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开棺
“什么?”许亦心差点跳起来,“疑犯涟漪咬舌自尽了?你们一群人守在那里都是吃干饭的吗?”
苏敬纶跪在地上低着头:“是微臣的失职,没有及时察觉到她的异常,请殿下责罚!”
许亦心当然不会责罚她,只是蹙眉低叹了一声,摆摆手让她平身:“事已至此,赏罚容后再论。可有找到涟漪杀害袁德厚的实证?”
“暂无。微臣今日求见殿下正是为此事而来。殿下可否为微臣去袁老将军府上说说情,让他同意开棺一次,容我们再验一验骠骑将军的尸身?”
许亦心不怕女主给她找麻烦,只怕女主凡事自己一力扛了:“自然可以。景华有何新线索?”
昨晚涟漪暗自咬舌自尽后,沈信芳一直没能察觉到异常,因为他后来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不断发出声响的韩漳身上,而韩漳睡着之后,天已经开始微微亮堂起来,已然是清晨时分。
苏敬纶条件反射似的醒了,怔怔然抬起眼皮,大脑迟钝地转了一圈,想起这是在诏狱,昨晚她与沈信芳在这盯着韩漳和涟漪,而她似乎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心中顿时一个激灵,猛地咧开身躯查看自己的衣裳,看到整整齐齐,腰带依然扣在最里边的那道节,这才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她身上掉下一件外衫,她弯腰捡了起来,恰巧沈信芳听到了声响,回过头来,对她点头道:“你醒了。”
她看看自己手中的外衫,再看看沈信芳,顿时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半是羞愤半是嫌弃地将靛蓝外衫朝沈信芳砸了过去:“自己的衣服别乱扔!”
沈信芳被兜了一头一脸,昨晚上那点烛光葳蕤中生出的同僚之情散得干干净净:“你这人——”
怎么好赖不分呢?!
苏敬纶不理会他,带上佩刀便跨出观察室往涟漪牢房而去,又到了提审她的时候。
这一看,才发现涟漪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因涟漪是女子,而沈信芳一直反对对她用刑,所以涟漪只被要求换了囚衣,并没有被检查身体,这一死,苏敬纶查验她的尸身,发现了一个新线索。
她的右手指腹,布了一层厚厚的老茧。
“因此,微臣有了一个猜想,需要再次查验骠骑将军的尸身方能验证,望殿下相助。”
许亦心扶着下巴点头,“好,本宫这就陪你走一趟。”
骠骑将军袁德厚与花倌人涟漪是老相好的事情并不是秘密。
两年前,这对相好甜蜜得如同蜜蜂与花,袁德厚几乎日日流连避雨阁,而涟漪也从不服侍其他人,情到浓处,袁德厚还曾经动过要将她纳入府中为妾的念头,但被他爹狠狠打骂了一通,这才打消了主意。
然则涟漪日日盼着他为自己赎身,等了这许久没有动静,免不了心怀忐忑时时追问,袁德厚被问得烦了,深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便拿他爹的话回她:“你为乐籍,我若纳你入府,将军府的面子往哪放?何况贱籍本就不可越级通婚,你收了这条心吧!”
涟漪闻言一震,继而摇头大笑,“所谓贱籍,不过是上位者为泄一己私愤对反对者的报复罢了,岂知百年之前,你袁家不过也是一介贱户罢了,风水轮流转,狂妄者终会自食恶果,将军可得小心啊~”
此言激怒了袁德厚,二人闹得不欢而散,但老相好嘛,大约床头吵架床尾和,没隔多久,两人又和好了,但终究是无法如初,袁德厚开始点其他的姑娘,而涟漪也开始陪其他客人喝酒。
命案发生后,被抓到诏狱的两位与袁德厚在酒桌上起争执的男子,正是涟漪的爱慕者,但他们俩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反倒是出卖涟漪最起劲的,事无巨细地将平日里涟漪私下的言行举止一一说给苏敬纶听,甚至还作出一副沉痛的神情道,涟漪定然是看赎身无望,对袁德厚因爱生恨,这才动了杀心。
涟漪自尽后留下了遗书,自陈当日的确是她有意诱哄袁德厚吃了寒食散再与她欢好,只想给他个教训,不料他竟因此猝死,她追悔莫及,惶惶不安,爱人被自己害死,她也活不下去了,这才下定决心了结此生。
但苏敬纶和沈信芳没有全然相信,还是那句话,袁德厚死状不像是寒食散发作,古往今来服用寒食散而死的人里,从来没有像袁德厚这样平和的死状。
威武将军府白绸森森,袁正平听闻长公主的来意后,面上的恭顺有些挂不住了:“既然那贱人已经畏罪自杀,大理寺按照章程结案便是,又何苦来府上扰我儿清净?殿下,羽林卫这是欺我府中无人啊!”
“老将军不必动怒。”许亦心温言安抚道,“苏敬纶这也是秉持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想给骠骑将军一个公道,不让他平白背着污名而去。涟漪招供的是他服用寒食散后行……咳,剧烈运动,以致猝亡。此种死法,说出去并不比马上风好听许多,您说是不是?”
袁正平脸色难看,在许亦心的多番劝导下,终于同意了开棺。
沉重的棺盖被缓缓推开,方才露出一丝缝隙,一股腐臭的气味瞬间漫延开来,许亦心恶心得差点当场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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