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救驾
在太阳出来的时候，贞津道的那座黑宅已经燃起了通天大火。
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当人们看见它的时候，烈火已在顷刻之间将内院的屋子连间烧起，不明所以的下人们跑的跑、散的散，像一群无头苍蝇一般四处逃窜，却似乎没有一个人想着进去救火。
李猛带人冲进去之时，凤戢羽就站在院子外面。他的头发被烧着了一半，铠甲灰黑、神情木然，他究竟没有跟着李灵芝一起死去，也终究没能逃出洛京城。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言行疯癫的少女，少女不停地拍手叫好、蹦跳欢喜，仿佛并不知道这火里燃烧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只是一直嚷嚷着，要凤戢羽给他吃梅花糕。
守在黑宅外的士兵死的死、降的降，一多半都跟着临时反叛。宅院外站着许多围观的百姓，众人纷纷议论，说这宅子本就不祥，空了十几年才有人住进来，谁曾想到又接二连三出这样的事，只怕以后终是只能被拆去。
李猛这里带人剿殄清孽，肃洛京各门，齐国公府的楚家军也凭着一把御天盘龙剑，先斩后奏斩杀投逆南平王一党的武卫郎将，在周昌的内应下接手大理寺和刑部，而萧决则与谷寨主、白霁岭等带着白家军奔赴皇宫救驾。
……
却说萧决众人刚入皇城，来至太垣殿外，就听“砰”一声巨响——前方大殿竟突然屋瓦崩裂，灰烟四起，砖木四溅，地动山摇。不过一刹，便闻官员大叫逃窜，殿内一片乱乱哄哄。
萧决大惊，忙高举禁军虎符大步冲入。
“萧决率白家军前来救驾！所有人听令：萧恕谋反作恶，以下犯上，尔等立将叛贼拿下，敢有违者，立杀不赦！”
话音未落，就见太垣殿四面墙头猛然站起无数披着白色战袍、戴着银色面具的盔甲士兵。这些士兵身材魁梧、杀气夺人，脸上都戴着面具，仿佛从天而降，张弓搭箭之间，箭尖已齐齐对准了殿中所有人！
与此同时，一群禁军忽如洪水般涌入大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殿内的“假禁军”统统擒住。把众官震得一惊更甚一惊，讶异不知所以！
萧决见此，再顾不得其他，持令军符，带着一队人大步冲向祭天台。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还请父皇恕罪！”
他的出现犹如急时雨，让本就悲伤绝望的徐贵妃，瞬间看到了奇迹。她见儿子带着人匆匆朝祭台跑来，还以为是在做梦，只呆愣愣看着他，惊喜得无法言语。
而萧决却并未看见母亲，他只是喝令禁军守住祭台，疾步来至驾前，“父皇，您怎么样，刚才发生震响，您没事吧，儿臣来迟了！”
原本瘫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见大势已定，不由缓缓抬起眼。
眼前的萧决，穿着一身金黄色虎纹镶宝鎏金甲胄，腰悬麒麟弓、手拿青锋剑，双眸刚毅、英气凛然，丝毫不减先辈风采，让人立生一种“判若两人”之感。不禁开口道：
“朕无恙。”
天顺帝一开口，台下众官当即惊成一片。不是说陛下中了萧恕的“十绝散”，不能言也不能动吗，怎么……怎么竟然可以说话？
萧决却是大喜，“父皇，原来您安然无恙。儿臣适才在外，听闻您被下了毒，心中甚是担忧。幸得上天庇佑，叫父皇龙体安康。”
皇帝冷冷扫了百官一眼，“朕能安然，全乃楚白之功。若非他冒死进宫为朕解毒分忧，朕只怕早已亡于那逆子之手。”他说着，咳嗽了几声，显然还是有些累。遂轻轻扬了扬手，示意刘启替他说下去。
刘启忙躬身道：“殿下不知，陛下日前的确中了软筋散之毒，幸得楚公子进宫解救，方才侥幸逃过一劫。而小人今日给陛下服的，也并非‘十绝散’，而是由少许醉心花制成的粉末，陛下服之，身体困乏，四肢麻木，形与‘十绝散’相似，却不会伤及陛下听聪视明，只稍一二时辰，方自可解。这也是，楚公子出的主意。又叫小人佯作投诚，通过西宫门与内外相通，传之消息，若非如此，如何能瞒天过海将这醉心花送进来，还能将御天盘龙剑带出去？”
众人听闻，都不由呆住。
又听皇帝道：“只是，朕虽安然，但朕的七公主，却是再也无法回来。”他一双灰黄的眼，慢慢移向徐贵妃的方向。
什么，七公主？
萧决慌忙顺着皇帝的目光看去。他方才急于救驾，未曾看见母亲在侧，此时转头，才见母妃鬓发散乱坐于半屏之后，怀里还抱着一个身染鲜血的少女——竟是玉幽！玉幽穿着紫衣长袍，披着玄青大氅，闭着眼静静躺在母妃怀里。似乎，早已没了气息。
“玉幽！”
萧决面如白纸、大惊失色，慌忙扑上去，“这……这是怎么回事，母妃，玉幽怎么了！”
徐贵妃悲泣难忍，只说了一句“萧恕杀了我的小七”，便再忍不住“哇”地痛哭出声，心中千万愁苦，只恨难诉。
萧决惶然失措。
尽管在赶来之时已经做好了出现变故的准备，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萧恕这个混蛋，竟然杀了玉幽！
不，他不是在杀玉幽，他分明就是要杀他萧决，玉幽是替他而死，是为他而死！
一时间，他的表情悲愤交加，眼泪止不住滑落脸颊，“对不起，玉幽，是五哥的错，是五哥害了你，都是五哥害了你！”
皇帝见此，颤颤巍巍从龙椅上站起，他的神情未见波澜，瞳孔中却隐隐泛起一丝不被察觉的悲恸与愤怒。他一字一字道：“玉南，去，将那逆贼，与朕擒来。”
“是，儿臣领命，儿臣这就去！”萧决咬牙怒吼，拔出青锋剑直朝大殿冲了过去。
刘启忙将皇帝搀扶坐下，又从怀里掏出一纸书信，恭恭敬敬奉上，“陛下，这是日前国公爷在天辅殿传与小人之信，只因小人一直不敢露出身份，未能呈与陛下，还请陛下圣阅。”
皇帝接过信来，展开看了一眼，眉头由不得紧紧皱起。
刘启并不知这信上写了什么，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深沉，连手都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心里也越发不安。
“刘启，”皇帝突然急急开口，“老国公何在，楚公子何在？”
刘启忙道：“回陛下，楚公子适才冲过去与叛贼交手，然后就发生了刚刚的巨响……”说着，他慌忙看向正在坍塌的大殿，颤声道，“楚公子只怕仍身处其中，这会儿还有没出来呢！”
“什么！你为何不早说，来人，快快寻找楚公子，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朕拿你们是问！”
“是，是。”刘启脸色苍白，赶紧吩咐台下禁军寻救楚白。
一时又自责道：“是小人该死，国公爷千叮万嘱，无论今日发生何事小人都断不能离开陛下半步。是小人糊涂了！”
“你是糊涂！楚白是楚家唯一的后人，若他有什么意外，只怕老师也会……咳咳咳咳。”皇帝一时着急，禁连连咳嗽起来。
“陛下，陛下，您当心龙体啊。”
皇帝用力将信紧紧攥住。想不到老师为了大洛王朝，早已拼尽全力、鞠躬尽瘁……若楚白真出什么事，他非但愧对老师，更是愧对楚氏一门！
思及此，不由怒向刘启，“无论如何，朕要楚白活着，咳咳，朕要他活着！”
“是，是！”
谁知，刘启这里话没说完，台下突然传来众官此起彼伏的声音。
“陛下，臣等特来救驾。”
“陛下，臣等救驾来迟，让陛下受惊了……”
“陛下，您龙体无恙真是太好了。”
“陛下，陛下……”
皇帝闻声打眼瞥去，原来是一群官员正拂着大袖往台阶上扑来。什么长平侯，工部尚书……这官那官飞禽走兽一大堆，跟蜜蜂似的。
这些官员，刚才那样的情形，皇帝被困，公主身亡，也没见有谁敢站出来反抗。此时见五殿下带着白家军前来，形势转换，反都胆大起来了，一个一个纷纷抢着要上台“救驾”，恨不能叫皇帝第一个看见自己。
“站住！”就在他们大喊着攀上祭台之时，一个人影突然飞身而来，将众人齐齐挡住。
“圣驾当前，不可造次。谁敢动作，立杀不赦！”
众官见有人竟敢将他们堵在台阶下，不由又惊又怒，“你是什么人，我等要救驾，还不赶紧让开。”
“在下白门忠武麾下、白家军第四代军师谷厌子是也，敕奉皇命剿灭叛贼，谁敢上前，休怪锏下无眼。”
这人声音坚定、目光如炬，脸上戴着一张鹰面面具，手中一把八棱铁锏，身上穿的是刀枪不入的白银甲胄，脚上踏着白虎银靴，通身上下气势逼人，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跟着萧决进来的将军谷厌子。
众人见他身材魁梧，都不觉有些胆怯，却有一人跳将出来，冷声质问，“什么白家军，你拿这名头吓唬谁呢？我等都是朝中大臣，你算什么身份，凭什么阻拦我等？”
这说话的，是昨日在天辅殿出尽风头的魏将军。他自认自己大小是个武将，又当着众人的面，当然有恃无恐。
一些官员也随之附和，“魏将军说着对，就算你奉命剿贼，也不能拦着我等救驾，对不对？”
“正是，你凭什么拦着我们……”
谷厌子冷冷道：“废话少言，奉劝尔等速速退下，否则，本将军可就要手刃叛贼了。”
“你……你说谁是叛贼呢！”魏将军一听此言，竟似被人踩中尾巴一般，当即跳起，“我等对陛下忠心不二，黄天可鉴，厚地可知，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看着这些人争抢功劳，天顺帝的脸色越发阴沉，在众人皆不觉之时，他的眼中已缓缓掠起了一丝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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