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工作日中午的烤肉店，维持在恰好的热闹程度。
两桌食客之间，能空出一桌的距离，不至于太吵，也不至于太冷清。
这是一家知名烤肉店新开的分店，设在一个大型商场里，一切都是新的，连木头桌子也尚未被烤肉的油烟腌入味，小巧的白瓶里盛开着一朵淡粉色的花，才入座，就有服务员送来水果与柠檬水。
章橘颂把遮阳伞一点一点收拢好，放在身侧。
“好久没吃烤肉，托你的福。”
“当然，要不是看着不错，也不会叫你一起来。”
夏之恒刚从前台验完劵回来，一边回答，一边举起玻璃杯，仰头喝了一大口冰镇柠檬水。
也许是喝得急，一滴柠檬水滴落，顺着少年清晰的下颌线，滚过突起的喉结，坠进衬衫的领口。
章橘颂才意识到，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衫，怎么会有人穿白衬衫吃烤肉的？
柠檬水泅进衣料，微微有些透。
不知道为何，心里有一瞬间的慌乱。章橘颂立刻把视线移开，强迫自己去看餐桌上的花儿。
花倒是挺好看的。
“应该是月季花，姐姐喜欢月季？”夏之恒的声音响起。
章橘颂仍盯着花瓣，不抬头：
“还好吧，都还喜欢。”
“嗯，都喜欢……这个回答有点敷衍哦。”
夏之恒托着下巴，笑望着她：“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要猜猜我最喜欢什么花？”
“是玫瑰吗？”
“不是。”
“那……兰花？”
“不是。”
一连猜了几种花名，都不对。
夏之恒笑说：“锵锵，是向日葵。很独特吧？”
“诶，是向日葵吗？”章橘颂也笑起来，“好奇怪，你一说向日葵，我第一反应竟然是——这是种很好吃的花。”
“炒香的葵瓜子最好吃！”
闲聊两句，服务员上菜了。
这双人套餐的分量还挺足，只好把月季花请到角落去，以空出地盘。即使是这样，大大小小的盘子也摆满了一张桌，不仅是腌渍好的待烤的生肉，还有一个拼盘，里面装着一串串烤好的食物。
“姐姐，他们家的烤牛油吃起来特别不错，你试试。”
夏之恒递过来一根烤牛油串。
细长的尖竹棍，串着五六粒小牛油，烤至金黄，略有些焦。
章橘颂咬了一口，很特殊的口感，带着一种淡淡的奶香，特别好吃。
“这个真的很好吃诶。”
“那当然，跟着我吃东西，准没错！”
夏之恒倒真没说大话，什么肉烤多久风味最好，配上什么酱最好吃，他全知道！
这倒是真让人意外。
“哇，在吃东西方面，你竟然是个行家啊。”章橘颂小小的感叹了一下。
夏之恒眉飞色舞：“那当然。以后到了a城，我要是吃到好吃的店，找你一起拼饭，好不好？”
“好啊。”
章橘颂吃得正开心，随口答应了一句。
一顿烤肉吃下来，肚子都撑得圆滚滚的。
看着外头炎炎的日光，章橘颂打算在商场里逛逛，也算消食。
夏之恒听了她的计划，立刻接话：“那我们一起去走走？我本来想买个相机，不知道现在有优惠活动没有。”
“刚过来的时候，好像有看到佳能的店，那我们就往那个方向走吧。”
相机柜台前几乎没有什么顾客，章橘颂与夏之恒一过来，就受到了工作人员的热情接待，各种介绍型号、参数和价格。
“这款5d是现在卖的最好的，全画幅，拍人像很好看。”
夏之恒拿着单反，调了一下参数，对准章橘颂。
“姐姐，我拍一张，试一下效果可以吗？”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章橘颂偏过头去，只留背影对着镜头：“嗯……我不太喜欢拍照，你要不拍拍其他的试试效果好了。”
“现在还有小姑娘不喜欢照相的？”工作人员有些惊讶的说。
夏之恒看了那个工作人员一眼。
工作人员反应过来，换上笑脸：“我们的单反，拍景物也很好看的，要不要试试？”
夏之恒犹豫了一秒钟，对章橘颂说：“那姐姐，你可以拍我吗？”
“啊？”
这倒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了。只是刚刚已经拒绝了一次，望着夏之恒的眼眸，这一下章橘颂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硬着头皮接过相机：“我不大会拍照哦。”
“没事。”夏之恒理了理头发，“随便怎么拍都可以，就按下快门键。”
单反捧在手里，很有些分量。章橘颂小心翼翼拿起相机，试着去用镜头去捕捉夏之恒的身影。
取景框框柱的小天地，和眼睛看见的有所不同。
少年嘴角含笑，目光坚定。
真的好上相啊，章橘颂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按下了快门键。
“拍的不好，你……看看就行。”
嘴上这么说，章橘颂心里想的却是，这小子要是真敢嫌弃，就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夏之恒接过单反，端详片刻，扬起头说：“太谦虚了，姐姐把我拍的真好看！”
工作人员也捧场：“这个拍的效果特别好，都可以拿去当青春校园片宣传照了！”
有点开心，又有点不好意思，章橘颂小声说：“哪有。”
“就是有。”夏之恒笑着说。
章橘颂撩了撩耳边的碎发，说：“嗯嗯，你先看看，我去下洗手间。”
这时候来逛商场的顾客不多，女士洗手间也罕见的没有排队的人，专门为有补妆需要的女士设计的宽大洗手台前空无一人。
洗净双手，章橘颂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和小时候相比，其实她的眼型没有多大变化，仍是单薄的柳叶眼。只是眼底那一点顾盼神飞的光没有了。
或许本来就没有，因为当年客串那部电影的时候，她应导演的要求戴了美瞳，这才有了让很多人念念不忘的顾盼生辉。
章橘颂勾了勾嘴角，镜中人也勾了勾嘴角。
看起来，很安静。
她定定看了一会儿，扯两张纸擦净手上残余的水珠，若无其事的离开。
她走路的时候也很安静，小白鞋踏在锃亮的地板上，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一双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啪嗒”、“啪嗒”从章橘颂身边经过，忽然停住。
“是……橘颂吗？”
章橘颂停下脚步，喊住她的是一个中年妇人，披着大波浪卷。
能喊出她名字，却不能一眼确认的，应该是不太熟的熟人。章橘颂想不起这人是谁，但还是依着社交礼仪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嗯，是我。您是……”
“不记得我啦？我是你戴姨啊，以前和你妈妈打牌的。”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但是想不起来。
章橘颂讪讪笑着，问了声好。
戴姨看着像非常自来熟的类型，她的目光落在章橘颂身上，打量了一遍：“哎呦，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
章橘颂的笑容有些僵，唔，她有些担心，又听见那句经典的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下一秒，戴姨就嚷嚷道：“我记得你小时候，真的好漂亮好可爱，那时候你一走进屋子，我们打牌的几个朋友都争着抢着要抱你……”
章橘颂只笑，不说话。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戴姨的追溯往昔。
“现在也漂亮，也可爱，不是吗？”
回头去看，夏之恒就站在身后，离得不远，阳光透过商场上空的玻璃天花板，恰好落满他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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