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回:侯爷直的不一般
凤染水眸低垂,紧咬住双唇,心里动荡极了。
“雨势渐弱,咱们再动身。”隋御笨拙地替她绾好发髻,“娘子若还是不放心,找宁梧来帮我化个妆好了。”
“化妆?”
“易容。”
“听侯爷的口气,先前是让宁梧做过喽?”
隋御眸色微闪,复坦荡地交代:“在盛州时,让宁梧帮我弄了几回。”他俯下身子,勾唇笑笑,“娘子这是吃醋了么?”
“你真的想出府?”凤染侧头抬起下颌,同隋御对视,“我以为侯爷腿脚犯痒,是想去东野呢。”
隋御用鼻尖蹭向凤染的脸颊,把她蹭得心猿意马,直往旁边躲去。他起手捧住她的脸,说:“去东野的事先往旁放一放,我现在只想和娘子出去玩儿。染染,你依我一次吧?”
“停,打住!”凤染一下子从杌凳上跳起来,“你快别这么叫我,肉麻死啦。”
“我以为你会喜欢,你以前……”隋御憋憋屈屈的,是他那声“染染”叫的过于柔气了?
“别提以前。”凤染赶紧阻止道,当初为讨好他做的那些厚脸皮的事,她想起来就觉得难为情。
凤染扯过隋御坐下去,与自己对调位置,“用,用不着让宁梧动手,化妆么,我也擅长!”
隋御登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宁梧是帮他伪装成另外一个人,掩饰掉原来的本色;凤染这是要把他往那勾栏里的小倌上捯饬。
他连续央及她两三次,均无果。最后只好眼睁睁地瞧向铜镜里的自己,在凤染的“巧手”下,多出几分阴柔之姿。他厌嫌地皱眉,却还是纵容了她这般胡闹。
骤雨初歇,隋御拎着一把天青色骨伞,携凤染走出霸下洲。
隋器刚要跟过去,就被邓媳妇儿和水生从身后合力抱回来。
隋器瘪着小嘴委屈道:“爹爹和娘亲要去哪玩儿?”
“他们不是出去玩儿。”水生睁眼说瞎话,一本正经地道,“他们是出府办事情。”
邓媳妇儿跟着哄骗小孩儿:“对,侯爷和夫人是出府办事情。”
隋器半信半疑,义父给自己布置了那么多课业,他自己却带着娘亲出了府。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是不是长大了想去哪里、想做什么事情就可以遵从自己的意愿了?
隋御和凤染站在霹雳堂屋后的地道口,面面相觑。
“这地道外观是差了点。”郭林在二人身后窘笑说,“还不是因为金生那厮儿,那晚为了快点把地道打通,大家伙玩了命地挖。”
“地道入口挖的尺寸小,关金生什么事?要说出口附近比较逼仄还差不多。夫人通过去尚且吃力……”隋御扶额,无奈道,“我是不是得爬过去?”
“不至于。”郭林壮臂一挥,嬉笑道,“弯腰就成,侯爷说的太夸张了!不然我在前面给侯爷和夫人打个样儿?”
“不必了。”隋御拒绝道,“去拿件旧衣过来。”
郭林横在原地,挠头说:“拿旧衣干啥呀?”
后走过来的范星舒,手持一把洒金折扇。他用扇柄狠敲郭林的脑袋,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说:“当然是担心‘钻’地道再弄脏夫人的衣裳,呆子!”
这是侯府挖的第一条地道,不足之处颇多。郭林瞪了眼范星舒,讪讪地跑回屋中去找旧衣。
宁梧也闻讯赶过来,朝隋御和凤染叉手道:“侯爷和夫人出府不带随从么?不然还是让宁梧跟着吧,要是遭遇突发状况,宁梧还可为主子分忧。”
“我和夫人掌灯之前就回来,不会有事。”隋御不动声色地拒绝了她。
凤染敏锐地嗅到他们俩之间的异常气息,还没等她仔细咂摸,郭林已拿件旧衣小跑回来。隋御便牵着凤染走进地道中,少顷,二人身影已消失不见。
“侯爷今儿那扮相挺特别啊,我刚才强忍着没笑出来。”郭林冲余下二人玩笑道。
宁梧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心中似有团发泄不出来的火,厉道:“你跟我走。”
“干,干什么去呀?星舒还在这呢!你一个姑娘家的……”
“跟我打一架。”宁梧强行勾住郭林的脖颈,愣是把他压下来与自己齐肩而行,“去盛州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
“你松手,大庭广众的,让星舒看了笑话。”郭林嘴上喊的欢,身子倒是没反抗。
“少废话!”
范星舒站在原地暗笑,宁梧的心思已彰明较著。要是没有盛州这趟行程,他还以为宁梧和康镇之间会有什么故事。可怜郭林那憨厚汉子……他自己可得隐藏好,儿女情长对他来说或许不是最重要的。
地道里的工程做的还算细致,隋御放下心来,二人前行一会儿,已见到一缕白光。
隋御在前带路,大手却把凤染牵得特紧,直到二人走出地道,隋御仍不肯放手。
“原来长这样啊?”凤染往四周瞧了瞧,“没有范星舒之前形容的那么恐怖。”
她想从隋御掌心里抽出,隋御却哈下腰来,吓唬道:“如今出了侯府,娘子还是跟紧我才行。这里不恐怖么?你瞧前面——”
他指向前方那片乱坟圈子,压低嗓音说:“那里埋了不少孤魂野鬼,不抓紧夫君的话……”
就在凤染随他手指方向眺望之时,他突然大叫了声:“啊!!”
这可把凤染给吓惨了,结结实实地跌进隋御的怀里,把他搂得那叫一个紧。
咯咯的笑声自头顶传来,凤染抓着他的衣领抬起头,见隋御正眯着凤眸看向自己。
“害怕啦?没事,夫君保护你。”他摸了摸她的头顶,宠溺道。
“话本里是这么教你讨姑娘开心的?”凤染推开他,一个人朝前方走去。
隋御纳罕半日,他这是“出师不利”么?凤染怎么没有小鸟依人般贴在他怀里?
金生之前跟他传授经验,说当初和芸儿在月色下幽会,老给人家讲怪力乱神的故事,把芸儿吓得一个劲儿往金生怀里钻。
为啥凤染不这样呢?当初在院子里碰见那两只狐狸时,不就把她吓得够呛么?哎,没经验……
隋御跟在她身后犯嘀咕,眼前的凤染突然停下脚步,他忙地伸手托住她,道:“怎么了?”
“牵着我走过去啊,到乱坟圈子了,你想让我跟他们打招呼么?还是坐下来跟他们喝点?”
隋御这才重新抓过她的手,敛笑着走过这些野坟。
“你不害怕嘛?”
“刚参军那会是怕的。”
“后来呢?”
“死人见多了,就不怕了。”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天空中的雨也时而停停,时而飘飘。隋御带的那把骨伞特大,他把凤染揽在自己的臂弯里。第一次和她慢步在锦县中,觉得十分惬意。真想有一日,可光明正大的和她走在大街小巷。
凤染不觉疲惫,走了很远的路从没喊累。说他带她出来玩儿,倒头来却成了她引着他游走各处。
他们在朝晖街上的博施生药铺附近驻足。她指给他看,特自豪地告诉他,这里有侯府好几成股,府中采集的所有草药兜转一圈,最终都会拿到这里出售,收入比较可观。
后来又带着他去往延边街,在桑梓米铺周遭停下来,讲与他,芸儿和金生就在那间小铺子里,替侯府在外奔波。说曹操曹操便道,但见金生从一辆马车上走下来,匆匆跑进米铺里。
待凤染和隋御终于来至锦县最南端,一望无际的大海终于映入眼帘。
雨在这时候也停下来,放眼睇去,方圆几里内,莫说人影,就连牲畜都见不到。
“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凤染转了转眼珠儿,支开隋御,撒丫子往海边跑去。
隋御收了骨伞,负手跟过去,蓦地想起几个月前对她的那句承诺:“最多半年,我带你去看海。”
这片海其实不大好看,没有细细软软的沙滩,甚少有海鸟,海边的礁石历经经年风吹浪打,变得奇形怪状。靠近了,还能闻到一股略浓的海腥味。
“隋御,隋御!”凤染朝他招手,“这里这么大啊!比咱们侯府后面大多了,再过不了多久,这里就是我们的啦。”
隋御凤眸一挑,重重点首,大步向她走近,称赞道:“娘子最有本事。”
这回凤染没有谦虚,而是笑着应道:“这是我替你打下的‘江山’。”一面说,一面抬臂,学起蒋舟旭教隋器读书的样子。
隋御把她的手臂往旁移了移,道:“娘子,是这边,那边……咱还没打下来呢。”
凤染动作偏大,竟指向东野方向。她吐了吐舌头,说:“那边也是你的家呢。”
“娘子是这么想的?”
“你已挣脱牢笼,是该过去瞧瞧了。”
“我过去……”
隋御没有说出口,凤染已知道他在顾虑什么。
“凌恬儿要是勾一勾你,你就走了,你这夫君我不要也罢。”她酸楚地道,“我心里肯定不好受啊,但是你要去。”
二人沿着海岸线漫步,凤染眺望海边这片荒地,“你不去摸清楚东野的底儿,我种出来的粮食卖给谁?我要赚东野人的银子。他们自去年秋收起闹起饥荒,到现在都没有缓解。咱们在大兴山这边薅羊毛,估计东野都快把山脉那头掏空了吧?”
隋御扳过凤染的双肩,似表忠心一般,刚要启唇,嘴巴就被凤染用纤指给堵住了。
“别受伤就好,我不想再给你治伤了。草药挺贵的,留着卖钱,给大器卖肉吃多好。”
“你喜欢我,我就知道你喜欢我。”隋御被凤染的话所感动,又犯起老毛病。
“那你喜欢我吗?”
“你明知故问!”隋御立起凤眼,“我对你的心思……”
“那你给我说说,你和宁梧在盛州都干啥了?”凤染微狭起双眸,狡黠地道,“让我猜猜,你勾引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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