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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回:娘子面前不跌份


话说许有德只垂首陪笑却始终不应声,剑玺帝心下便了然了,曹太后根本不会同意这档子事的。

一瞬间,剑玺帝的屈辱和愤懑直蹿到大脑里,他扒下少年老成的面具,疯子一样撕扯、摔打殿内触手可及的种种陈设。

当年,这皇位与他就没有半分交集,他从来都没有觊觎过,连想都未曾想一下。是他们曹党众人找到他,将他威逼利诱到这个皇位上来。

他裴寅虽贵为北黎王朝的九五之尊,却如傀儡一般听命于垂帘之后的曹岫。他要奉这个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妖婆为母后,而自己的亲生父母亲硬生生成为了“外人”。

裴寅痛恨那个连自己穿什么衣衫都要插手的曹岫,他绝不会走裴彬的老路。他不要像裴彬那样屈辱地死去,他要斗争下去,他要夺回属于裴氏的统治皇权!

看着剑玺帝再次风风火火地赶去棠梨宫,许有德在廊下无奈地嘘了口气。他年岁大了追撵不上剑玺帝的脚步,只得示意小太监们跟在陛下身侧妥善伺候好。

梅若风恰从校事厂那边回来,见师父佝偻着身躯在殿前站立,便疾步跑过来躬身搀扶住他。

“师父,酷暑难耐。”梅若风恭顺地道,“当心您老的身子。”

许有德慈眉善目地笑了笑,摆手说:“我这把老骨头还成。”

梅若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许有德,师徒二人同往司礼监值房走去。

“肃王府那几个老东西追查到真相了?”许有德用袖口擦了擦渗出来的汗渍,问道。

梅若风低首回说:“当年的知情人,还有那些往来书信早就被销毁掉了。那几个老东西不死心换了个思路,派人赶赴漠州,回来便信心满满。”

“漠州……”许有德低声重复道,“看来是带回了有力佐证。”

“师父,那咱们要不要出手夺过来?”

许有德睃了眼梅若风,意味深长地说:“还嫌校事厂树敌太少?咱家听说前儿在宫外,你被曹首辅小儿子当众羞辱了一顿。”

“没甚么,不是什么大事,师父……”梅若风藏转着双目,窘声道。

“今上对隋御势在必得,便由着他捅破这层窗户纸吧。”

不出许有德所料,曹太后再次强硬地否决了剑玺帝。隋御连来到御前当个带刀侍卫的可能性都没有。只同意隋御回都督府里领份闲差。

内阁立马响应曹太后的意图,将折子递了上去。许有德象征性地请示剑玺帝的最终旨意,批红却早已拟好了。

隋御看到这个结果没有失望,原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入朝谈何容易?他暂先听之任之,日日去都督府里点个卯,甚少逗留在都督府大院里。

那些没有外派出去的各级将领把这里当成了养老所,到底是为什么让他们失去了血性和斗志?

一日,有个年轻军官跑到隋御跟前找茬儿,誓要跟隋御比武。都督府大院里登时热闹起来,大家拦住隋御的去路,非逼着他出手。

隋御心急地望向府外,知道避是避不开了,便说:“刀枪棍棒随你选择。”

年轻军官名叫卢伟,他轻蔑地打量隋御那双笔直的长腿,道:“建晟侯真是英姿不减当年啊!”他一边说,一边走向小校场,随手在架子上取下一支红缨梨花枪。

见状,隋御挥开众人走过去,与卢伟取了同样的一支长枪握在手中。这长枪的重量于隋御而言着实太轻,他平日的负重练习远远大于这些。

卢伟已摆出欲要攻击的架势,隋御却随意地单手持枪,眉间稍显焦躁地说:“开始吧。”

卢伟感知出他对自己的轻视,双眸一瞪,怒吼着朝隋御刺去。

隋御将另一只空闲的手背到身后,抓紧长枪的手臂用力一抡,便抵挡住卢伟的第一次进攻。

卢伟蛮力十足,加上周围众人的起哄嚎叫声,更加激发出他的斗志。紧接着第二招、第三招接踵而来。

隋御借力打力,连连向后退了五六步后突然反击,直接将枪头抵在了卢伟的心脏处。

卢伟都没看清楚隋御是怎么出的招,不服气地说:“三局两胜!”

隋御唇边露出一抹笑意,先是快速收手,之后又做出懒懒散散地样子。

这一幕,被避在暗处的曹宗远和司尧看得清清楚楚。卢伟便是司尧派过去挑事的,而曹宗远也很好奇,双腿恢复的隋御到底值不值得他们争取过来。

“幸亏太后她老人家没同意让这厮进到宫卫军里。”司尧扶刀感喟道。

“看来司将军自愧不如了?”曹宗远嘲讽地道。

“北黎曾经的战神。”司尧挖苦地说,“他再厉害也是单枪匹马。大帅,要是让这厮重新掌管军队,后果不堪设想啊!”

司尧哪能揣测出曹宗远的心理,他还以为自己分析的很正确。

第二局,隋御有意放水,让卢伟费劲巴力地赢过自己。他没想让这后生太难堪,只是当卢伟用枪头划破自己袖口时,小校场外突然传来一声悦耳的女声:“侯爷,你要小心哦!”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凤染挺着微微显怀的肚子,由宁梧搀扶着走了进来。

自从怀孕以后,隋御老限制凤染出府。她在府中待得憋屈至极,和隋御吭吭唧唧磨了半天,他才同意带自己出府。

本合计点卯过后,二人去雒都有名的集市里转转。可凤染坐在马车里等了半日,却不见隋御走出来。直到郭林跑出来告诉她,隋御被扣在里面和人比武呢。凤染哪愿意错过这种场面,非逼郭林带她进去瞧瞧。

被自家娘子看见自己打了败仗?隋御的脸色瞬间涨红起来,这怎么能行?他早该预料到,依凤染的性子绝对会跑进来看热闹。

他侧眸含笑,那双细长的瑞凤眼在阳光下愈加撩人,朗声说道:“夫人莫担心。”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隋御霍然主动出击,长枪在他手里游刃有余,极短的时间里已将卢伟击退到角落里。隋御乘胜追击,没像前两次那样有所保留,而是直截了当将枪头怼在他的喉咙上。

锋利的刃尖划过肌肤渗出一丝血色,卢伟倒在地上羞愧不已。

隋御收了枪,上前将卢伟提起身,道:“侥幸。”

卢伟的态度已不再像刚才那样傲慢,低眉拱手道:“是我技不如人。”

“未来可期。”隋御给予了他一个较高的评价。

卢伟还顿在原是愣神,众人已把路为隋御依次让开。

他大步来至凤染面前,从宁梧手中接过她,宠溺地说:“日头这样足,晒坏了怎么办?这院子里刀刀枪枪危险的很,你跑进来干什么?”

“我想看看你嘛。”凤染仰起头,粲齿一笑,“你刚才的样子威风死啦!”

隋御轻咳一声,装腔作势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娘子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凤染刚想去扯隋御的耳朵,才忽然想起来他们身后还有多双眼睛在盯着,遂诽笑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曹宗远负手走出来,叹说:“凤三儿这步棋怎么就没利用起来呢?”

“可不是嘛,隋御他夫人不是曹家姑娘吗?”司尧在旁附和道。

曹宗远撇下司尧回到府里,正巧大哥曹宗道也刚刚回来。兄弟二人不约而同去往书房,在这伏天里依旧将房门紧闭。

“我刚从宫里出来,太后的意思是让肃王府那几个老家伙在前面折腾。”曹宗道捋了捋胡须,说道。

“既如此,那几个老家伙的命我就先留着。啥时候大哥开口,我这边立刻动手。”

“你在别院里养着的那个伶人是怎么回事?”

曹宗远抬起眼睛哂笑:“还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哥把心放肚子里,我安插的那颗棋子牢靠得很。”

“我就不信一个隋御还能掀起什么波浪。”曹宗道嘴硬道,可他心里也清楚,剑玺帝要得到的人,他们必然得重视起来。

日子稍纵即逝,凤染的肚子一天天圆润起来。她还是没太多妊娠反应,就是不愿意老在屋中憋闷着。

这期间凤染接到过锦县那头传来的两三次书信,用他们能看的懂的暗语交代府中事宜。各项买卖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各地庄稼的长势也都特别好。

他们担心隋御和凤染在雒都举步维艰,趁着聂淮有事进京,托他给侯府带来一笔不菲的银子。

聂淮来到侯府这天,见凤染挺肚相迎,连连作揖好几次。

“聂员外跟我还客气什么?这一别又是几月未见,不知我家食盐反响如何?”

提起这个茬儿聂淮笑得合不拢嘴,要知道凤染的盐场大大降低了他的成本,侯府是赚的盆满钵满,可他们聂家也是站稳了北黎盐市的半壁江山。

当然摊子越大,那些盐官的胃口也跟着变大。聂淮此番来雒都,就是要跟那些盐官打交道。

“侯爷出外办事还没回来,你呀别着急走,晚膳在府上吃。”凤染吩咐底下人置备起饭食。

聂淮推脱不过,便恭敬不如从命,本以为隋御很快就能回来,可他们等到快掌灯了,隋御还是没有归来。凤染不好让聂淮继续等下去,只得陪他先吃起来。

直到聂淮告辞离府,凤染才显露出焦躁,她倚在门首咕噜道:“往常有事即便没有提前说,也会让郭林回来支会一声。今儿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中途被谁拉去喝花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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