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她不知道的一切

　　可是……最后关头，他却依然下不了手。
　　他终于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究竟对她有多么深的感情。他根本就无法让自己彻底伤害她。
　　所以，原本以为就要水到渠成的黛西，只感觉到他在自己身上狠狠发泄着，却没有破坏她最后的贞洁。
　　“你……为什么要这样？”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气音很重。
　　他听不见她的话。许久过后，彻底结束，他额上汗如雨下。
　　他丝毫没有留念地转过身，踏出棺木，背影决绝且沉痛，像是不想再看她一眼，语气中蕴含了太多情绪，深沉又嘲讽，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他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他决然离去，再也没有回来。
　　黛西躺了很久，遍布全身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她最终只能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因为她之前的衣服已经被撕碎了，没有衣服可以穿，她只好自己在房间里找衣服。
　　没想到，她居然在柜子里找到了很多套布料很柔软，也很好看的裙子。
　　不像是很新的裙子，应该是被人穿过的。她不知道为什么，拿起一条裙子闻了闻，总感觉这个气味很熟悉。
　　虽然没有见过这些裙子，也不记得自己穿过，可她就是怀疑，这些裙子都是自己穿过的。
　　她想到了她失踪的那一年，会不会……就是被他带走了，然后住在这里，一直被他照顾着呢？
　　她想要出去找他，想要问清楚，可……门竟然打不开。
　　她敲了半天的门，也没有谁理她。
　　她被关起来了。
　　一日三餐都有吸血鬼给她送食物，可他们每次都只把门打开一条缝，把食物放进来，然后就会关上。
　　她没有办法逃出去，因为她打不过吸血鬼。
　　幸好在第二天的傍晚，梗子这傻缺来找她了。
　　它贼眉鼠眼、东张西望，从窗户打开的那狭窄的缝隙里，偷偷摸摸的钻了进来。
　　没想到，这么狭窄的缝隙，他们的麻袋也被它给硬拉扯进来了。
　　刚进去，它一回过头，就看见黛西双腿交叠，双手环胸，妖妖娆娆地坐在它正对面的椅子上，离它有些远，但眼睛直直地盯着它。
　　然后，她忽然间由面无表情，扯出了一抹冷笑：“你还知道来？傻缺，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我了？”
　　梗子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挠着秃头，疑惑地问：“我来找你，你不是应该很高兴吗？为什么说我害死你了呀？”
　　“按照我平时的习惯，我吃失忆果前一定问了你那果子能不能吃，并且一定在你回答我能吃以后，我才会吃。”黛西皮笑肉不笑。
　　梗子辩解：“可是我也告诉了你，吃了失忆果会失忆呀，不过，我在追到了那只蚊子以后，才来得及告诉你而已。谁知道你这么性急。”
　　黛西额头上简直又要青筋暴起了，所以是她性急的错？她也没多性急啊。
　　“那贬低我家男人的事情，你又要怎么狡辩？”她语气很不好地质问它。
　　“你家男人？”梗子瞬间一脸嫌弃，“你是说喀布尔？”
　　“司徒穆！”黛西非常想原地拍死它。
　　“司徒穆又是谁啊？”说到这儿，梗子露出了猥琐又八卦的笑容，“你野男人这么多的？什么时候背着我偷的？”
　　黛西直接操起了手边的杯子，就暴怒地朝它扔了过去，一扔一个准。
　　跟它说话，简直是要气死她！
　　“啊！”被砸中的梗子，大叫了一声，身体弹到窗边的墙上，就摔下来了，掉在窗子下，刚刚走过来的那段路都白走了。
　　梗子被砸得头晕眼花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一回过神来就开始嚎啕大哭：“哇——我好不容易才铤而走险，找到这里来，结果小废物虐待我！虐待我！”
　　黛西觉得自己也被它哭得头晕了，她想，算了，还是不跟这傻缺计较了，反正它也只是个傻缺。
　　所以她不耐烦地说：“别哭了，我不虐待你，再哭就给我滚出去。”
　　梗子好一会儿才止住了哭泣，从窗户边走过来，又要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开始絮絮叨叨地跟她哭诉。
　　“我发现你不见了，我翻遍了整座神殿都没有找到你，我又以为自己把你弄丢了，还好麻袋在我手上，然后我就找过来了。”
　　“好了，别啰嗦了，赶紧想办法把让我出去，我要去找我家男人。”黛西催促道。
　　“你又没有被束缚，直接用逃跑神器就可以跑出去了呀，可找男人就……咦？你身上怎么这么多牙印？不会又是被吸血鬼啃了吧？”
　　梗子这时终于注意到了她脖子、锁骨、手臂上的咬痕，还啧啧称奇：“都出血了，一看就老疼了。”
　　“你不用管。”黛西蹙眉，觉得它用逃跑神器的想法很傻缺，“这里是血族领地，外面全都是吸血鬼，你要是不想死，就用逃跑神器逃出这里吧。”
　　“那怎么办？”梗子挠头，“要不等他们放我们出去？”
　　虽然干等着的想法同样很傻缺，可不得不承认，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就这样混吃等死一样地过了几天，终于，房门不再是一条狭窄的缝隙，而是完全打开了。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梗子立即躲到了黛西身后装死，而黛西惊喜地朝门口看去，却没有看到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站在门口正中间的，是一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吸血鬼。
　　艾伯纳对她的印象非常差，因为从他知道的消息来看，他觉得黛西蛊惑了始祖，让始祖为她付出一切以后，就抛弃他，试图嫁给他人。所以，在他心里，黛西就是一个丧尽天良的妖女。
　　当看到她晶亮如星子的眸中，陡然升起的惊喜，在看清是他以后，就立即黯淡了下去，他只觉得讽刺，只觉得她是装的，虚伪。
　　因此，他对她的态度更加冷漠了，只说了一句：“你可以走了。”就转过身，准备离开。
　　黛西微微瞪大了眼睛，追上去问他：“我可以走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关了我几天就让我走？司徒穆呢？”
　　“司徒穆是谁？”艾伯纳皱眉，这女人还和多少个男人纠缠不清？
　　“就是抓我到这里来的那只吸血鬼，”黛西想到，她吃了失忆果后，就只见了他一面，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又问，“他呢？”
　　想到始祖已经五感俱失了，眼前这个害了他的罪魁祸首，却还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不知好歹地追问老祖的事情，艾伯纳的怒火就要从眼睛里迸发而出。
　　明明……大祭司找到了可以让尸魇蛇毒延迟发作的方法，始祖身体那样强悍，只要不剧烈运动，就可以多争取一年的时间。
　　可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因为他听到了这个女人即将和别人成亲的消息，他就不顾所有吸血鬼的劝阻，疯了一样地冲向了她那里。
　　结果，他现在就已经五感俱失了，永远地陷入了黑暗。
　　不……准确地来说，连黑暗都没有，那只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孤独的、令人崩溃的虚空。
　　可他是他们的精神信仰啊……
　　注意到了他隐隐要爆发的怒意，可是黛西不管，她必须要问出司徒穆的下落，所以她冷静地说：“请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你问他做什么，你有资格问他吗？”愤怒至极的艾伯纳，眼睛里涌出来的，竟然不是熊熊燃起的火焰，而是潮水般的眼泪。
　　“他五感俱失了，你开心吗？他交代我，在他完全丧失了五感之后，就放你走。你从今往后都自由了，可以嫁给任何你想嫁的生灵了，你开心吗？”
　　“他五感俱失的时候，所有吸血鬼都哭了，只有你，被他保护在你的房间里，保护在美好的碧海蓝天之下，什么事情都不用管，什么痛苦都不必知道。”
　　“他让我放你走，什么都不要告诉你，就可是我做不到。这是我这辈子违背他的唯一一个命令，以后再也不会了，也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不是想知道吗？那我现在就把一切都告诉你。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五感俱失了，被始祖抱来了这里。”
　　“我当时真是难以置信，始祖从未接近过哪个女子，更不用说对一个人类女子百般呵护，爱惜至极。”
　　“血族明明有那么多女子可以照顾你，他却偏偏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唯恐让你哪里不舒服了，让你又不小心伤到自己了。”
　　“你五感俱失的时候时常发疯，自残，所以他不管走到哪儿都要抱着你，就跟和你连在一起了似的。连找生灵花，他也要带着你一起。”
　　“生灵花是保护血族子民性命的关键，始祖必须要找到足够数量的生灵花。当他找完生灵花的第一时间，他竟然就要和你换血，让你重归光明，而他失去一切，承受你所承受过的所有痛苦。”
　　“我丝毫不怀疑，如果不需要找生灵花，他这么爱护你，为了防止你有任何伤害自己的行为，他一定在最开始就和你换血了。”
　　“当和你换血以后，大祭司找到了压制尸魇蛇毒的方法，但始祖绝不能剧烈运动……他根本不能飞！不能飞你知道吗？可他还是坚持要自己送你回去，让你以为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让你以为他从未为你付出过。”
　　“让你在阳光下无忧无虑地活着，而他在死水里无悲无喜地挣扎着，活着，却跟死了一样。”
　　“你应该最清楚五感俱失的感觉吧？你发疯自残，孤独痛苦，可是现在你再也不用承受了，因为他已经为你承受了一切，你多么幸福啊。”
　　看到已然泪流满面的黛西，悲痛欲绝的艾伯纳仍然不肯放过她：“本来，他还可以享受一年的光明，可是，就是因为你，在始祖为你付出了一切以后，转头就嫁给别人。”
　　“我们本来打算瞒着他这个消息，可还是让他听到了。当时他整个人都疯掉了！你能想象吗？力量最为强大的十几个兄弟一起拉他，都没有拉住。他一甩手，差点摔死了好几个兄弟，他真的疯了……”
　　“我们不敢再拉他了，生怕自己害他用力过度，让他就此五感俱失。可是，没想到，他一回来，就已经濒临五感俱失的边缘了……”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这个罪魁祸首！”
　　“你知道始祖对血族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他是所有血族民众唯一的信仰和寄托，我们共同的精神领袖，带领血族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你知道他变成这个样子了，大家沉浸在怎样的悲痛之中吗？”
　　“你到底哪里好？哪里值得始祖为你付出一切？我不懂，血族比你好的女子千千万万，可始祖偏偏就栽在你手上了，这是他此生最大的不幸。”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生命是始祖用他的一切换来的，我现在真想杀了你，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毁灭你的灵魂，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艾伯纳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在带着无尽恨意说完这些话以后，他就绕开了黛西，再也没有停留地离开了。
　　黛西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般，脑中嗡嗡作响，浑身颤抖，摇摇欲坠。
　　听墙脚的梗子终于冒出了头来，看到黛西在哭，它安慰她：“不要哭啊，小菲，听到那只吸血鬼的话了吗？我们可以走了，可以去找你男人了呀。”
　　黛西颤动的双手捂住了面孔，眼泪从指缝里淌出来，声音哽咽得难以听清：“可是……他已经……再也看不见……我了……”
　　“都是……我的错……是我……太任性了……”
　　“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
　　她最后这一句话，梗子竟然听懂了，说：“你是说那个五感俱失的吸血鬼吗？”
　　“是……有什么办法？”黛西怀揣着一丝希望。
　　梗子挠着自己的秃头，想了半天，终于一拍脑瓜子，开心地说：“办法总归是有的。”
　　“什么办法？”黛西又问了，这次她终于让自己止住了哭泣，听到梗子的回答，眼睛亮了起来。
　　梗子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地开口了：“在遥远的西方海角，有一块无字神碑，只要能用同等价值的东西与碑神交换，就能换来你想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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