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回:她总是最懂得他
疑窦重重的卷宗就这么明晃晃地摆放在隋御和凤染面前。
凤染微微仰首,似乎很期待隋御对她进一步坦白内情。
隋御的眸光沉浮不定,俄顷,他终于开了口:“许公公把这两份卷宗送给我,是在向我表明他的立场。”
“哦?”凤染侧眸笑了笑,引诱地道:“许公公他有啥立场?他不是剑玺帝提拔上来的人?他还能有别的心思?”
其实在许有德将卷宗交送给隋御时,隋御心里便了然这位忘年之交的意图了。
北黎王朝早年有过重用宦官的历史,然则没有一次宦官们可以善始善终。他们就如同夜壶一般,在被需要时拿出来使用,待不需要时又会嫌弃他们上不了台面。
如今北黎皇室严重衰败,假设剑玺帝因为不听摆布被曹太后再次干掉,再想从旁支宗亲里过继一个男孩继承大统,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换个思路来说,剑玺帝迎娶皇后诞下皇子那日,大抵就是他生命终结之日。曹太后要的是木偶般的皇帝,而不是羽翼丰满整日想着夺回皇权的皇帝。
剑玺帝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才以年少不懂人事为由,迟迟不肯迎娶皇后,甚至连在身旁伺候的女子都没有。搞得清心寡欲跟合隆帝晚年似的,一门心思修炼方术,希望可以羽化登仙。
当然这是做给曹氏一族看得假象,剑玺帝的抱负很大,很远。偏偏是这样雄心壮志的小皇帝,让许有德认定他不是一位可期的明君。
宫中很少有人知道,许有德算是元靖帝的旧奴。只不过元靖帝登基以后,许有德慢慢远离了那时的朝堂中心。
在剑玺帝重用许有德的这几年里,他借着元靖帝的幌子做了很多事,比如诱导清王裴穹举兵来雒都“清君侧”。就是先把元靖帝的遭遇抛出来,惹得裴穹引起共鸣,脑子一热便做出那等鸡蛋碰石头的蠢事。
事后所有的烂摊子,都是许有德想法子帮他收拾干净的。在那时候许有德就明白了,这位皇帝终有一天会像对待裴穹一样,对待他和他身后的那些公公太监毫不心慈手软。
如今整个宦官集团在许有德的带领下,赢得到一个相对较高的地位。即便还无法跟曹氏一族相抗衡,但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崛起势力。
许有德自己年事已高,除去远在盛州的义子许延,他基本上就没什么亲戚。唯一放心不下的还是像梅若风那样的徒弟们。他们的路还有很长要走,他们可以选择赌注,跟对下一任皇帝主子。
“许公公是觉得我……”
“不仅仅只有许公公一个人吧?”
“娘子……”
“我想侯卿尘和范星舒在锦县那会儿便对你表露过。至于顾光白嘛,我觉得差不多也应该说过。这回轮到许公公了,他们都觉得你是天选之子。”凤染目光炯炯地看向隋御,盈盈笑道。
“我只是一介武夫。”
隋御就知道凤染可以猜出来,只是她过于平静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是在谈论今晚要吃什么菜式一样随意。
“侯爷是一介武夫不假,但你有威望啊,看看源源不断向锦县奔去的漠州铁骑旧部。再看看这些年一个个投奔你的那些能人志士。北黎不值得你再忠诚下去,你比谁都清楚,它如今变成什么样子。”
凤染掂了掂那些卷宗,对那位许公公敬佩不已。他是把选择权交到了隋御手里,想要了解这些事件的真相,就得让自己成为局中人。
是继续苟且地活下去,还是让自己置身事内,成为扭转乾坤的那颗重要棋子,全凭隋御自己抉择。
“当年元靖帝为什么会下令让你不再追打西祁余孽?又为什么会哀求你不再追查战马坠崖的真相?他和皇后是被曹太后派人所杀,但究竟为什么非杀他不可?你已经残了双腿被撵出雒都,对曹氏一族的威胁早已消退了呀?”
凤染将心中疑惑如此这般地表达出来,这些问题是许有德让隋御自己要去找寻的答案。
“还有你前几天分析所说,雒都各方突然又把你当成香饽饽了,是北黎要爆发内乱,还是西祁真的会卷土重来?至于东野那边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打败狄真就是时间问题,我相信尘哥一定会成为最出色的国主。”
“战事起,我入朝,这可能就是许公公提醒我的意思。”
“重新登上战马,便再不能摔下来了,不然等待你的就是死亡。我和孩子,还有你的一众兄弟都会为此丧命。所以你得带领我们活下去。等我们的孩子出世长大,他看到的定是一派繁荣盛世、海清河晏。”
隋御将凤染紧紧抱在怀中,那颗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
“我命由我不由天,与其卑躬屈膝唯唯诺诺地活着,倒不如拼一次头破血流。”隋御掷地有声地道,“你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给我支持,反倒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娘们儿似的犹犹豫豫。”
“你心有牵挂,我和大器,还有我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是你舍不得的。人呐,谁能逃离开这些情感?”
雒都皇宫,大明殿内。
剑玺帝怒气冲冲地迈了进来,身后一众小太监跟上来服侍伺候。
“滚!都给朕滚出去!”剑玺帝暴跳如雷,厉声喝道。
许有德轻甩拂尘,示意小太监们赶快退下去。他自己则蹒跚走上前,躬身道:“陛下,今日天热,不易动肝火。”说着,又端起御案上的一碗冰糖雪梨呈给剑玺帝。
剑玺帝虽然正在气头上,但他始终都对许有德礼貌有加。他忙地接过那碗冰糖雪梨,垂眸叹气说:“许公公,太后她一日不打击朕都难受。前日南方济、襄两州递上来折子,又发起洪灾。黔州、漠州也跟着闹起旱灾。”
“老奴知道陛下心系苍生。”
“朕就说把这个季度给禁军的军饷先放一放,先紧着那几个更需要的州城去使用。可她说什么都不肯答应,还各种讥讽朕是妇人之见。”
许有德搀扶起剑玺帝回到龙椅上落座,他笑蔼蔼地道:“想让那些州城自救,分明是不可能的事。朝廷要是在这时候不施以援手……”
“失了民心,谩骂的还不是我们裴氏皇族!那个老妖婆,朕早晚……”剑玺帝将瓷碗重重地摔在理石地面上。
许有德低首安抚道:“陛下息怒。”
剑玺帝眨了眨眼眸,说:“隋御他这几日如何?老让他这么闲着不是回事。禁军真的安插不进去么?”
“龙狮营顾光白、铁狼营黄时越、虎啸营傅青野,陛下,这三人刺头哪一个乐意放隋御进入自己的地盘内?”
“都是曹宗远的走狗!”剑玺帝恨恨地说,“宫卫军……司尧那厮也不好对付呀!”
许有德轻咳了一声,笑道:“其他那三人是不是心向曹家还真说不定,但司尧一定是。”
“禁军不行的话,都督府亦或兵部呢?”
“都督府和兵部都不是直接统领军队,确实是个可以试探的法子。但这事最终的走向还得听棠梨宫里的那位吧。”
曹太后又在廊檐下挑弄着她圈养的鸟儿。她的哥哥曹宗道和弟弟曹宗远都在身后垂立着,皆是一副欠身听训的模样。
“刚过年中,你们就对哀家说国库里没有钱了?钱都上哪去了?”曹太后双目一瞪,余光削在两个兄弟身上。
天气炎热,二人穿着朝服大汗淋漓。
曹宗道用袖口抹着汗渍,道:“去岁交上来的税银就少,年末那阵儿将各地守备军的军饷一补,再把拖欠各级官员的俸禄补齐,这就已经花去很多银子。禁军近二十万兵要养,几个粮食大州春耕要补贴,今岁还举办了春闱,国子监、翰林院都需补给人才……”
见曹宗道喋喋不休地给自己算起账来,曹太后终于转过身,讽刺道:“要不是你们这几年窝里斗的太狠,会出现朝廷无人可用的境况?这几次党争,先说说你们手里都沾了多少血?”
“妹妹!”
“一个个的贪得无厌,真以为曹家在北黎王朝只手遮天?待哀家归天,就等着裴氏一族跟你们大清算吧!”
“姐姐!”
“你别叫我姐姐,黔州的事情你处理明白了么?裴穹的尸体找到了没有?漠州那边有没有揪出西祁鞑子活动的轨迹?边境处处危难,你们还有心思在雒都里给哀家搞事情?”
曹宗道和曹宗远被骂了个狗血喷头,纷纷羞愧垂首。
“管好你们手下那些人,尤其是你们的儿子,没有能耐就回去做个富贵闲人,少在外无法无天。”曹太后走到两个兄弟跟前,“以前吃的太多了能消化么?这时候往外吐一点吧。别跑哀家跟前哭穷,皇帝现在可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好糊弄。”
曹氏兄弟灰头土脸地走出棠梨宫,曹太后不住地摇头,“他们要是有父亲一半的聪明才智,曹家何故能变成今日这般局面。你们要记住,这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男人,唯有自己可以把控自己的命运。”
曹岚和曹颜低首应是。曹太后忽然想起什么,说:“上次让凤染给逃掉了,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她运气好。”曹颜抢声道。
曹岚沉吟一下,说:“太后,您是怀疑建晟侯在宫中安插了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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