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章 大封初见时

　　庞承文道：“可这代价……”
　　“我付得起。”白无绝决然道。
　　“那我们通知林沐，叫她务必拖住痕王，毕竟婚契是两个人的事，他那边一定会有感应的。”庞承文道。
　　白无绝抬起脸，声音宛若万丈寒潭里的冰：“好，事不宜迟，墨千痕说傍晚会派人来接我去痕王府，反正损颜丹服用之后，人的样貌基本一致，他能凭婚契感应我，但他派来的人不能，你叫林沐扮成我，替我去痕王府，路上尽量拖延时间，见了墨千痕，再缠他一缠，我这边也就差不多了。”
　　她一晚上也等不及。
　　庞承文急急起身：“这就去办。”
　　“告退。”管大春与他同行。
　　“玄影替我送送二位。”
　　“好的主人。”
　　眨眼房内就只剩白无绝一个人了，四周分外安静，西窗投了一点昏黄光线进来，被格子窗棂打成了几片，不甚体面地斑驳了一地。
　　在自己所熟知的领域栽了跟头，这让白无绝内心难受非常，技不如人倒也认了，麻痹大意却不能被原谅，这一刻，她真想狠狠给自己一耳光。
　　背上的陈年旧伤隐隐作痛，她思想又回到了当年那个被努力遗忘的地方。
　　大封乃两界之缝隙，茫茫寰宇，不管有多少空间，大封总是相连，这就好像大封是画板上的底色，而空间则是画在上面的点缀之物。
　　又或说，一个一个空间，是什么人施展妙手，在白茫混沌中描上的绚丽色彩。
　　不知该往哪里追溯，界域成了守护大封的特殊空间，生活在这里的人，也全部成了守界者。
　　封界毗邻之处壁立千仞，山石嶙峋，寸草不生，底下沉淀着亘古积存的浑浊能量，如水如浆，深不见底，是为界河。
　　白无绝惧高，沿河畔而行。
　　“小心！”
　　界河里突有一团絮状物，爬上来缠住她腿的时候，两块石头缝里发出了微弱的示警之声。
　　彼时，白无绝一套合身的黑衣黑裤，身材还没有发育完全，但也有了些起伏之势，她年纪尚轻，思虑欠熟，又要利索又要遮羞，便在外面加了件灰色的长款风衣。
　　她一只手正托着另一团絮状物，无暇与界河里的东西缠斗，远远一跳，躲了开去。
　　这一跳，便落在了示警那人藏身的大石头上，不可避免地与蜷缩在石头缝里的人对了一眼。
　　当时，白无绝就吓得一哆嗦，手里的东西险些拿不住。
　　不是她少见多怪，而是这石缝藏身的人，还叫人吗？
　　他，好像是他，简直可以用体无完肤来形容！
　　两只抱住自己身体的手烂透了，似乎露出了指骨，脸上也溃烂的厉害，已经看不出容貌，倒是两只眼睛，极为顽强地闪烁着求生的渴望。
　　他牙关原本死死咬合在一起，因为出声示警，泄了口气，以至于全身更加往一起蜷缩——疼的！
　　看他身量，约摸十来岁，蜷在一起，更加弱小，烂成这样，换做常人早死了，他却还能提着一口气，其意志之顽强，着实叫当时的白无绝自叹弗如。
　　“小朋友，你是谁家孩子？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怎敢随意闯入？”白无绝居高临下地问道，口气有着远超年龄的老气横秋。
　　他瞪着显得凸出的眼珠子望了白无绝好一会儿，似乎终于确定眼前真的是个人了，突然激动起来，伸出如同丧尸般的手使劲去够白无绝。
　　“放肆！”要不是看在他这副惨状的份上，白无绝一脚就要踢开他的手。
　　“救……救……”
　　“我可以救你，先报上你的家门。”白无绝冷酷地道，“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一家想要破坏我的家主试炼。”
　　他似乎一点也没听近去她的话，见她并未伸出援手，一瞬间又焦急惊恐起来，身体越发疼的厉害，他知道，这口气一旦松了，小命也就完蛋了。
　　所以他孤注一掷，忍着要命疼痛，舒展四肢，朝着白无绝猛地弹起，朝她扑倒。
　　“你……”毕竟白无绝当时年龄也不大，居然忘了攻击和躲闪，一下子被扑了个正着。
　　这小子皮肉烂的没剩多少，眼睛也清澈的不似成年人，却诡异地有些重量，直把白无绝扑倒在大石上，“咚”一声，白无绝脑袋嗡嗡，直觉得后脑勺一定起包了。
　　而她手里的絮状物，倏地化开，宛若一层薄膜般覆了那小子一身。
　　“……原来如此。”白无绝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压住自己的小子，翻身扼住他喉咙，“说！谁派你来的？韩家？方家？还是孟家？”
　　被夺去呼吸，小孩儿艰难地摇了摇头。
　　“不说？”白无绝眸子微眯，小小年纪竟生出几缕叫人生畏的气势。
　　小孩儿两条腿胡乱蹬了蹬。
　　“若非族规明令，不得杀人，我真想……”白无绝总归不能真的下杀手，脸上杀气一片，手底却不得不松了力道。
　　“咳咳咳……”
　　“居然把你弄成这副鬼样子来坏我任务，他们也太丧心病狂了，小朋友，看你这少不更事的样子，也是被迫的吧？告诉我，到底谁派你来的，我帮你报仇。”白无绝利落地跳起来，试图化敌为友。
　　“没人派我来，我是误入的。”他摸摸喉咙，话一出口，居然发现有力气了许多，而手背上的溃烂，正以虽然缓慢却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着。
　　这！
　　他惊喜地伸出两只手在眼前反复地看来看去，还撸起袖子，看了看胳膊，再撩起裤管，看了看腿，就差脱衣服检查全身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惊喜道。
　　“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吗！”白无绝没好气地道，“别高兴太早，不管你误打误撞，还是处心积虑，总之进了这里，即便你现在捡回一条命，也不一定能活着出去，等死吧。”
　　“这里……是哪里？”
　　“大封界河。”
　　言罢，她跳下大石，半刻也不犹豫地消失了。
　　似乎是在印证她的话，她刚走，界河就涌动起来，一团一团的絮状东西，开始往岸上挂，只要附着了石块，就像汤圆一样翻滚着蠕动，嗅到了人类气息，开始围堵刚刚恢复些生机的小孩儿。
　　那小子连叫住白无绝的机会都没有，就陷身于妖霾群攻之中，慌不择路地躲了两下，不得已举手拿出了自己的武器，哗啦展开，扇出一股劲风。
　　饶是此武器非同凡响，他本身的实力却欠了点火候，而且这一身伤很拖后腿，片刻，就再也挥不动他的十六骨聚头扇了。
　　眼见这副躯体才摆脱烂成泥的下场，就要喂给这群啖食一切的妖物，他一屁股坐地上，苦笑了一声。
　　“叫你等死，你就真的等死吗？”白无绝去而复返，从指尖弹出了什么，那些妖霾便惧怕地退回了河里。
　　而她另一只手，托着同之前一样的两团絮状物。
　　“别怕。”见小孩儿望着自己手里的两团东西抖了抖身子，白无绝冷笑，“方才不是抢的欢吗？哆嗦什么？你能伤愈还是拜它所赐呢。”
　　说着，她将其中一团扔到了小孩儿身上。
　　“算你运气好，我找了两天，才找到三个，本来取走一个，留下两个让其繁衍生息，这下好了，绝户了。”白无绝护好手里那个，“这个我要带回去交任务，你若再敢抢，我保证杀了你。”
　　“多谢姐……呃，你多大？”
　　“反正比你大。”
　　“未见得吧？”
　　“首先，我身量比你高，再者，我气势比你强，你在我面前，就是小朋友，我大你小这是不争的事实。”白无绝傲然昂首道。
　　“……好不讲理的话。”
　　“巴掌就是道理，要不要尝尝？”
　　“不了！不了！姐姐大，我小！那个，多谢姐姐救命之恩，小弟弟无以为报，来世……”
　　白无绝摆摆手：“来世太远，算了。跟我走吧，我带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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