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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5回:还有啥能被惦记


且说清明已过,桃月里处处飘香。

隋御不满足只在霸下洲前的庭院中活动,非得使唤凤染带他去后面地里转转。

凤染自是求之不得,她早恨不得一头扎进地里,今日播种,明日就能长出稻谷来。她就是好奇,隋御咋开始对种地感兴趣了?他不是一直觉得她在过家家嘛?

凤染推着他往府邸后门走去,临快到五六进院时,却刻意绕起远来。

“前面不是可以抄近路么?”隋御指向不远处的那一片残垣。

她本想避开那处,以免隋御见了触景伤情,但瞧他这架势是已经知晓了。于是不再遮遮掩掩,转动轮椅方向朝那处走去。

“芸儿那嘴巴呀……”凤染轻轻叹说。

“跟你一样。”隋御看似平淡地诮讽道,“郭林走了多久了?也不知他母亲如今怎样?”

“咦~侯爷,原来你会关心人呀?”她在他身后哈哈地笑两声,“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我掐指一算,郭林明年就能回来。”

“回来?”隋御并不想让郭林回建晟侯府,内心深处却在想,人家或许也不想再回来了吧。

“是啊,其实等咱们府上宽绰起来,完全可以让郭林把老人家接过来养老。侯府有这么多空房舍,闲置着干嘛?”

“凤染。”隋御微一侧头,攒动了下喉结,“你有没有想过,要是那十亩地没有丰收呢?”

“不会的,你放心好啦。”凤染心道,我可是有空间灵泉的人,怎么可能不丰收?

第一年,介于没有人力物力,她自己又是首次着手,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小问题出现。但有了今岁的经验,第二年开始定会节节高升。

凤染一想到以后可以躺在床榻上大把大把地数钱,就已乐得合不拢嘴。幸而隋御没有见到她这副痴迷的表情,不然又得抢白她一顿。

暮春时节,温度速度飞升,厚实的冬衣早已褪下,人人都换起鲜艳的春装。

凤染推着隋御来至那十几棵果子树附近,再往里面走是不能够了。

“咱们就在这待一会儿吧。”她跑到一旁的地下捡了两枝小树枝回来。

隋御见她今日单穿了件玉簪绿素绫大袖,下衬密合色曳地长裙,边露攒珠花纹缎鞋。皆是半旧不新的,大抵已穿过好几季。简单绾起的高髻没有半点点缀,就更不消说未施红妆的粉面。

他想起他们刚刚搬来锦县时,凤染还略略地傅些胭脂,如今……

但不知怎地,见她日日在府里府外劳作,竟比先前更加白净妩然。难道是他的错觉,还是说她在渐渐长大?人家不是说女大十八变么?

她才二九,他都已经廿四了。

“你捡树枝作甚?”

凤染拢了拢裙摆,在他跟前半蹲下去,用树枝刮起轮子上的泥土。

“这地儿松松软软的,你还非要过来。”她垂眸说道,“你来看什么呀?李子花好看还是桃子花好看?”

他倾身朝她望去,“你别弄了。”

凤染抬眼,见隋御又拿细长的凤眸横着她,笑说:“不弄怎么能行?你这破轮椅还得再坚持坚持。”

隋御不语,凤染低下头继续刮泥土,“葡萄树,不对,是葡萄藤长得慢些,估计再有几天才能开花。上次大器好心送你花篮,你却给人家摔地上了,多伤他的心呀?也就是大器懂事,不愿意和你这个当爹的斤斤计较。”

她刮完泥土起身直了直腰,又望向田间絮说:“哎,隋御,你看见大器没有?瞧跟金哥儿玩的多开心。我小时候都没这么撒欢地跑过。”

“凤夫人待你不好。”隋御掀唇问道,“她……虐待你?”

“不提罢。”凤染扬了扬手,转过来盈盈一笑,“你要不要在这里站起来走走?这地儿软乎,比霸下洲那地砖强。”

“衣衫更容易脏,你洗的时候多麻烦。”

凤染觉得隋御可能吃错药了,抬手就去摸他的额头,隋御忙地往后躲,“你那手干净么?”

“刚用手帕擦过的。”凤染赶紧回想这两天下过的药方子,“我没给你瞎吃药啊?你怎么转性啦?建晟侯爷今日怎么这么善解人意?”

隋御扶住额角,他真是没法子跟她正常沟通。

“推本侯回去!”他提高嗓音叱道,“快点。”

“真的不走走?”

“下次。”知道她还得聒噪,忙说:“闭嘴!”

凤染不怒反笑,这个样子才是隋御嘛~她双手搭在轮椅椅背上,准备带他回去。

“娘亲,娘亲!”隋器在远处朝她招手,两只小手里又捧了不少花草。

凤染活了心思,急急地说道:“侯爷,我去去就回,你等我一会儿呀!”

“嗯。”隋御沉闷应道。

凤染提起裙摆往隋器那边跑去,“大器,娘亲来啦!”

隋御的眸子随她而去,她分明就是个黄毛丫头,还好意思让隋器叫她娘?

他的注意力俱在凤染母子身上,居然没有察觉到身边已走过来他人。

除了上元节和前几日去拜佛,隋御已太久没见过生人。

眼前这年轻女子束袖持剑,身后的扈从各个强悍,她来头不小且不是北黎人。

隋御那敏锐的直觉还在,他以为自己早就退化掉了。

女子不是楚楚美人,周身异常英气,正饶有兴致地端详他。

“何人?”隋御不卑不亢地启齿,他已猜到她就是金生口中来寻自己的“李员外”之女。

闻声,凌恬儿示意身后的扈从不用跟随,她自己则加快脚步走到隋御面前。

“在下……”她飒然抱拳,想了想觉得不妥,又马上改口:“小女系这锦县李员外之女,特来拜访建晟侯爷。”

凌恬儿看到坐在轮椅上的隋御并不惊讶,毕竟事先听父亲和国师讲过他的遭遇。

东野近些年在明面上不怎么尚武了,但国主凌澈对待子女们却很严格。骑马射箭、舞刀弄枪都需精湛。而且东野女子相当豪气,尤其以眼前这位小郡主为代表。

凌恬儿这样的女子,心里都崇拜战场上的英雄,像隋御这种可称北黎战神的武将,她自然想来目睹一番。

轮椅上的男子样貌舒朗,剑眉凤眼,英俊的让人挪不开视线。只是看起来偏瘦弱些,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神武霸气。

“何事?”隋御惜字如金。

凌恬儿粲齿一笑:“慕名而来,不曾想在这儿遇见了。”

“那你看到了,请回吧。”

“侯爷这就要撵人走?”

隋御眸色神敛,微抬起下巴,问:“‘李’姑娘想要干什么?”

远处,凤染牵着隋器已往回跑,金生和水生也迅速赶来。

“爹爹!”隋器笑咳咳地冲到隋御面前,“爹爹,这是我和娘亲给你摘的花儿。”

隋御勾了勾唇角,笑说:“谢谢。”

隋器高兴极了,这一次义父竟然没有丢掉。他转过小脑袋,指向凌恬儿:“爹爹,他们是谁呀?”

凌恬儿看向隋器,又望了眼身后跟来的凤染,还有悄然站回隋御身后的金生、水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去大兴山里偷树的人聚齐了。

这个女子……她来回扫视凤染,那日在山里凤染穿一身粗布裙钗,加上她站的有些远,误以为凤染是这府上的下人。

今日一见,再听到这孩子的称呼,原来隋御已有妻儿。只是他这位妻子看起来有点小啊,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还身娇体软的。可这孩子总有四五岁的年纪,他们北黎人成亲都这么早吗?

凤染刚要往凌恬儿面前走去,隋御便在后面喝道:“夫人,回来!”

凤染回眸看了眼紧张兮兮的隋御,又转首对凌恬儿倩笑说:“我家侯爷性子有点急,姑娘你是?”

凌恬儿立即再报一次家门,与凤染客套起来。

“原是这样。”凤染侧身对隋御道:“侯爷,那李姑娘来府上一次,咱们要不要请她进去喝盏茶?”

“不必。”隋御一口回绝掉,“夫人,我们该回府了。”他又睃向凌恬儿,“李姑娘回去请对令尊说一声,建晟侯府里什么都没有,无需来拜。”

“夫人!”隋御再唤她一声,“回府。”

言罢,隋器已乖顺地牵起凤染的手,“娘亲,咱们走吧。”

凤染冲凌恬儿讪笑,实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她任由隋器把自己牵进府邸后门,临进门前,又回头看了凌恬儿一眼。

几个扈从已跟上前来,一个愤怒道:“郡主,这建晟侯的谱儿有点太大了吧?都沦落到这步田地还装什么装?”

另一个讥讽道:“郡主,咱回去吧,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那隋御现在就是个残废,不值得郡主大老远过来一趟。”

凌恬儿嗅了嗅这里的花香,淡然一笑:“英雄嘛,总是要有点脾气的。何况他九死一生。能把西祁那么强悍的军队打的屁滚尿流,他不值得我来瞧瞧么?”

凌恬儿绕着那片田地转了转,又沿着侯府围墙走到府邸正门。她凝望“建晟侯府”那四个大字,抱臂拎剑道:“越是不让我进去,我就越好奇,隋御,咱们等着瞧吧。”

金生和水生领着隋器已走出东正房,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知道他们主子又要发脾气了。隋器明显不想离开,却被金生单臂夹在腋下,相劝道:“大器,咱听话啊,晚点再进去。”

“爹爹又要欺负娘亲。”隋器替凤染叫屈。

“不会的,侯爷最心疼夫人。”水生话音未了,就听到隋御在屋中呵斥的声音。

“那日你是不是在场?不是告诉你他们是东野人了么?你脑子里想什么呢?请东野人回侯府喝茶?我可是北黎的侯爷!”

“凤染没忍住,“噗”地一声破笑出来,她幽幽地坐到圈椅上,“北黎还是东野有什么关系啊?咱们那些地还是占东野的便宜呢。再说咱府上连茶叶都见底了,我就是想请人家都请不了。”

“凤染!”

凤染一肘支在桌几上,托起腮边笑看隋御,“你到底在气啥呀?你这侯爷头衔值几个钱?咱们府上还有什么能让外人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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