比起弹琴的人,她更在意的是听琴者的感受——
嘉宁帝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今日就是要挑选夔王妃的合适人选,那么顾晏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她不自觉地看向右前方,只见顾晏把玩着酒盏,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经历过前世的结局,加上从顾盼盼那听到的过往,不知为何,陆思妤觉得顾晏不会喜欢上别人。
可是也只是她感觉罢了。
顾晏会不会拒绝嘉宁帝的逼婚,老实说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就在陆思妤惴惴不安时,一曲终了,满室鼓掌喝彩。
方乐怡冲四下点头致意,目光锁定在陆思妤身上——
“光听曲难免乏味,听闻陆小姐能歌善舞,不知可否赏个脸与乐怡相伴呢?”
“啊?”陆思妤愣住了。
虽然同为盛京贵女圈中家世数一数二的佼佼者,但她和方乐怡并不熟。
方乐怡心高气傲,谁都瞧不上;而陆思妤过去一门心思全在苏言卿身上,根本无暇顾及旁人。
因此两人交谈寥寥,关系说不上好也算不上坏,井水不犯河水,自然也没产生过任何矛盾。
那方乐怡此举是在闹哪般?
疑惑归疑惑,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陆思妤不得已从座位上起身,老老实实答道——
“抱歉,我对舞蹈并不精通。”
果然如苏倩雪所说!
方乐怡心里一阵窃喜,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虽为世家女,但陆思妤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被父母兄弟娇惯着长大,最吃不得练舞弄琴的苦。
她可没打算轻易放过陆思妤:“陆小姐谦虚了,谁不知定远侯府三兄妹的美名,令兄武艺高强,想必陆小姐也有一技之长吧?”
“我……”
陆思妤皱了皱眉,这次明显感觉到方乐怡话里话外的恶意。
“本宫觉得方小姐的提议甚妙。”
直到刚才为止还板着一张脸的张皇后毫无征兆地开了口:“本宫也很想欣赏陆小姐的舞姿呢。”
崔贵妃知道皇后这是在记恨白天的事,表面刁难陆思妤,其实是在打她的脸。正想出声帮陆思妤说话,就听见小姑娘大大方方地说——
“恐怕要让皇后娘娘失望了,臣女一向惫懒,实在是不精舞蹈。”
此言既出,席间有人捂嘴窃笑,方乐怡和苏倩雪看在眼里,心里皆是一阵快意。
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然而笑声还没扩散开,就听见陆思妤接着说:“寻常的舞我确实跳不来,舞剑的话倒是稍微拿得出手。要是皇后娘娘不嫌弃,臣女愿意博众一乐。”
“你疯了?!”
方乐怡没想到陆思妤还留了这么一手:“不会跳就不会跳,什么舞剑,别开玩笑了!”
“大、大胆!”张皇后也回过神来,厉声呵斥,“岂有在陛下面前舞刀弄枪的道理?”
“有什么关系?”
顾晏虽然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坐姿,但眼里燃起浓浓的兴趣。
“本王倒是觉得舞剑比跳舞弹琴那些有意思多了。”
张皇后狠狠剜了一眼和自己唱反调的少年:“夔王说的什么话!刀剑无眼,万一伤及陛下……”
“无妨无妨。”嘉宁帝出声打断她,“郢国以武立国,与其学大朝附庸风雅,不如坚守老祖宗的根基。虎父无犬女,朕也想一睹定远侯之女的风采啊。”
闻言,定远侯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臣这几个孩子里,就属幺女最是贪玩,习武从来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是些花拳绣腿罢了。”
对定远侯来说,女儿想做的事就去做,他才无所谓丢不丢脸。
陆思渊和陆思齐可没父亲那么粗神经,担忧地望向妹妹——实在不行,他俩替阿妤上阵也可以。
“你们莫要小看陆家阿妤。”
在场所有人里,唯有顾晏相信陆思妤做得到。
“拿去。”
他解下随身携带的宝剑,扔给陆思妤。
两年前大朝派遣使者议和,谈话间竟掏出匕首欲行刺嘉宁帝,好在当时顾晏也在场,眼疾手快制住暴徒,才没有酿成悲剧。
这件事之后,嘉宁帝便特准顾晏持刀入殿,对七子的信任和宠爱可见一斑。
陆思妤接过顾晏的佩剑,在后者鼓励的目光下拔剑出鞘。
“方小姐,奏曲吧。”
顾晏的力挺让方乐怡更加肯定:那天拍卖场的女人绝对是陆思妤无疑。
不惜忤逆皇后也要帮她解围,顾晏果然喜欢陆思妤吗?
方乐怡不甘心地咬住下唇,重新坐回凳子上。
琴弦震动的瞬间,陆思妤嫣然一笑,纤白的手指缓缓握住剑柄,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表演。
起先的动作舒缓而有力,一招一式都和着拍子,紧接着速度加快,乐声被迫跟着她的节奏变得激烈、急促。
方乐怡使劲浑身解数,也只能堪堪跟上陆思妤。
提出让陆思妤伴舞的人是她,结果却演变成自己给陆思妤伴奏,偏偏嘉宁帝兴致勃勃,自己要是敷衍了事,恐怕就与夔王妃的位子无缘了。
少女舒展着柔韧的身段,面庞蒸腾出蜜桃般的红,额上薄汗顺着脸颊滑落,晶莹剔透,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她的招式虽缺乏杀伤力,却极具观赏性,动作规整,俨然是一整套行云流水的陆家剑法。
一时间满室目光都追随着她的身影,如痴如醉、沉溺其中。
凌空刺出最后一击,陆思妤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还剑入鞘,向嘉宁帝拱手行了一礼——
“臣女献丑了。”
“舞得好!”
嘉宁帝抚掌大笑:“如此赏心悦目的剑法朕还是头一回见,赏!该赏!”
那些跃跃欲试、想博得夔王关注的贵女们,在见过陆思妤的剑法后,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皆觉自己的才艺沦为平庸。
苏倩雪更是恨得牙痒痒。
本意是想让陆思妤当众丢脸,谁料事与愿违,让她出尽了风头——经此一遭,陆思妤在贵女圈的地位会更加稳固,而自己依旧是个家道中落的官家小姐。
同样失魂落魄的不止苏倩雪一人。
苏言卿围观了全程,目睹陆思妤执剑起舞,心里像是空了一块。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陆思妤毫无涵养,除了家世和美貌,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现在他才明白,自己错得离谱。
明媚、热烈、耀眼。
这才是定远侯府的嫡小姐,千娇万宠养出来的人间富贵花。
是他……是他蠢而不自知,错把明珠当沙砾。
然而,当他终于明白的时候,这朵娇花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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