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回:姑娘啊我想劫你
郭林和宁梧面面相觑,他们俩倒是都有自己为自己正骨的经历,但那都是在特殊环境下不得已而为之。瞧凤染说的这么淡然,,难不成范星舒这厮伤的并没有多严重?
凤染已去后院袍泽楼里抓取众多草药,内服的交到荣旺手里,要他赶紧去厨房里煎熬。外敷的便和邓媳妇儿一起带了回来。
还没等走回暖阁里,就隐隐传来范星舒哭爹喊娘的声音。凤染赶紧打帘子进去,只见郭林和宁梧二人已脱鞋上炕,一个在范星舒背后把他强行架了起来,另一个则半跪在范星舒身前,正研究该从哪里下手。
“接上了?”凤染没搭理刚刚醒来的范星舒,只朝宁梧问话。
宁梧咽了口气,蹙眉侧眸,说:“夫人,您真敢让我下手啊?”
“别,别……”范星舒痛得龇牙咧嘴,“你什么手劲儿我还不清楚?我吃不消的,快给我条活路吧。”
郭林双手用力架住他,半嘲讽半可怜地说:“你还有力气挣扎?看来还是伤的太轻。你还能再笨一点么?咋能从山坡上滚下去?以后快别说你是建晟侯的人,太给侯府丢脸。”
“这事能怪我?边军驻地本就在郊外,山丘众多,道路不平。我从驻地大营出来时已是四更天,路上漆黑一片,谁成想我又,又……”范星舒痛苦地抽着气,仿佛很难以启齿似的。
宁梧表情漠然,心里已猜出七八分,故揭穿道:“突然想小解,然后踩空了?”
“谁知道积雪下面是冰面?”范星舒赤着脖颈,扯嗓子争辩。
凤染端着草药围坐过去,说:“行了,别说话,留着点力气,一会有你疼的。”
“夫人你有啥法子不?给我喝点麻沸散呀。”范星舒看向凤染,苦哈哈地笑道。
“我直接给你备点五石散得了,好让你直接感受一次极乐。”凤染两手揉搓着手中草药,将准备事项逐一做好。
“咱府上没有?那让水生帮我去博施生药铺里弄点回来啊。”
宁梧一巴掌打在范星舒下颚边上,讽道:“你到底是不是个爷们儿?至于么?”
“你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真到那个份上,我早去县里寻正骨大夫了。”
话音未落,只见邓媳妇儿又从外面寻来两块小木板和若干白纱布。范星舒见此景,知道自己终是“在劫难逃”,于是闭上眼睛作出一副受死状。
凤染三人三下五除二,伴着范星舒杀猪似的一阵惨叫后,终于把他骨折的手臂给处置好。三人均是大汗淋淋,胃里都感觉一阵虚空,实在太费力气了。
宁梧看着躺在火炕上眼泪汪汪的范星舒,气不打一处来,再次吓唬道:“我这半吊子手法忒外行,要是骨头长不好兴许还得打折了再接一次。”
范星舒的身子下意识地抽搐两下,但他再没发出任何声音,估计是把嗓子已喊哑了。
“宁梧说的很是,我刚才就瞧着有点歪。星舒一个劲儿地叫唤,把我脑子弄得乱哄哄的便忘了提醒。”凤染坐在对面圈椅上歇口气,和宁梧一唱一和道。
范星舒已颜面尽失,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随便凤染她们继续怎么编排自己吧。
水生带着金生赶回府邸,打老远就听到西正房里发出的惨叫声,二人忍笑走了进来,见横躺在火炕上的范星舒还没来得及更换衣衫,脸上和身子上全是血迹。
“哟,这是哪家妇人刚刚生了孩子?是不是还得吃点小米红糖粥补补身子?”金生向凤染欠身行礼,方坐到炕沿儿边上瞧了瞧他。
范星舒双目眼尾都缀着泪痕,此刻就阖上眼睛挺尸装死,任谁说什么都不肯理睬。
“一会儿你们把他拾掇干净。”凤染揉揉肚子,准备吃口早膳就同金生去往县上官驿。
在去往官驿的路上,金生又将昨晚凌仙儿带人去劫持他的细枝末节讲述一番。凤染明白桑梓米铺已被东野人给盯上,他们不敢轻易动侯府,就把突破口切到桑梓米铺头上。不能再让金生和芸儿独自留在府外,需让他们提前回归建晟侯府。
“回去收拾收拾行李,趁元旦前搬回侯府来住,桑梓米铺白日里正常开门做营生,晚夕除了留下打更的小厮,不必再留人。回头再和丁易通好气,让他和底下兄弟们务必小心行事。”
金生听到凤染这样说,激动地差点掉下眼泪。他和芸儿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到侯府,虽然促使他们回去的缘由有点糟糕。
康镇伫立在驿馆门口,亲自监督使团扈从们往车上搬运贡物。他离得老远就见到侯府马车匀速驶来,心下便猜到定是凤染过来找东野使团算账来了。有时候他真挺羡慕苗刃齐的,那个家伙今早过来打了个照面,便把这里丢给他,自己拍拍屁股逃之夭夭了。
凤染搭着宁梧的手臂走下马车,康镇欲正面迎上来行礼问安,凤染却直接掠过了他。康镇懊恼地挠了挠额角,知道这位侯爷夫人又要开始演戏了。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他对夫人的性格也算了解一二,知道她不是个冲动的性子,这么做定有她的道理。
“使团领首是谁?”宁梧扬声呵道,“还不速速出来见人!”
闻言,翁徒和鄂伦已疾步跨出来。他二人稍稍愣怔一下,来的竟然是老相识。
“翁大人,鄂少将,别来无恙啊。”凤染抖了抖氅衣下摆,诮讽说,“一年未见,你们东野的老毛病还不知道改改?”
二人明显听不明白凤染所指何事,凤染继续试探道:“怎么,觉得我们侯府好欺负,便一年来一回?习惯了不曾?”
“还望侯爷夫人明示在下。”鄂伦躬身行了一礼,他看到凤染竟想起松针来,去岁这时候是他们二人一道护送使团,时过境迁,如今只剩下他一人。
凤染给宁梧使了个眼色,宁梧当即出手,三五招便把鄂伦逼到一隅。翁徒、康镇,包括两国的军士立马紧张起来,纷纷抽起各自刃器。
翁徒又慌又急地指责道:“你们北黎不要欺人太甚!”
宁梧用匕首抵在鄂伦胸前,挑衅道:“东野先国主和小郡主是死是失踪,是你们内部的事。不要觉得之前和侯府做过几笔买卖,就觉得我们和你们东野有瓜葛。再偷偷摸摸劫持我们的人,你们就算公然和北黎作对!怎么,东野的獠牙露出来了,想要和北黎开战吗!”
宁梧说话的声音不是很大,但足以让在场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翁徒终于明白康镇为何会突然搜查驿馆,凌仙儿的身份又是怎么暴露出去的。他回首望向所带领的这一群扈从,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可笑。
鄂伦也觉得自己很可笑,狄真,他们东野新上位的国主,到底有没有相信过他们一分?
“记住了!”宁梧再次警告道,须臾,方松开鄂伦,重新回到凤染身侧。
康镇一点都不担心场面会失控,他就是被宁梧刚才那飒然的姿态所吸引,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英气十足的女子?不愧是他康镇看上的女人。
“昨晚的事,我不予追究,还望翁大人出了锦县以后,能好好遵守北黎律法。尤其是到了雒都,你以为谁都能像我们这么宽容?柿子不要老逮软的捏,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管好你的人,再出岔子,就不要怪我们手下无情。”
凤染绕着翁徒走了一步,又朝身后一众扈从道:“不守信用,就不值得被尊重。”
有些扈从没大听懂凤染的意思,但有些扈从已明白凤染的话外音。凤染昨晚警告他们撤走之后,老老实实地回道驿馆休整。可他们还是随凌仙儿去了桑梓米铺,还劫持了那里的老板。也是时运不济,偏碰到巡逻的边军,让他们不得不把那人给放了,好快速藏匿回来。
他们被狄真叮嘱过,此番过境不单单是押运贡物,更主要的是帮助国后找到凌澈和凌恬儿的下落。如今国后已被康镇送回东野境内,他们这任务注定再无法开展下去。
翁徒和鄂伦重新带队上路,凤染这边也登上马车欲打道回府。哪料,鄂伦突然骑马奔了过来。水生和金生立即上前将他拦住,鄂伦隔着马车帷幕,向里端低声说道:“侯爷夫人……说来可笑……以前我听松……算了,希望他们都还好吧。”
鄂伦没头没脑的话被凤染听懂了,她稍稍掀开窗帘,见鄂伦已扬鞭走远,转首说:“看来他是松针的好兄弟。待以后反攻之际,可以让松针动员他做个内应。”
“我瞧着翁徒也很诧异,看来他们东野内部很不团结。”
“旧朝老人,新国主心生芥蒂。”
“经此一遭,能震慑住他们一阵吧?”
“但愿吧。”凤染靠在拱厢壁上,歪头笑笑,“累死了,回去要好好睡一觉,范星舒那个蠢……”
外面倏然紧急刹马,差点把凤染和宁梧给荡出拱厢里。凤染的头大了一圈,宁梧也快没了耐心,能不能让人安生一刻?外面又发生啥事了?
宁梧奋力挑帘,只见水生哭丧着脸,对她道:“宁姑娘,你能以一敌百么?”
“有病!”宁梧叱道。
但她一抬眼,就知道错怪了水生,马车周围真的被百十来号黑衣人给包围住。大白天的蒙着面,一准儿又是哪座山坳里跑出来的流寇。
凤染已做好散财的准备,毕竟这几日封赏就能送抵锦县,就当破财免灾吧。
“要多少钱,让他们说个数。”凤染对已下车的宁梧道,“这么多人,你打不过来,别做无用功。”
可凤染却没等来宁梧的回应,少焉,外面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没有双方讲话的声音,也没有双方打斗的声音。凤染起了疑,正要探出去看个明白,终听到外面有个男子在讲话。
他说:“劫钱太俗,姑娘啊,我想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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