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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回:情爱以外的东西


凌恬儿拘谨不安地睇向侯卿尘,被他打过的侧脸还未消肿。这个男人到底怎么想的?一面救她,一面打她,现在居然还要自己服侍他?可恶的北黎人,不愧是隋御的手下。

凌恬儿心里这样想着,双手却不由自主地伸出来,笨拙地替侯卿尘重新包扎起伤口。

侯卿尘眉头微皱,轻吭了声,说:“郡主不会照顾人?”

“让本郡主亲自动手,这是你的荣幸!要不是看在你接二连三救我的份上,我,我……”

侯卿尘突然倾下身,将脸颊凑到凌恬儿跟前,暧昧不清地问道:“郡主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接二连三地救你?”

凌恬儿猛然推开侯卿尘的手臂,面颊腾腾地红了起来。她闪躲着双眼,结结巴巴地说:“我是东野郡主,我对你们有用处。想杀我的都是傻子,就……就你最精明。”

侯卿尘用另一只手擎住受伤的手臂,他稍一凝目,不悦地说:“郡主再使些力气,我这手臂废了也罢。”

“我不是故意的。”凌恬儿憋憋屈屈地挪回来,重新替侯卿尘包扎伤口。

侯卿尘由着她摆弄,身子缓缓坐直了些。他俯看埋头做事的凌恬儿,不紧不慢地道:“一娇羞起来,还有几分女儿家的模样。啧~就是这肤色略深,没事老往外面跑什么?你们东野女子都不做女红的么?”

凌恬儿手中的动作再次停下,她的心像是被什么蛰了似的。试问这些年谁敢这么对她讲话?从来都是她指使别人做这做那,这个侯卿尘竟然敢连打她好几个嘴巴后,又对她品头论足起来?合着还想管制她不成?

侯卿尘伸出长指,搔了下她的下颌,说:“隋御有什么好?倔驴一头……”

已过午时,宁梧在一阵争吵中醒过来。紫儿守在炕沿儿边上,见她睁开眼,一下子扑过去,笑嘻嘻地说:“宁姑娘你醒啦?这饭食还热乎着呢,是郭将亲自送过来的。他说这些都是姑娘喜欢吃的菜,真奇怪哦,郭将怎么会知道姑娘的口味?”

紫儿边说边打开春槅,将菜盘一一摆放到小炕桌上。宁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你还挺爱研究这些事的。”

紫儿感知到她语气不善,缩着脑袋退到炕下,“宁姑娘慢用,我去找大器啦!”

她刚想溜走,却被宁梧一手给薅回来,问道:“是谁在外面吵呢?”

“是侯爷和他那个侄儿。”紫儿挠挠脑袋,一头双丫髻在头顶晃了晃,不确定地回道。

宁梧低眉“嗯”一声,又问:“夫人可有醒过来?”

“醒了,醒了,邓家的早过东面屋里服侍去了。”

闻此,宁梧倏然从暖炕上跳起来,穿上鞋子就往东正房里跑。

途经中堂时,隋御和松针正争论地不分轩轾。可宁梧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他们俩似的,简直把二人当成了空气。

松针只觉一道白影从眼前闪过,他停顿须臾,讪笑问道:“叔叔,你看没看见有啥东西飘过去了?”

隋御揉了揉额角,故作镇定地说:“是你眼花。”

“叔叔手底下的能人还真是独具一格。”松针瞟向隋御,诮讽说。

隋御坐回太师椅上,呷了口热茶,沉着道:“不想当郡马,不想当国主,那么你想不想拯救阜郡呢?”

原本一脸无畏的松针登时紧张起来,他不解地瞅向隋御,等待这位“叔叔”把话给挑明了。

“你难道不想让阜郡摆脱贫穷的现状?从此走在两都一十二郡之首?让阜郡百姓人人有饭吃、有衣穿,不再受饥饿和疾病的困扰。”

隋御慢条斯理地叙述,没有半点咄咄逼人的架势。他见识到松针不娶凌恬儿的决心,那宁死不屈的劲儿使他明白,这后生得顺毛捋。隋御非但没有气馁,反而还觉得他们俩或许真是一家人。

“你到底有什么法子?阜郡累代贫瘠,从未改变。赤虎邑仅仅是遭遇饥荒……”说到此处,松针红润了眼角,他苦笑道:“阜郡才是真正的饿殍遍地。”

“看来郡马、国主都抵不过阜郡族首的魅力大。怎么样?想做阜郡族首么?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隋御终于找到松针的突破口,他要就势把松针吃定。

松针和隋御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从最初在东野境内初见,到后来一次次地打交道。他相信隋御绝对是言出必行之人,他更相信隋御有这个能力。只是隋御的心到底偏向哪里?北黎还是东野呢?

“阜郡是我的故里,是我父亲最想回去的家乡,也是我夫人最想陪我去的地方。我的私心是要和你双赢,耍了你,我的路也走不长。我和东野的关系是相互依存,没了你们,我对北黎就没有任何用处。你懂么,松针?”

避在东正房里听墙根儿的凤染扶腰坐回来。邓媳妇儿相劝多时,到底没能让凤染老老实实地躺在床榻上歇息。

“真是便宜那王八羔子了,让他死的那么痛快!”邓媳妇儿在旁搀扶凤染,生怕主子再有个好歹。

凤染硬着头皮听着,暗忖,我这副惨兮兮的样子是拜隋御所赐,他真他娘的是个畜生。

凤染颤巍巍地坐稳,这才发现刚才火急火燎跑进来的宁梧正跪在自己面前。

“你跪着干什么?快点起来!”

宁梧执拗不起,自责道:“是我没有看护好夫人,幸而夫人没有大碍,不然我真是死不足惜。”

“你偏要这么说话么?”

凤染把重心歪在一侧扶手上,像是承受多大痛苦似的,其实她只是浑身酸痛而已。

“只要夫人一声令下,管她什么郡主还是公主,我照杀不误!有什么后果,我一人担着,大不了把这条命抵给东野!”宁梧怒气冲天,誓要把凌恬儿碎尸万段一样。

“我昨儿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冷静下来亦明白,她不能死。”

“夫人,您不能心软啊!她觊觎侯爷不成,才使出奸计。留这种人在世,难免后患无穷。”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明白?你真以为我是什么菩萨心肠要普度众生呢?”凤染起手示意宁梧站起身来,她自己则又换了个舒坦地姿势倚好。

一墙之外,仍断断续续地传来争执声。

凤染哂笑,说:“校事厂一事足以证明,雒都那边的目光又已盯上侯爷。剑玺帝已知晓侯爷双腿痊愈,那么曹太后呢?户部、兵部、都察院呢?”

“当年那些陈年旧事……”

“我们龟缩在锦县这座小县城里,根本查不出雒都那边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剑玺帝突然冒出来,看似要保我们,但其中内里还有待商榷。再说侯府内况,在锦县上也仅仅是脱贫了而已,区区万把两银子够买多少兵马?”

宁梧吁了一口气,垂立在凤染身旁,只觉前方任重道远。

“一旦雒都发难,想要至侯爷于死地,那么建晟侯府就不再会是大家的避风港。莫说侯爷,就是你、范星舒、安睿、侯卿尘都将面临被朝廷捕杀的境遇。”

“我明白,侯府还不够强大,咱们需要和东野继续合作下去。那凌恬儿不能死,她死了,这条捷径便也断了。”

“我们需要东野,东野同样也需要我们。”凤染向中堂方向指了指,说,“放凌恬儿一马,笼络住松针的心,这笔买卖很划算。”

这日稍纵即逝,堪堪又到日落时分。隋御和松针这对“叔侄”终于达成一致,松针还没等离开霸下洲,就见侯卿尘领着凌恬儿一步挪不了三寸,自廊下蹭进来。

松针想都没想,跟逃命似的护到凌恬儿身前,压低嗓音呵道:“你们俩疯啦,跑这里来干什么?那个宁梧她醒了,要是瞧见郡主,还不出来捅死你?快走,快走!”

松针拽住凌恬儿就要撤,可凌恬儿自己却别别扭扭地不动地方。

松针急了,瞪着眼睛道:“你找死啊!你这个死法,我可不跟着自缢。”

“我来给凤夫人道歉。”

凌恬儿这话显然是对隋御说的,但她不敢看隋御,她感觉隋御那双凤眸会杀人。昨夜当他闯进那矮房里时,她就知道自己已彻底输了。她不仅没能挑拨成隋御和凤染之间的感情,反而让他们俩因为这件事把关系拉得更近。

侯卿尘说的没有错,她到底喜欢隋御什么呢?不过是听闻过他曾经辉煌的战绩,又看到他本人长得很俊朗,加之知道他有一半东野血统。可自始至终都是她一厢情愿,隋御从未给过她半分回应。

隋御对她最温柔的一回,也只有那次他们在集市口被泼皮欺负的那次。她看着隋御差点从板车上跌落下来,急迫地想要从自己头顶上取下那根唯一值钱的发簪。

隋御瞧了眼侯卿尘,俄而,才对水生吩咐道:“去请夫人。”

凤染是被宁梧和邓媳妇儿一左一右搀扶着走出来的。任谁也没想到凤染被伤的这么严重,怎么连站都站不稳了呢?

隋御不顾旁人目光,疾步上前揽过凤染,将他稳稳地抱到太师椅上放好。

“娘子受苦。”隋御含情脉脉地望向她,说道。

凤染在心里骂他,面上还得端着。

“凤夫人,昨夜之事是我的过错,还望你能原谅我。”凌恬儿深深下拜,她的声音特别小,跟她平日里行事相差太远。

凤染没急着开口,故意让凌恬儿保持下拜那个姿势,少顷,才说:“听说松少将又跟我们要了两千石稻谷……”

凌恬儿终于想起东野如今的处境,她父亲为抚恤赤虎邑中的灾民,连后宫姬妾的头面首饰都给当了。自己真是太不应该,遂赶快抢声说:“我真的错了,还望凤夫人大人有大量,能继续履行和我们签署的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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