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回:蛟龙岂是池中物
谷雨过后,春意甚浓。
侯府里大小哨亭逐一落成,沿着庭院高墙也种下一排排大树。其中一部分是大家在大兴山上直接挖过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凤染花钱从县上购买回来的,另有一部分则是她自随身空间里费劲巴力搬出来的。
这是个巨大的工程,累坏了府中众人不说,一并把凤染的腰包掏得空空。
这些大树还称不上林荫蔽天,依范星舒之前设想仍有不少差距。但没有关系,凤染手握灵泉,勤浇水就可弥补这个不足。
第二进院霸下洲两面的朱墙下,以最为枝繁叶茂的春树和榉树为主,余下各个庭院则多以桐树、柏树和槐树来装饰。
隋御第一次恣意踏出霸下洲门首时,久久沉浸在这过于悦目娱心的景色里,无法自拔。
他负手立于抄手游廊前,向内眺望这座属于他的府邸,原来它长成这个样子!
“侯爷,如今已将手下人排班轮值,每个时辰都有人在哨亭的站岗。就是……”郭林顿声,枯笑说,“庭院太大,人手太少。歇息两日就要开始挖地道,属下有点犯愁。”
“用不着犯愁。”隋御收回目色,成竹于胸地说,“要稳扎稳打,余下的事我自有思量。”
郭林忽然扬起语音,招手笑道:“喂~人在这边呢!”
只见安睿和范星舒结伴穿过月洞,走到霸下洲廊下。安睿手臂上站着一只个头较大的海东青,它毛色通体纯黑,比先前那几只血统要正些。
范星舒好似有点害怕它,刻意与安睿拉开些距离。
二人径直走过庭院,来至隋御面前叉手行礼。
“瞧着比来时瘦了不少。”隋御伸出长指抚摸海东青,问道:“熬几日成的?”
“时间不长,差不多熬了七天吧。”安睿恭顺回道,“东野这品种的确不错。”
“看你的气色还好。”
“属下扛得住,还有几只在后院里关着,我想一并训出来,用得时候也方便。”
范星舒在旁禁了禁鼻子,说:“这畜生长得太凶了。”
“你跟个大姑娘家似的。”郭林耻笑说。
范星舒没搭理郭林,弯腰冲隋御揖道:“侯爷,侯府前后院已让我查过好多遍,暂且再找不到纰漏之处。属下不敢说万无一失,但眼下您在庭院里活动应没问题。”
隋御点首,却见范星舒谨慎地往身后寻觅一圈,豁然笑道:“侯爷,我和宁梧那事儿……”
郭林整个人瞬间绷得溜直,范星舒怎么又跟宁梧扯到一块去了?!
“近来康镇那边盯得紧,你们俩缓缓再动身。”隋御没对郭林解释,又叮嘱范星舒道:“我找机会跟夫人慢慢说。”
范星舒会意称是,再次调转话锋:“侯爷,挖地道工程浩大,用钱是一方面,人力亦是要尽快解决的。既然您有了那个打算,属下觉得还是早些去办才是。北黎幅员辽阔,一来一回真不知要花费多长时间。”
郭林到底忍不住,酸溜溜地赤道:“你在跟侯爷说什么呢?我都听不懂!你那心里装得是啥花花肠子?”
隋御起手搔了搔眉尾,郭林这是担心自己不受“宠”了?
“我跟侯爷之间的秘密可多了,凭什么都要告诉你?”范星舒有意逗趣郭林,可劲儿诮讽说,“拳头固然重要,但脑子亦必不可缺。”
“小白脸子,哪有点武将该有的样子!”郭林忿忿不平道,“有种……”
“我不跟你比武,要比你找宁梧去。”范星舒躲到安睿身后,故作娇嗔状,“侯爷快替属下做主啊,郭将要吃人啦!”
“你们够了。”隋御负着手,忍笑说,“闲得没事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谁闲得没事?!”
凤染甫一迈进垂花门,便听到隋御的这句话。她现在是气不打一处来,正愁没地方撒气。
包括隋御在内所有人登时屏息凝神,都在心里暗骂,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凤染?
“你们杵在这里干什么呢?”凤染气呼呼地走过来,板脸问道。
郭林等边为凤染躬身行礼,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去,愣是把站在原地的隋御给凸显出来。
隋御用余光削过他们,腹诽,大家还真是好兄弟啊!
“谁惹娘子不痛快了?”隋御勾唇浅笑,“宁梧你说。”
宁梧垂头不语,隋御又打算向邓媳妇儿问话。
“侯爷现在腿脚好了,与其跟大家伙出来晒太阳,还不如去府院后头帮忙插秧。后面忙得焦头烂额,一百多亩地,一百多亩呀!”凤染手舞足蹈,比划道,“李老头现在是缺了两颗门牙,再过两天只怕下牙都要掉了。”
原是大片秧苗已孕育出来,又到了该插秧的时候。本来依着去岁的经验,除去劳动量增大以外,再没有太大问题出现。
然则田地上没甚么问题,劳力上却出了毛病。
有两户劳力不服从李老头的支配,因为他们把李老头的身份给认了出来。知道李老头先前是边境集市那边的叫花子,便打心眼里瞧不起李老头。觉得这种人居然比他们高出一等,心里生出妒忌之火。
李老头是个和善的人,觉得大家伙种地太辛苦,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他们做的别太过分就好。从来没有到凤染这里,讲过他们一个“不”字。
这两日到了扯秧插秧的关键时期,或许对于那些拥有大几百亩、近千亩田地的乡绅土豪没多大影响,他们请得起众多佃农为其劳作,但建晟侯府不可以。凤染招来现下这些人,已算尽了最大限度,再多就要负担不起了。
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两户不好好劳作,还暗暗撺掇其他佃农一起打压李老头。
凤染过地里查看时,李老头仍没有向凤染禀明,还让老田和老卫帮他一起守口如瓶。
凤染虽是动手能力差了点,但该掌握的种地常识一点都不少。她就觉得插秧进度有些慢,已过去多半日,大家好像都没怎么换地方,还守着眼前那一亩三分地。
直到后来,凤染逮住在厨房里擦灶台的大壮媳妇儿,“威逼利诱”之下,她才把事情讲出来。
“娘子打算怎么处置那两户?”隋御听到此处,敛笑问道。
“我能怎么处置?结钱让他们走啊。我不为李老头撑腰,以后谁还能服他管教?老人家一把年纪为我张罗事情,已经很不容易了。”
隋御可算弄明白了,这件事情本身是个小事,但涉及到要往外拨银子,就是踩到凤染的尾巴上,她不炸毛都出了鬼。
隋御自责,前些日子逼她逼得太紧,导致她现在对钱分外敏感。
“那便教他们走。”隋御大袖一佛,计划让郭林带人去后面地里帮忙。
“我才不要郭林他们去。”
凤染刚刚说得是气话,已决定好让两拨人彻底分开,就不能再混在一起使唤。
“你们过几日不是要开始挖地道了么?让家将们歇歇吧。”她发过脾气,又兴冲冲地走回霸下洲里。
邓媳妇儿紧跟凤染而去,众人趁机把宁梧给扣了下来。
康镇一事平息过之后,没过两日,他又来侯府一次。康镇自觉自己已完全倒向建晟侯府,与隋御之间的关系好似更进一步。
隋御看得出,康镇是个不错的将军,共同处事几遭以后,更摸清了他的性子。
但康镇要是知道隋御的双腿已痊愈了呢?要是知道隋御真正的野心了呢?
宁梧对康镇所言真假参半,待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会不会觉得自己被建晟侯府给耍了?
隋御不想让康镇知道真相,更不想拉他下水。就如同他不愿牵连到顾光白一样。
有些人还有一份好前程,过得尚且称得上安稳。北黎朝堂待他们还算说得过去。
在那一次之后,康镇没有再登门,就是巡防大兴山的次数比以前勤了不少。有时军士们遇见建晟侯府的人,两厢还互相打招呼问好。
隋御乐得其中,正愁挡不住东野人的窥探,便有人出来替他解决掉眼线。
“你和这小白脸要干什么去?”郭林没头没脑地问道。
宁梧睨了范星舒一眼,见他笑得得意,就猜到是他在诓郭林。遂瞪着郭林骂道:“你这个傻子,他说什么你都信?”
“小白脸啥都没说啊!”郭林气急败坏地道。
宁梧转过头,对隋御欠身道:“侯爷,夫人现下难做,侯府近来只出不进,全靠金生那边养着。可光靠金生那边还是捉襟见肘,不如……放我和星舒出去吧?”
“康镇还在监视我们,待过了立夏再走。”
郭林在侧都要把脑袋挠破,主子和他们俩到底在打啥哑谜,为何不能让他知道?难道自己不是主子最亲近的人?
郭林偷瞄一眼安睿,只见他十分从容地站在最外面,时而摆弄两下那只海东青,时而认真倾听众人讲话,完全不像自己这么急躁。
一时,众人散去,隋御回到霸下洲里找凤染。见她还在和邓媳妇儿对账,火气异常的大。他觉得是时候跟凤染摊牌了,做好她跟自己发火的准备,悄然坐到罗汉榻的另一端。
见状,邓媳妇儿无声退下。凤染推开手中账簿,咬了咬唇,道:“有什么事你直说。”
隋御去捉她的臂腕,凤眼低垂,宠溺地说:“娘子,你的生辰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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