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静谧的夜晚，许鸢家里的厨房头一次如此热闹。程蓁浩浩荡荡买了食材，立下豪言壮语要做顿三菜一汤。

        过程中许小屹在房间被香的写不下作业，闹着来厨房打下手。这小孩在厨艺方面明显比她妈要上道，洗菜切菜递佐料，和程蓁配合的十分默契。

        许鸢无聊，她对做菜一窍不通，帮不上忙，也不好意思回房间或去沙发坐享其成，就徘徊在厨房门口，想凑近些又怕打乱节奏，只能找个不碍事的地方杵在那儿揪着衣角。

        “你去练琴吧，今天还没练呢不是？”程蓁趁着空闲回头望她一眼，善解人意的将许鸢赶回房间。

        若是要三秒钟说出许鸢的三个特点，不论是程蓁还是许小屹，亦或是认识许鸢的其他同事或朋友，都会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长得好，话很少，还有爱练琴。”

        在坚持贯彻每天练琴这个弹琴人必须养成的好习惯上，程蓁甘拜下风。即使她现在仍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也需要保持技术上较高程度的水准，但她还是会时不时摆摆烂偷偷懒，比如今天，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弹琴。

        许鸢不同，就算是天塌地陷，只要还没塌到她头上那片天没陷到她脚下那片地，只要身边有琴，她都得练才行。

        今天白天没练，晚上要是再不练，许鸢今晚的觉都睡不踏实。程蓁作为“鸢”学家，以后若是要出书，这点得写在第一章第一条。

        可这次许鸢不肯了，她摇摇头拒绝程蓁的提议，固执的站在原地，直到程蓁将炒好的饭菜盛到盘里，她脚下生风似的赶在许小屹之前，将饭菜端到餐桌上。

        不会做饭，还能不会端菜吗？总得为这顿饭做点什么贡献吧。

        “鸢鸢，来盛米饭。”

        程蓁读懂了许鸢的意图，干脆给她找点事干，盛米饭这种毫无难度的活，交给许鸢还是可以放心的。

        三菜一汤加三碗米饭，许鸢家的餐桌都为这顿晚餐的丰盛程度感到震惊。

        两个大人午饭吃的迟，晚餐只少吃一些垫一垫，确保晚上十一二点不会饿的睡不着，所以这顿饭主要是做给许小屹这个还在长身体的小孩吃。

        长身体的许小屹很给面子，落实光盘行动，吃完懂事的回房间写作业，给妈妈和姨姨留下足够的空间。

        是的，做饭时程蓁就和许小屹商量好了，长远来看，不能叫姐姐，叫程阿姨也显得生疏，叫姨姨刚刚好。

        小孩吃饱喝足，大人负责洗碗。

        程蓁本打算洗，许鸢却执着的坚持要她来洗，不肯退让。多理由说服无效，程蓁妥协，甩手倒在沙发上，看着许鸢单薄的背影入神。

        大学时期的程蓁就幻想过数次，许老师不弹琴的时候，染上烟火气的模样，又是哪一番美丽的景色呢？

        许鸢任职的这所大学，规定音乐系的乐器专业老师从入职起，每四年要办一场个人音乐会，程蓁大二那年，恰好赶上许鸢的个人音乐会。

        那时的程蓁和周围学生一样，隔着远远的距离，看着许老师坐在耀眼聚光灯投在舞台正中间的那束光下，穿一身淡蓝色的无袖包臀礼服裙，秀眉轻瞥，目光凝住琴弦，十指翻飞，演奏出动听的旋律。

        许老师虽然严格的有活阎王一称，但长得好看气质出众也是出了名的，特别是在有次校庆演出，音乐系正好轮到许鸢出节目，许老师凭借美貌吸了一大批粉，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外系的学生来一睹风姿，甚至当天早上宿舍楼刚开门就跑来占座。

        前排都被抢占，程蓁和几个同学下课后紧赶慢赶才占到中后排，几个平日里被活阎王折磨惯了的小丫头，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许鸢颜粉，嗤之以鼻。

        “他们这些人，就是没上过许老师的课，但凡上一次就晓得什么叫地府第一活阎王，要不是她是我亲导师，我一定不来。”

        此话出自顾心澜，程蓁的大学同学兼舍友。程蓁到现在都记得她说这幅话时，翻了个好大的白眼，却在许鸢从后台走出来的瞬间被吸去了目光：

        “擦，咱们阎王爷是真的美啊！”

        端秀庄丽的容颜，被礼服勾勒出的纤细腰身，像从从画中的仙山琼阁里走出的仙子，不沾丝毫尘世的喧嚣，不疾不徐的走至台中央，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向台下鞠躬致谢。

        程蓁还记得自己那时坐在台下，双唇微张，许鸢弹的什么完全听不进脑子去，音乐会有多久，程蓁就发了多久的花痴，脑海里只有许鸢的淡笑，和停不下的幻想——关于仙子沾上烟火气后的模样。

        而此时此刻，似乎很符合当时程蓁构想的画面。许鸢的长发用一根头绳松散的束在脑后，袖子半挽至手肘处，因为太瘦，手腕处突出的骨头尤为明显，隐隐透出青色的血管。

        仙子之所以被人崇敬，只因为她是仙子。而仙子之所以被狂徒妄想按在怀里亲，则因为仙子身上的沾上了世俗的气息。

        程蓁就是这个狂徒，但她是个有礼貌有智慧的高质量狂徒，懂得循序渐进，一步一步实现把仙子按在怀里亲的目标。

        “小禾，我去弹琴，你要进来坐吗？”

        仙子开口了，程蓁乐颠颠的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当然。”谁会拒绝围观仙子修炼？反正程蓁不会。

        许鸢哪知道程蓁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她只偷偷为终于为这顿饭做出了自己的贡献而窃喜，顺便为自己要去练琴这件事感到忐忑，以至于连开口的询问都带着颤音，好在程蓁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依旧兴致满满的跟在自己身后。

        她也没有程蓁这般色//欲熏心，她只有一个很单纯简单的欲望，那就是希望身边一直能有程蓁的存在，希望每一次的回眸或抬眼，都能见到程蓁的笑颜，甚至不需要去触碰。对许鸢来说，这就够了。

        许鸢的欲望正合程蓁的心意。她可以看着许鸢认真练琴的侧影，用炽热的眼神亲她千遍万遍，还不会被发现。

        就像大学时期在许鸢的琴房里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瞧着，将心上人的容颜刻在心里，晚上在一个人的夜里，独自回忆和欣赏。

        “喂喂，你好像弹岔行了。”

        许鸢难得练琴分神，不知不觉弹错了谱子，被程蓁抓个正着。打趣的声音传来，许鸢回头，看见程蓁捏起坏笑在旁边看笑话。

        “小禾，你也要记得练琴才行。”

        语气依旧平淡，却带上了不知源头的压迫感，程蓁一秒回到大学时期的专业课，被许老师检查上节课作业的紧张。

        每一根手指都浸满汗水，平日里练的十分流畅的部分也莫名卡住，下意识抬头，对上许鸢冷清清审视的目光，又是一阵哆嗦。

        说不上为什么害怕，其实许老师不骂人，也很少有一句过分的指责。她只是用一双美目瞥你一眼，轻皱眉头，语气微漠，言简意赅的指出问题，便叫你吓得起一身冷汗，恨不得连滚带爬的回去怒练八小时琴。

        时隔多年，程蓁自己都扮演着老师的角色，带出来不少学生，但要在许鸢面前弹琴，依旧有些忐忑。不过心里再怂也不能失了面子，程蓁答应的痛快，扔下手机，从旁边的琴架上另拿了一把琴。

        轻拽几下琴弦，程蓁活动几下手指，习惯性按顺序将十个手指一个一个都掰响。这是个不好的习惯，程蓁从高中就有，大学时期被许鸢发现后训了一顿，到现在还没改过来。

        果不其然，许鸢看到她掰手指，又是一记眼刀。程蓁讪讪一笑，没再掰下去，开始正色弹起琴来。

        是她和许鸢排过的二重奏，当年为了代表学校参加国家级的大比赛，二人紧赶慢赶排出来的一首，一起在台上演出过的，也拿到了不错的奖项。

        程蓁只弹了几句，许鸢便默契的跟上，在重要的衔接处，各自抬头注视着彼此的眼睛，再一齐落下音符，奏出美妙的乐声。

        有些话不言而喻，一曲终了，答案自然已经蕴含在旋律中。程蓁将琴放回原处，随口拣了另一个话题：

        “你明天有课没，要不要去学校？”

        “有的，一整天都有。”许鸢也将琴放下，有些恍惚，“你明天…”

        她本想问程蓁明天要不要回n市，但生怕说出口之后程蓁便真的走了，话转了一圈又咽回肚子里。

        “我明天想和你一起去学校，可以吗？”程蓁知晓她未说完的话，没有正面回复，却给出了更为惊喜的反应，许鸢的眸光闪了闪，点头应道：“可以的。”

        “那就早些睡，我先去洗漱了，好困。”程蓁说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都要走到门口，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向许鸢：“我去开间酒店，下午实属意外，和你睡一起总归不太方便。”

        不要！许鸢第一时间想拒绝，她摇摇头，语气认真：“没有不方便。”我很想，很喜欢和你睡在一起。

        “不太好，我还是去开酒店昂。”程蓁犹豫了一下，许鸢家里没有换洗的衣服，自己得出去买两件才行。

        “小禾！”许鸢间程蓁真的要走，忙起身追上，语气也急了许多：“我有新的洗好的内裤，还有袜子，你穿我的衣服就可以。能不能…不走？”

        这是一天之内许鸢第二次问出这样的话，程蓁心软的一塌糊涂，就算是露宿客厅她也不不打算走了，点点头摸摸许鸢的头发：“好，我不走，你去给我找衣服呗。”

        “嗯。”许鸢苍白的脸上浮过一抹喜色，又不好意思起来，垂头走向衣橱去翻找衣服，用橱门遮掩泛红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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