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释然
当电梯到达一楼的时候，方浩然和林楚陌都已经走出电梯。
安冉的脑袋却还靠在墙上，像是还没有发现电梯已经停下，又似乎不想走出来。只见她双目呆泄，一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只是冷冷的，不露声色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情沉重的仿佛要窒息......
镜子里的那个少女，一头如墨的长发及腰，随意的披散在背后，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纵使五官生得再精致立体，面无表情的时候，更是顿时看着少气无力，活像个毫无生气的人偶！她眼底的深幽、平静，更是为她平添几分阴气沉沉。
她的指尖轻触上明亮干净的镜面，因为本身的温度也低，并感觉不到指尖有冰凉的感觉。
她始终不敢相信，不过五年的时间，自己竟然已经是这副病殃殃的模样！浑身上下找不出丝毫当年的元气十足的影子......
这样的她，更配不上方浩然了吧？
“果然啊，逃婚，是对我，对方浩然最好的结局吗？像我这样的女人，就连生命的长短都是一个未知，又怎么配拥有别人用最青春的光阴去爱我......爱我的结局，不过是换来一场空，不值得，不值得啊！”安冉喃喃自语着，垂下了眼眸，灯光照在她的身上，细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正好遮住了她眼底的悲伤。
她凝视着自己的眼睛，却忽然抬手，竭尽全力的一拳砸在了玻璃上，镜子瞬间碎裂，碎玻璃的锋利的棱角割破了她的手背，细小的玻璃渣嵌入她的手骨，透明的玻璃渣随即被染红。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反倒轻笑了起来。
最后的三个字，她像是在又一次记提醒着自己，又像是对方浩然说出的抱歉。
如果是在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她或许会答应方浩然，嫁给他，永远的陪着他，守着他。
只是，她已经日薄西山，别无选择。
“安冉！”林楚陌闻声，便迅速的一个箭步来到了安冉的身边，见她无力的跌坐在玻璃碎片边，右手在滴血，眼底染上了不尽的心疼。
安冉抬头看去，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林楚陌......”她对着他赧然一笑，水波不兴，好似若无其事。
“你是笨蛋吗！不知道伤害自己是愚蠢至极的行为吗！”林楚陌怒斥道，却依旧小心翼翼的将安冉抱起来，她的体重又轻了许多，这是在意料之外的，他的眉间蹙起，对她，根本生不了气，有的只是心疼。
安冉不语，站好，后退两步，与林楚陌保持开距离。
“你是不是因为心疼方浩然，所以才自残？”
“你不是都说了——我是大笨蛋吗？”
“安冉！”林楚陌向前一步，一手撑着墙壁，将安冉拢在身前，危险的眯起了眸子。“你就一定要为了他，去做这种伤害自己的傻事吗！”
安冉对上林楚陌的眸子，通红的双目却不带丝毫的畏惧。她顿了一下，接着开口道：“是！我就是心甘情愿为了他做傻事，我就是想要伤害自己！我就是很讨厌现在的自己，我就是......”
“啪！”的一声响起，安冉愣住了。
她许久都处于震惊中，没能及时反映过来，只是脸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却是那么的真实。
林楚陌星眼圆睁，瞪着安冉鼻翼微张，怒形于色。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间变得那么愤怒，或许是在听安冉说愿意为方浩然付出一切的时候，又兴许是在听她说很讨厌自己的时候。
下一秒，当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却猛然回过神，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他顿了一下，摇摇头，神情显得慌张起来。
“安冉，我不是......”
“林楚陌！”安冉大喊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林楚陌对上她的眸子，眼底染上了愧疚。他正欲再说什么，却见安冉抽噎了一下，声嘶力竭的朝他怒道：“我很爱他啊！我真的好爱好爱他，可是我不能......我不能跟他在一起啊！”最后的那句话，她的声音却轻如蚂蚁一般，带着诸多的无奈与辛酸。
世上最残酷的事情，不过如此——相爱的两人，却得不到善终。
没有人棒打鸳鸯，只无可奈何，是苦命鸳鸯。
“安冉，抱歉”林楚陌看着安冉摇摇晃晃着身子，却懊恼的像是快抓狂的样子，便顿时怒意全无，悔恨一涌心头。
“你知道放弃自己的挚爱，是什么样的滋味吗！”
“我”
“不，你不知道，你也根本不会明白，你永远也体会不到那种在绝望中痛苦挣扎的感觉！”安冉根本不给林楚陌任何反驳的机会，她只是朝他哭喊着，微微颔首，硬是没让眼泪掉下。
明明心里已经脆弱得不堪一击，却硬是不愿卸下坚强的伪装。
她的心里有太多的无奈，却没人理解。
她的心里有太多的苦楚，却没人明白。
五年前，她爱上林楚陌，惨遭抛弃；她爱上誓年，誓年已逝；
而现在，她爱上方浩然，却要被迫离开他......罢了，此生，安冉不会再爱。
我要的幸福，得不到的。
安冉心想着，握住了自己的胸口，却不想被拥入了一个突如其来的怀抱中。她浑身一一怔，推开了林楚陌，伸手抵着他。
......
方浩然只一味的自顾自向前推着轮椅，误以为安冉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直到办理完出院手续的时候，恍然回头，才发现安冉没有跟来！
他向四周看去，却发现安冉还站在电梯门前，跟林楚陌拉拉扯扯的，暧昧不明。
因为隔的太远，方浩然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安然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
只见林楚陌又想要上前抱住她，她向后退去几步，躲开了。
方浩然并没有过去，也不打算过去。
只心同止水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却不禁垂下了眸子，陷入了沉思。
他始终无法从韩雪儿的阴影中走出。韩雪儿就像是梦魇一样，让他无法忘记，然而，越不想去记起，闭眼，却满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的，都是她的模样！
纵使他曾经，他四处扬言要娶安冉，口口声声说爱安冉，现如今，见到安冉时，心情已然显得那么平静，没有惊起一丝的波澜。
他并不觉得有愧于安冉，他为她付出的，已经足矣与她对他的深爱等同。他并不觉得自己还会继续爱她，他对她的感情，有了韩雪儿的介入之后，便不可能再如从前。
“我，真的该娶安冉么？”
方浩然苦笑着，问着自己的心。
抬头，却不经意的正好瞥见林楚陌将安冉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安冉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将自己的脑袋靠在林楚陌的肩膀上......
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浅笑，仅一瞬间，他便觉得释然了。
“原来放下，是那么简单”
只要知道曾深爱过的她，会被更好的林楚陌守护，那便足矣。
唯有失去过，才会更加懂得珍惜。
就连方浩然自己也说不清楚——他现在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
是该庆幸，还是该低落?
忽然间，就轻而易举的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我应该放手的，对吧？他应该，能照顾好她的，对吧？”方浩然浅笑到，心底里的挣扎却消失了。
眼底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透明的薄纱，安冉和林楚陌的身影在眼前变得有些模糊。
安冉，就像是一块闪闪发光的钻石，璀璨夺目，锋芒毕露，却如同昙花一现。
她的一瞥一笑都可以美的惊心动魄，她的一举一动都可以让人为之倾倒，她执着，她豁达，她决然......
只是，纵使她再美好，却哀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她的时间不多，癌症晚期，已然无力回天。
如果他真的娶了她，日后两人的生活，必然不会是她想要的样子吧？就凭他现在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又能给她什么呢？失望？还是绝望？
既然忘不掉韩雪儿，那便永远的铭记。既然林楚陌放不下安冉，那便应该大胆的去追爱！
“林楚陌，我有话想对你讲”方浩然想着，便按耐不住，推着轮椅来到林楚陌的身边。
林楚陌一顿，看向他，不等他松开手，安冉便是低着头，主动的将他推开了。
她额前的碎发正好遮住了方浩然看向她的目光，他看不见她眼底的悲伤，却很明白她的心情。
林楚陌稍稍蹙眉，正要对安冉说什么，却见安冉朝他摆摆手，没说话，只示意他走。
方浩然好笑的看着林楚陌朝安冉撇撇嘴，还不满的嘟起了嘴，不禁“噗嗤”一声冁然而笑。安冉听见方浩然的笑声，浑身一震，眼底迅速的闪过一抹惊讶，更多的却是惊喜。
他笑了，是开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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