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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回:过去就让它过去


“郭林,你把手松开。”宁梧瞪起鹰眼,不苟言笑地说,“别在这胡闹。”

“谁胡闹?”郭林不肯放手,拖住宁梧就往回走。

宁梧霎时出手,却见郭林攥紧她的那只粗壮手臂,一下子便被她反压回来,稳稳地擒在她的手掌里。

郭林没想到宁梧出手这么狠厉,只觉自己半个膀子都快要被她扯断。但他忍着不做声,方方正正的脸盘上写满了“老子豁出去了”的负气表情。

“等着我。”宁梧往前一推,将郭林推了个大趔趄。

趁着这个空档,宁梧回身来至既懵然又兴奋地康镇面前,道:“康将军折回来是有何事?”

“额,那个……”

康镇折回来其实是想跟宁梧说,待隋御病情好转,让她去军营驻地里找自己,他想来侯府跟侯爷下完那半盘棋。

这不过就是康镇想要跟宁梧接触,硬找出来的破借口,侯府派谁去请他不可以?干什么非得要宁梧过去?他自己心知肚明。

可纵马赶回来就发生眼前那一幕,宁梧当着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郭林的面,说出那等肺腑之言。

他欢喜得不得了,从那日拉着她钻进侯府花园的假山里,跟她亲过、抱过以后,他就知道自己的心有些凌乱。以至于当她后来追撵自己,向自己坦白身世一心求死时,心里非常不舍。

放了她,不去追究她的前科,让她在建晟侯府里活下去。他当时是这么想的,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可他一次又一次变着法的往大兴山这边跑,每次过来都想去侯府里见见她,见不到她就抓狂的要命,时间久了,他才反应过劲儿,自己好像挺稀罕那个冷峭的姑娘。

要不是职责所在,肩上的担子太重,他近来被搞得天昏地暗,何故等到今日才来侯府?

“没啥。”康镇挠了挠头,结巴地道:“你不愿意跟他走就直说,郭林那厮要是敢欺负你……他是欺负不了你……我这上赶着保护你,好像……反正……”

“别信自己听到的那些话。”宁梧心如止水,起手拍拍他的肩头,用好似过来人的口气道:“女人说的话怎么能信呢?别被我迷惑住了。”

“你?!”

康镇恼羞成怒,伸臂想要抓住她的手,宁梧先一步察觉到,迅速地躲了过去。

“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是耍你的。”

“不可能!”康镇自欺欺人地呵道,“你根本不知道我会折回来,背着我的面,说的那么情深意切,还说是耍我?我知道你心里有顾虑,我是军,你是匪,咱俩身份太敌对。”

“你说什么呢?”宁梧觉得自己都快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你不是答应过我,从此以后不再作恶,只在侯府里好好度日。”康镇仍激动地自圆其说,“只要你不再为非作歹,咱们俩就可以在一起。你不要有什么压力,待我……待边军度过难关后,我定去侯爷面前讨你回来。”

“我不会离开侯府!”宁梧懒得再跟康镇辩白,耷拉下脸,斥道:“让我离开建晟侯府,除非你杀了我。你很闲吗?还不赶紧走?成日里都在想些什么?你边军里的困难解决掉了么?”

宁梧掉头离去,见郭林还想挑衅康镇,自袖子里瞬间飞出一枚暗器,堪堪从他的侧脸划过,“走!”

郭林伸出食指,朝康镇一脸不忿地指了指,算是一种无声地警告。继而跟在宁梧身后,灰溜溜地走回侯府里。

康镇重新上马,自我暗示地合计:“宁梧这姑娘真不错,这么劝慰我以大局为重,知道现下边军很难,我应该为边军的生计奔波,而儿女情长理应往后拖拖。”她就是典型的脸冷心热。他又想起那天晚上的那个吻……

宁梧和郭林一前一后回到侯府中,郭林恐被旁人瞧出来端倪,忍气吞声地回往后院中。

宁梧见他急赤白脸的,心里很不得劲儿,这个呆子怎么这么倔呢?都告诉她,喜欢自己不会有好结果,他怎么就是听不见去?她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伤害老实人感情这种事,她决计不会做。

宁梧独自回往霸下洲,欲要去凤染跟前回个话。才走到东正房门口,就看见邓媳妇儿着急忙慌地往外跑,面色异常难看。

“出什么事了?”宁梧拉住她,追问道。

“哎,你回来了?”邓媳妇儿跺脚,拍手称道:“我遵夫人的意,喂了范兄弟一碗普通汤药。本来什么事都没有,许是天热,他在床榻里又裹着被子待了一个多时辰。刚才康将军一走,我和夫人赶紧进去瞧他。”

“范星舒他怎么了?”宁梧捉急地道,“快说!”

“他胃里翻江倒海一直强忍着,听夫人说康将军已走,倒头就开始哇哇地吐。现下吐干净了,又发烧发汗,是真的得了病。”

凤染坐在床头,刚替范星舒换一块新巾帕放在额头上,是在冷水里绞过的。

“夫人,我还是回……回霹雳堂去吧,我躺在这里不合适。”范星舒声线发颤,虚弱的要命,“我没甚么大事,可能是晌午吃东西没怎么消化,那汤药又喝得有些急。”

“大热天让你在这里焐着,是难为你了。”凤染眉心颦蹙,歉意地道,“先躺着吧,待汗消了再走。”

“这要是让侯爷知道……”

“他知道了又怎样?你在做他的替身呀,还不是为着他才如此?”凤染拿下巾帕,替他重新绞了一把敷回来,“哪有使唤完人就卸磨杀驴的?”

“夫人。”宁梧推门走进,汤药味扑鼻而来,“我帮夫人打开窗子通通风吧?”

“不可,星舒还在发汗,你且等等。”凤染阻止地说,“康镇已走了?”

宁梧略去比较尴尬的误会,把余下那部分内容跟凤染汇报一番。凤染听了舒口气,“时间还不算晚,你再跑趟腿,把金生给我叫回来。”

“诺。”宁梧叉手应道,须臾,已退出卧房。

范星舒眯起眼瞧她,咧着亮白的牙齿,说:“夫人真是操心的命。”

“康镇所言,我不知你听见多少。瞧他那么难,我们得帮一帮。”凤染起身,去旁边拿来一把小杌坐在榻下,“我也想不操心,现下不是人手太少。待过些时日安睿带回新人,我再慢慢挑些靠得住的人进府做事。”

“你为了侯爷……”范星舒想着措辞,很担心说错了话,“你真喜欢他?”

“嗯?”凤染觉得范星舒怪怪的,“你干啥这么问?我这是为了侯府能壮大起来。你不知道刚来锦县那会儿我们有多困难,我可不想再那么度日。为什么觉得我是为了侯爷,我就不能为我自己吗?”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范星舒感喟地说,“你的变化真大……到底摔了哪儿?是脑子吗?”

凤染摸了摸额角,讪笑道:“是额头,当时狠狠跌了一跤,之后就不大记得以前的事。”

“当初……”

“当初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也,也没有啥关系。”范星舒连连摆手,“我的汗已消,我还是回霹雳堂吧。”他说着撑起身,长腿勾过鞋子,动手穿起来。

“你要是不想说,以后就不要再提。老吞吞吐吐地做什么?”凤染正色道,“我对以前的事不感兴趣,但以前我要是欠了你的钱或者人情债,这些东西我可以认下。不能轻描淡写的说一句‘不记得’,就推脱干净。”

“我们曾……”范星舒咽了回去,闪动起灿亮的桃花眼,“你手腕上戴的那只金镯子……”

“是你送给我的吗?”凤染慌张地跳起来,“大兄弟,不是吧?”

范星舒滚了滚喉头,诚实道:“不是。”

凤染抚着心口道了句:“阿弥陀佛!”

“是咱俩一起在你家后花园里挖出来的。”范星舒穿好鞋子,两手拢起自己的长发,“那时候你很小,挖到这金镯子高兴的不得了。你问我这个值多少钱,你说你想长大以后逃离凤家,想靠它当盘缠。”

凤染替他递上簪子,说:“凤家人待我很不好是吗?我以前常常向你诉苦?”

范星舒点首,凤染又道:“那么那日你说自凤家搬走以后,我们再没相见过是假话了?你怕再引起不必要误会?”

“你已不是从前的凤染。”范星舒束好发髻,“我今儿说了很多不该说的,突然想起小时候有感而发,你见谅。”

“以前都已过去,你现在也有新的身份。”凤染转了转臂腕上的金镯子,“我们都得向前看,侯爷待你是真心的。”

“我知道。”范星舒是聪明人,旋即明志说,“我对侯爷亦忠心。”

“我喜欢隋御。”凤染垂眸,红着脸道,“可我还不想让他知道。”

范星舒侧头惊叹:“为什么呢?”

“不到时候,待时机再成熟些吧。”凤染背着手浅笑,“所以,我告诉你,你懂得是什么意思吗?”

“星舒懂得,请夫人放心。”

“你懂得就好。”

范星舒躬身叉手,说:“夫人,星舒告退。”

“我明儿过霹雳堂去瞧你,哪里不舒服不要忍着。”

凤染立在他身后,像极了当初,她在雒都时和他诀别的样子。真是物是人非……她说得对,他们都得向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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