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忿怒空行母（三脉七轮）

“小白云，不是老夫不愿出手。我这点修为，比起当年的玉诚道人、撄宁真人、泥丸真人这三大真人来说，差得太远了。真要搅和进你们这场纷争中，怕不是要当场登天，骨灰都被人给扬了。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老道我能吃几碗干饭，心里还是有数的，超过了饭量，那就要胀破肚皮喽。别的不说，哪怕与你相比，你的境界虽然不如我，可真要动起手来，我这把老骨头未必能赢你。”老者拍了拍干瘪的肚子，摇头道。
  中年人听他如此自贬，心知此老当真是不愿出面露脸，难免有所失望。
  “小白云，你们无非瞧我辈分高，寿数大，给我戴高帽子。可老夫虽然是东派这三百年来的唯一传人，人元丹法练的还行，地元丹法那种外丹法早就失传，想练也练不成，秦皇、汉武、嘉靖皇帝都失败了，历史上或许只有魏伯阳成功过，那也仅仅是一种九假一真的传说故事。天元丹法嘛，老夫也算是练成了一半，马马虎虎还凑合。老夫并无什么神仙法术，之所以能活得这么长，被你们称为‘地仙’，要诀只有四个字——莫管闲事。”老者悠悠道。
  在此老心中，苟住性命，明哲保身才是修行第一要义。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而生死之外，则都是小事。
  中年人叹息一声，神色似有不甘道：“如此，晚辈只能打道回府，离开这多事之地了。”
  “希望你是真的打道回府，不要再偷偷去找南宗泥丸真人的徒孙们或是其他人了。有些事，本来知道的人没有那么多，一旦你四处求人，瞎捣鼓一通，反而会放出风声，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事情只会乱上添乱。你来之前，老夫其实已经占卜一次，得了一个上乾下坤‘天地否卦’，不过暗含否极泰来之意，关键处在一个‘水’字，此事之转机，正与水有关。”
  “与水有关？是人是物？”中年人忙问道。
  “这就不太清楚了。天机晦涩，无法直言，你应该懂得当中禁忌。”老者打了个哈哈，没有说得很明白。
  高人行事，总是如此，天机不可泄露。
  见中年人转过身，准备离开，老者又强调了一句：“天下高人中，真正得知这一讯息的，本来不过十之一二，但是你若到处宣扬什么‘劫运之说’，怕不是七天以内，所有人都知道了，都想赶过来凑热闹，那才是真正大乱，甚至会提前引发劫数。小白云，你是北教上一代掌教，既然退了位，就潜心修道吧，不要自找麻烦，胡乱惹些因果在身。我再三强调，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晚辈谨记。”
  中年人闻言，浑身一震，提前引发劫数，这种事是断然做不得的，也没有任何人敢承担此等因果。
  此等因果，谁碰谁死。
  他已决定，立刻返回宗门，闭关修行，并通告北教诸多流派的所有门人，守山不出，至少要等到十五日后，方可出山活动。
  ……  ……
  而另一边，帝都近郊某处庄园。
  此庄园名曰“合璧”，占地数百亩，景色雅致，融合了中外园林的不同元素，既有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又有丹枫白露之清泉、普罗旺斯之薰衣草，另外还种植了大量奇花异朵，花香袭人。
  普通人来此观光、疗养，都会觉得心旷神怡，念头通达，赞一句：“风景不错。”
  合璧庄园本是盘龙集团开发的度假项目，其中有一套别墅，是冷至谦给自己留的，偶尔会过来小住几日。
  如今，暂住其中的，正是神秘女子观音奴。
  此时，面戴黑纱的观音奴正采用九支坐法，以‘如意坐’的坐姿盘腿坐在静室之中，孤身一人默练神功，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默念经文，又或者向冥冥中的某位强者祈祷着什么：
  “祈求诸上师，赐予大加持，神妙灵息力，入我中脉道。”
  “祈求诸上师，赐予大加持，不净幻化身，得以速转变。”
  “祈求诸上师，赐予大加持，清净幻化身，得以显现前。”
  “祈求诸上师，赐予大加持，梦幻诸颠倒，得以速消灭。”
  “祈求诸上师，赐予大加持，正觉菩提道，此一身成就。”
  “祈求诸上师，赐予大加持，无余涅盘道……”
  随着观音奴的念诵，身上隐隐有丝丝异状产生，空气中波浪滔滔，仿佛有某种不可描述之事物浮现出来，但又始终没有真正在物理世界显化。
  原来，她正在观想自身，在识海中把自己化作金刚亥母，通体红色，周身如红宝石一般，大放光明。
  识海中的她，一头二臂三眼，左臂夹着一根白色长杖，右手举着雪亮的金刚弯刀，在空中挥舞，高过头顶，似乎在切断一切幻想妄念，斩灭我执。左手在胸前持天灵盖，内贮赤红之血，以示满足无量安乐。
  她的头上戴着五骷髅冠，脖子处挂有五十个滴血人头的项圈，手臂和手腕上则覆盖臂钏及腕钏，胸口护业心镜护身，脚部也有踝钏。

  此番形象姿态，看上去诡异非常，但又透发着种种莫可名状的庄严神圣气息。
  识海中的她变成金刚亥母后，通体不着寸缕，身姿曼妙如二八少女，作舞蹈姿势，右小腿向左上卷，足心上仰，左足直立踏压在平卧之人尸的胸前之上，以示了断生死之意。
  斩灭我执，安乐无边。
  智火光焰，通身围绕。
  观音奴继续观想自身外表，如同上述金刚亥母，但身体之内则如同一个红色通明透亮的空泡，乃至指尖趾尖也是中空，正如极薄红绢所鼓胀的帐篷，或吹气鼓胀的气球一般，空无一物。
  起初，观音奴观想这尊金刚亥母与自身体量相等，然后渐次膨胀，如屋如山，接着超出山岳，弥天极地，化作星球，最后充满整个星空宇宙而无余。
  与宇宙合体之后，她又反过来，观想金刚亥母的神体渐次缩小，竟小如芝麻，再细小至蝼蚁微尘，乃至分子原子，但体型虽小，神体内外一切仍了了分明。
  由小及大，由大而小，轮转反复，无休无止。
  此番识海中的空间变化，委实诡异万端，隐隐有超出空间尺度的奥妙显露出来。
  此等观想法门，正是“忿怒母”之修行，类似天竺瑜伽中的孔荼里尼瑜伽，也就是通俗所谓的“三脉七轮”的法门，与我华夏的奇经八脉修行有几分类似，但并不相同。
  观音奴所习的忿怒母，乃是得到上师真传，亲授其中无数秘密诀窍，比之寻常“三脉七轮通中脉”的法门更为高深绝妙，不是什么烂大街货色的普通功法。
  观想之道，所存的观想之物，只停留在自身识海，而不是真实的物理世界之中。
  无论这种观察、想象出来的事物，多么恢弘、伟大、诡异或神圣，对于物理世界的常人来说，都是虚假的。
  只有修行者本身能幻想出种种外相，并且唯有她自己一个人看到这种种种不可思议之幻象，以此借假修真罢了。
  一切神通，皆是唯心所造。
  法不外求，自然神通具足。
  她的呼吸吐纳也与江海天、李如松这样的道门修士不同，只见她右手握拳压左侧胁骨，左手握拳，伸食指按住左鼻孔，从右鼻孔中猛呼长气一次，接着猛呼短气一次，再呼长缓气一次；然后以左手握拳压左胁，右手食指按住右鼻孔，从左鼻孔中如之前一样呼气三次；最后从两鼻孔中如前呼气三次。
  如此这般，总共呼出了九次浊气，正是无上瑜伽中的“九节佛风”调息之法。
  （注：宁玛派的九节佛风，细节另有所不同，不过小说中一次只能选择一种方法进行描述，无法面面俱到）
  这之后，她又依秘法，行引息、满息、均息、射息四法。
  却见她曲颈向前弯，犹如铁钩，腹腔鼓张起伏，最大时如同瓦水壶，继而屏住呼吸，身体微弓，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张弓，而体内所存之气，震荡间化作弓弦，渐渐呼吸至圆满状态，直至肺部膨胀至最大，再也无法容纳任何一丝多余之气，最后忍无可忍射息喷出，气从鼻孔泄出，先缓后急，喷射一空，滚荡的气流仿佛离弦之箭，激射至外。
  此时，观音奴体内气脉畅通无阻，一团发热的拙火灵力，延海底轮一步步往上。
  这团发热的拙火，如同海底灵蛇一般，被她悄然唤醒。
  被唤醒后的拙火灵蛇，自海底轮昂首吐信，接着逐步贯穿生殖轮、脐轮、心轮、喉轮、眉间轮，最后通达最上方的顶轮，令观音奴的身体仿佛舒畅得要融化了一般，清净圆明，光明一片。（注：每一轮其实都另外有各种不同的说法，比如海底轮亦称根轮、纯真轮，是其余六轮之基础，有四大脉，三十二条支脉；顶轮也叫梵天轮、自觉轮、真我轮、大乐轮，有八条大脉，三十三条支脉，如伞覆盖：除了七轮外，其实还有密轮和宝杵轮的说法，皆与中脉相通）
  她呼吸之间，奥妙无穷，吸气时，仿佛能吸收无量光，将无量光从左右二脉向下，汇聚到至生法宫。
  呼气时，就把那一点光亮延中脉上行至眉心。
  一呼一吸，共作七次，七次呼吸后，七处明点向上至眉心融合为一。
  这之后，她又开始观想七轮。
  一念之间，把海底轮观想为金黄色四叶莲花，维持这个状态，总计观想大概七个呼吸的时间。
  以此类推，她接着观想第二轮生殖轮为浅红色六叶莲花，用时七个呼吸时间；
  观想第三轮脐轮为绿色十叶莲花，用时七个呼吸；
  观想第四轮心轮为深红色十二叶莲花，用时七个呼吸；
  观想第五轮喉轮为净白色十六叶莲花，用时七个呼吸；
  观想第六轮眉间轮为白色二叶莲花，用时七个呼吸；
  最后观想第七轮顶轮为蓝色千叶莲花，同样用时七个呼吸。
  继而，她的呼吸渐渐停止，而脉搏的跳动则愈发微弱起来，如果有人此时用手去把她的脉，只会觉得她失去了脉搏跳动，仿佛死人一般。

  这正是传闻中的“气住脉停”！（无论是道门的脉住息停，还是梵智教派气住脉停，都是代表某种高明成就，古代时候往往是通过手去触摸，感受到“没有脉搏跳动”了，因此认定脉搏完全停止了，其实换做如今的科学仪器，还是能够检测出来的，只是非常非常微弱而已。人的普通感官无法察觉的东西，科学仪器还是可以探查到的）
  接着，她原本舒畅通达仿佛要融化般的身体，陡然一空，失去了任何的躯体感觉，似乎整个色身，都空空如也，从这世上消失了。
  她的身心在四空四喜的奇妙状态中遨游。
  四空由低往高，分为初空、广空、大空、全体空。
  四喜与之对应，分为初喜、胜喜、超喜、俱生喜。
  四喜伴随着四空而生，空喜相生，空乐不二，前三喜为世间喜，第四喜则为超世间喜。
  良久之后，她端坐在坐垫之上的肉体，隐隐散发出一丝天青色的光辉。
  而观音奴的思感、意识，或者说神识，遍扫四周空间，观世界上一切的一切，如梦如幻，自性清净。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练功完毕，从方才的奇妙境界中退了出来，这才睁开双目，闪过一丝精光，欣然自语道：
  “冷至谦的这处合璧庄园，看似不中不洋，不伦不类，实则灵机旺盛，很有几分洞天福地的意味，看来是专门请风水地师中的高手，布局摆阵后刻意形成的后天洞府。我在此修行区区数日，居然略有精进，令我的中脉愈发畅通无阻，若非精神层面还欠缺一点机缘，‘大空’状态未能圆满，今日便能迈入新的天地之中。”
  “如此宝地，冷至谦一介凡夫俗子，焉能享受？等冷至谦彻底投靠本阁后，合璧庄园也就成了我菩提阁的囊中之物。”
  观音奴似乎对盘龙集团的合璧庄园非常满意，想要把这价值数十亿的庄园据为己有。
  接着，她又喃喃自语道：“再过十日，就是预言中的日子了。此等秘密，菩提阁中，唯有我一人所知。我得赶在上师出关之前，得到那件东西，进献给他。他必定大为欢喜，我立下如此大功，到时候我提出自己不想成为他的‘空行母’，他也定然不会拒绝。我观音奴，岂会成为别人的炉鼎，任人采补。即使这个人是上师，那也不行！”
  她的内心深处，对成为上师的空行母依然非常抵触，不愿意牺牲自己白璧无瑕的处子之身去回报上师的授法之恩。
  “上师宏愿太大，想要同时完成多种成就法门，真正以大圆满之力，超越历代祖师，成为‘第二世尊’。我虽想助他成道，却也不愿舍弃自身圣洁之躯，他的‘双身成就’还是找别人去吧。”观音奴目光深沉，咬牙说道。
  打定主意后，她收摄心神，开始继续修炼无上瑜伽之法。
  这一次，观音奴修炼的是天竺瑜伽体式中最为上乘的秘法，许多古怪的姿势，扭曲无比，违背了人体生理结构，必须要有惊人的柔韧性与平衡能力方可修习。
  除柔韧性和平衡力之外，很多特殊的体式，还需要极其稳固的腹部核心以及恐怖的力量，在此之上，更需要做到身体与心灵的完美统一。
  这当中但凡缺少了其中某一项，势必都无法完成那种古怪扭曲如灵蛇的动作。
  像单手孔雀式、毗奢蜜多罗式、蝎子式、反蝗虫式这些高难度的瑜伽体式，对柔若无骨的观音奴来说都属于小儿科。
  她的瑜伽术，比起世界上任何的高级瑜伽师都强横十倍以上，几乎达到了这个领域的巅峰之境，夸她一句“瑜伽大师”并不为过。
  适才的冥想禅定，算是观音奴的静功悟道，而超高难度的瑜伽体式则是她配套修习的动功。
  她的修行，看来与江海天等道门修士的动静合一、内外一体的大道理是一致的，都需要在精神与肉体上共同下功夫，性命双修，一步步攀升至高妙境界。
  除开合璧庄园中的观音奴外，看似风平浪静、光明普照的帝都，暗地里潜伏着无数阴霾，很多人正欲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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