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回:这场赴约太惊人
且表红燕离奇失踪的第二天,安睿的老父亲也从贫寒的家中消失不见。曹宗远派人来寻,将街坊四邻通通排查了个遍,也没问出所以然来。
曹宗远无计可施,掉头又叫来铁狼营统领黄时越问话。
黄时越都快忘记安睿这个人了,思量半日,才试探地问道:“大帅到底是啥意思呀?那个安睿早已伏法,他触犯的律例还不足以波及家人吧?再说他哪还有什么家人?”
“难得,真是难得。”曹宗远乜斜一眼黄时越,负着手在营房里踱步,“你黄时越居然能替属下开脱了。”
黄时越只是不想再翻陈年旧账罢了。当年是他教唆底下人设计栽赃安睿,才将营中巨大亏空的罪责推诿出去。
那些旧事根本经不起推敲深究,黄时越本能的以为曹宗远是在找自己的茬儿。他绞尽脑汁都想不出,自己最近在哪些地方做的不到位。
“那安睿就是个闷葫芦,属于蔫坏蔫坏那一类的。”黄时越心虚地解释道,“那个人呀……”
曹宗远懒得与他叙述太多,提声叱道:“安睿在生前都和营中哪些人走动密切?”
黄时越抓耳挠腮,莫说他真的不知道,就是他知道,他也不能跟曹宗远说啊。
正将此时,手下突然推门来报,道是首辅曹宗道要他速速回曹家相见。
曹宗远夺门而出,不愿再在这里耽误工夫。他知道兄长定是带回了姐姐的旨意。
红燕和安老汉在顾光白的安排下,终于得以相见。父女二人抱头痛哭,这一刻的重逢简直跟做梦一样。
“睿儿他,他还好么?”安老汉边擦眼泪,边猫着腰问向顾光白。
顾光白今日来见他们带上了面具,毕竟他们还在雒都地界里,万一出现半分闪失,他自己很容易暴露出去。
“他不好。”顾光白一甩袍摆,坐在父女二人前面的圈椅上。
安老汉的身子微微抽搐起来,他刚刚才得知儿子还存活在这人世间,此刻眼前这人却又告诉他儿子过得很不好。
红燕知道其中缘由,小心翼翼地向父亲说出原委。
顾光白睃了眼妖艳妩媚的红燕,说:“你倒是门儿清,既如此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吗?”
红燕立马点头,乖顺地道:“我给大哥写封信,他一旦知道我脱离苦海,跟父亲也都相认下来,一定会听从大人的差使。”
顾光白摆了摆手,底下人旋即端上来笔墨纸砚。红燕在青楼里受过调教,写出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末了,拉上父亲一起画了押。
顾光白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教人好生照顾好他们父女二人,便急匆匆地离去。他按照隋御先前所托,将这份书信和给范星舒的回信一并传回锦县建晟侯府当中,到时候范星舒就知道该如何对付安睿了。
往常隋御从都督府点完卯,定会在雒都城里瞎转悠一圈才能回来。有时候是去办正经事,有时候纯粹是为了混淆那些番子、探子的视线。
但今日不同,隋御连点卯都没有去,而是赖在床榻上装病,要郭林替他去都督府里告了个假。
凤染坐在床沿边上,手里端着糕点碟子,自己吃一块,再喂到隋御口中一块。
“今儿这玫瑰花饼差点味道。”凤染咂咂嘴,“她们跟我说酸儿辣女,可我特爱吃甜食,这该咋算呀?”
隋御将一只手肘枕在脑后,举眸轻笑,道:“府上厨役的手艺不行,娘子别吃了,一会儿我去街市上给娘子买份新的回来。”
“说吧,今儿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凤染把碟子放到一边去,侧了侧身子,让自己已然隆起的肚子舒坦些。
隋御伸手在凤染的小腹上摸了摸,说:“都督府去的没什么意思,你夫君该换个衙门当差了。”
“口气倒是不小。”
“有些人就快坐不住了。”
“区区一个红燕,至于让曹家坐不住?”
“架不住有剑玺帝在旁一直帮我煽风点火。还有倒曹派那些大臣,以我为借口,不知向朝廷上疏多少次。”
凤染费劲巴力地去够隋御的耳朵,见状,隋御赶紧把自己耳朵送过去,让凤染捏得更顺手点。
“怎么,那些老滑头觉得你在都督府里屈才啦?”
“总得有个人站出来替他们抗衡曹家。”
“可禁军是曹家的天下,上一次你和顾光白不都打了嘛?”
隋御用脸颊蹭着凤染的手掌,笑弥弥地道:“所以,我这不是等着曹家人先坐不住呢?”
“曹宗远会来找你?”
“按说我该和娘子一起回曹家拜见二位舅舅才是,咱们回来这么久都不曾去过,要舅舅亲自来找咱们,真是说不过去呢。”
瞧隋御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凤染心里倒是踏实不少。可这般风平浪静的日子一过便是三日,直到第四日傍晚才有人往侯府门缝里塞进来一张字条。
“要走?”凤染望了望外面昏暗下来的天色,不舍道。
隋御换了身天青色轻罗直裰,看起来少了些威势,倒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感觉。
“我去去就回,娘子早些睡。”
“去哪儿?”
“曹家。”
“带上宁梧吧。”
隋御身子一凛,摇头说:“用不着。”
凤染上前非常吃力地替他系好腰带,垂眸道:“侯府里挺安全的,你更需要保护。”
“别弄得这么郑重,曹宗远他们不敢对我动手。娘子要是睡不着,就数着点府外打更人的梆子声,三更天我一定回来。”
隋御作好作歹可算把凤染哄回床榻上歇息,凤染的心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是一抽一抽地疼。她抓住隋御的衣袂,忍住哽咽的嗓音,说:“要活着回来。”
隋御没有回首,只背对着她点点头,须臾,便带着郭林离开侯府。
宁梧很快走了进来,凤染边坐起身边叹气道:“我在担心隋御,你在担心郭林吧?”
宁梧替凤染揉起小腿,难受地说:“侯爷单枪匹马的……郭林那点功夫还不及我。”
“等他们回来,选个黄道吉日,你和郭林就把婚事给办了吧。”
宁梧垂首落下眼泪,一滴泪掉在了凤染的肌肤上,凤染拉住她的手,“不管你以前背负了什么,你现在跟我的想法都该一样,生命可贵,活着不易。既然他是你在心里认定下的那个人,就给彼此一个机会吧。”
“夫人。”宁梧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我不……”
“你配,你很配,一直都配!”凤染抢声说出宁梧的心底话,“你跟过去早就划开界限,你该面对新的生活。”
隋御主仆二人走进曹府,曹家的规制远远高于任何一座亲王府,除了皇宫,没有比曹家更富丽堂皇的宅邸了。
被曹家人在前引路,足足走了快两炷香的时间,他们才在一处小院前停下脚步。显然这里还不是曹家的正房正院,但为什么要把隋御安排在这里呢?
就在隋御心中疑惑之际,但见不远处走来一顶小轿。小轿越过他们径直进入小院里,隔了须臾,自从轿内走下来一位妇人。
隋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今日来约见自己的不是曹氏兄弟,而是曹太后本人?
郭林让人拦在了门外,隋御被仔细搜身之后方才放进去。
“建晟侯。”曹太后的声音从前方飘过来。
隋御顿了顿,终是稽首做拜。
曹岫坐在上首上笑了几声,悠悠地说:“哀家已有很多年没回过母家。这里是我曾经的闺房。”
隋御没有接话,只默默地听着曹岫追忆起自己的前半生。一会儿讲她父亲从小是如何栽培她的,一会儿又讲她和合隆帝当年的深厚情谊。
“你真是个不错的倾听者。”曹岫站起身,一手在发旧的多宝格上摸了摸,一边屏息凝神道:“在锦县蛰伏这么久,再次站起来想做的事情有很多吧?”
“臣愚钝,不懂太后所指的是什么。”
“你既已站在这里,何故再做作下去呢?”
隋御缓缓起身,冲曹太后露出一个笑意,道:“那么敢问太后,今日找臣来曹家到底有何指教?”
“隋御啊隋御,你的命是真的硬啊。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竟然还能奇迹般地活下来。被那么多太医判定今生再无站起来的可能,如今还不是好好的站在哀家面前。”
曹太后将堂屋四周打量一番,才回到玫瑰倚上落座。她今日穿得轻便,若她不表明自己的身份,看起来就与普通大户家的女主人没什么区别。
“当年哀家的亲生儿子得急疾薨逝,是哀家选定裴彬,扶他坐上了那万人敬仰的龙椅。他当时有多大年纪你最清楚,他是什么样的性子你也最清楚。我曹岫是垂帘听政不假,也左右了整个北黎的众多决策。但那又怎么样?不靠哀家,难道要靠裴彬那个龌龊之徒?”
“龌龊之徒?太后说先帝是龌龊之徒?”
曹岫发出一阵冷笑,她看向凤眸阴鸷的隋御,说:“北黎与西祁在漠州边戍上的摩擦,往前追溯能追到五十年之前。但两国之间从未发动过那么大的战争,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在秦穆继承西祁大汗以后,就突然对北黎进行大规模的入侵?”
秦穆?怎么又是秦穆?曹太后所说的话为何与凤染前几日的预判惊人般相似?他狷介地说:“太后是想欺负已逝之人没法子辩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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