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施怀熹听得愣了愣,对辛灼说:“先把她带回去问吧。”
“道长们,我还不能走啊,那只厉鬼可能还会回来的!”
辛灼草草撕了个纸人把鬼魂拘住,对施怀熹说:“我在这里布置好了阵法。”
施怀熹听懂他的未尽之言,“好,我们先回酒店。”
一人两鬼到了房子,施怀熹跟鬼都坐在桌子上,身高都差不多,施怀熹自觉承担起询问的职责,“你刚刚说要保护你女儿是怎么回事?”
那鬼说自己叫陈淑芬,“我是三年前去世的,留下我女儿跟我爸妈相依为命,我就在酆都等着投胎,但是前阵子有个认识的人死了,他跟我说死的时候看到小区里藏着一个厉鬼,我听了就担心啊,我这辈子就希望我家人平平安安的,所以就想办法从酆都跑了出来,所以才有了这个脚拷。
我上来之后,先是回我家看了一眼,确定我家里人没事之后我就守在小区路口那儿,想着能不能看到那只厉鬼,然后就被我发现了那鬼总是跟在晚上回来的人身后,不知道要做什么,我也没什么大本事,每到这个时候,我就用鬼打墙把鬼迷住,等它走了才把人放出来。”
“那鬼没有攻击你?”辛灼发问。
陈淑芬连连点头,“是啊,我也奇怪呢,它虽然很厉害,但脑子好像不太好使。这些天我女儿都没有回来,昨晚是她公司临时有事留她加班,我爸妈是想让她在外面住一晚上,但是我女儿担心他们,硬要回来,要不是我在这里,我的女儿……”她说着都有些哽咽,“道长们,我求你们一定要抓住这个鬼,我女儿安全了我会自觉回酆都受罚的。”
施怀熹听得心里颤了颤,“你要受什么罚?”
“不重要不重要,”陈淑芬说,“阴差在到处找我,我就希望在我被找到之前,确保我女儿安全了,我身上也没有送的出去的东西,只能厚着脸皮求你们帮帮我……”
她说着就要跪下来,施怀熹赶紧扶住她,“我们就是为这个事情来的,你把厉鬼的特征说清楚,这样我们也能更好地抓住它。”
“那鬼全身都黑麻麻的,跟我这种不一样,我是为了躲避阴差把自己弄成这样的,那鬼就好像是墨水成精一样,感觉滴滴答答的,然后跟在人的后面,手里拿着斧头一样的东西,对着人就要砍。”
施怀熹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小镰刀。
辛灼沉思,“这个小区里,有没有莫名奇妙生病的人,医生也看不出来的那种?”
陈淑芬沉思了一会儿,“有个最莫名其妙的!老陈家的儿子,一个多月之前,晚上下班回来在水池那儿磕着头了,明明也没伤到脑子,但是他一醒来就好像痴呆了一样,怎么叫他他都没有反应,老陈带着去了好多家医院,都说看不出异常。”
辛灼有了点大致方向,他把陈淑芬装进刻着符文瓶子里,一方面是让她修养,另一方面也是禁锢,按上瓶塞之后她就听不到他们说话了。
辛灼问:“你信她吗?”
施怀熹坐到他肩上,“我愿意相信她,她也最好不要骗我们。”
他的语气依旧是温和的,就跟当时他举着镰刀询问陈淑芬的时候一样。
他连攻击性都裹着温柔的边角。
辛灼觉得有些新奇。
又听着他问:“我们明天去老陈家里吗?”
“嗯,去看看情况。”
他们讨论了一会儿,辛灼就去洗漱了,等他洗漱完出来的时候,施怀熹正盘腿坐在床上,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
他轻轻地吐息,感觉到温暖的气流转全身,像是久违地泡了一个温泉,静静地感受了一下,他睁开眼就看到站在床边举着手机静静看着他的辛渐冉,见他看过来一点也不惊慌,咔嚓咔擦地给他拍着照。
“……你知不知道未经当事人允许,就算你再光明正大,也是偷拍?”
“我经过你的同意了。”
“我怎么不知道?”
“我默问,你默认。”
“……行,你赢。”
辛灼扬着眉,有些浅浅的得意,他把小布偶塞进被子里,自己也躺了上去,施怀熹抬头就能看到他的侧脸,实在是没有忍住,愤愤地戳了戳他的脸。
辛灼就就很坏心眼地揪住他的手,又按住他扑腾的脚,你来我往地闹了一阵才打算睡觉。
“晚安。”
施怀熹哼哼唧唧地嘟囔着,决定今晚不跟他说晚安。
一夜安睡。
第二天下午,辛灼照着陈淑芬给的地址站在了老陈家门口,他敲了敲门,很快有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来开门,辛灼对上他警惕疑惑的眼神,“想救你儿子吗?”
半晌后,陈父带着他们来到阳台,那里坐着一相当瘦削的年轻人,像是一颗枯死的树。
“这段时间,我们大师也找了不少,也有几个是有真本事的,但来过之后都说什么魂魄不全,没有救了。”
辛灼听得面沉如水,“带他来屋子里。”
陈父依言而行,施怀熹照旧窝在辛灼的口袋里看着他提笔沾了朱砂,在青年的脸上勾画了起来,眼耳鼻这三块地方绘制的符文最为复杂,整个过程中,青年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像个沉寂的偶人。
辛灼又拿出一张符,问:“他的生辰八字和名字?”
陈父赶紧报了,说完辛灼和施怀熹都愣住了。
这个人的生辰八字跟辛渐冉和施怀熹一模一样。
辛灼面色更沉,他一手燃符,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个没有铜铎的黄铜铃铛,低声念道:“慧元江边玩,金刚列两边,千里魂灵在,急急入窍来!陈行水!”
那张绘满了朱砂的脸动了起来,像是醒来又像是挣扎,还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但是没持续多久他就又变回原来的样子,陈父看得又急又惊,但又一点都不敢打扰到辛灼。
他接着就看到朱砂也流动起来了,冷着脸的道长拿出一张黄符,不知道做了什么,那原本勾画在脸上的朱砂就尽数到了符纸上。
辛灼打量着这张黄符,“他的地魂被人拿走了。”
“这……这要怎么办啊?”
辛灼卜算了一卦,“现在就带着他去若虚观找观主好酒子,就说是我让你过去的。”
陈父连忙应了,“那……那我要称呼道长啊?”
辛灼递给他一张符,“把这个给他。”
在咖啡厅要了一个包厢,施怀熹抱着冰淇淋碗坐在桌子上,一边吃一边沉思,在听到相同的生辰八字的时候他就下意识想到了程听。
辛渐冉就是因为生辰八字跟白月光一模一样才被程听哄骗利用,但是原著里好像并没有提过程听有这么大的能力啊,居然可以困住一个人的魂。
早知道要穿书,他肯定会全文背诵,现在脑子里全是他爱他他爱他,他不爱他了他才学会爱他,全是狗血感情戏。
他一边想一边拿勺子愤愤戳冰淇淋,辛灼见了先是光明正大地拍拍了张照片,然后才捏了捏他的手,“想什么?”
“唉,想这件事情之后的阴谋,我觉得一定有这么——”他捧着碗示意辛灼看,“这么大的阴谋,生辰八字一样可以做什么呢?”
辛灼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他的脚,“你不是亲身体验过吗?你跟辛渐冉生辰八字一样,他濒死的时候,你就可以进入他的身体……”
他的面色越来越冷,“等办完这件事,我们再回一趟道观。”
“好。”
施怀熹在心里放烟花——辛灼想到这一点了!
不管最后这个怀疑会不会得到证实,但是有了怀疑就会警惕,就会下意识去发掘真相,他趁热打铁,说:“程听家好像离这里挺近的。”
辛灼若有所思,“先解决这件事情。”
晚上十一点,施怀熹已经从容不少,他坐在辛灼的肩膀上,跟着他一起注视着罗盘,陈淑芬已经被放出来,纸人贴在树上,目光看向自己的家。
看着看着,楼道的灯闪烁了一下,一个女孩走了出来,是她的女儿!
“道长道长!我女儿!”
辛灼抬头看去,眉头皱了皱,“她离魂了。”
“别着急,”施怀熹安抚陈淑芬,“我们跟过去看看。”
他们跟得近了,辛灼的罗盘飞速转动起来,不远处,一个漆黑的人形影子静静站着。
他真的像是一具流淌的墨汁,头大身小,举着一个有他一半高的斧头,看到女孩的魂魄走来,它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裂开了一张嘴,足足占了半张脸大小。
施怀熹当机立断冲出去,辛灼也丢出一道符,手指在罗盘上拨弄,一根红线就从前方过来敷住女孩的魂魄往后掠去,那鬼反应并不慢,它站在原地不动,上半身像蛇一样延伸过去,嘴巴裂得极大,却被一柄小布镰刀拦住了。
这小小一个,给它塞牙缝都不够,然而划上来的时候却像是被剖开了,鬼嘶吼着退开,就这一拦一退的功夫,女孩的魂魄已经被接到辛灼旁边,陈淑芬连忙把女儿护在身后。
辛灼看着莽出去的小布偶,脸色难看到极点,他手指拨弄罗盘,红线从四面八方而来,落到地上交替在一起,辛灼持符低喝:“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符随声而燃,飘进红线组成的阵里,那鬼的嘶吼声更大,被困在阵里不能出去,施怀熹抓紧时间补刀,小镰刀只要碰上了就是一个口子,灼热的痛意让那只鬼越来越焦躁。
辛灼也握着桃木剑踏了进来,他看着灵巧躲避,但是在鬼的衬托下小小一只的布偶,喝道:“施怀熹,到我这里来!”
“马上!”
施怀熹说着,小镰刀挥得越来越顺手,他一连几下都击打在那只巨大的斧头上,它终于不堪重负,溃散在空中。
辛灼见状一剑刺向鬼的胸口,把它盯在了阵法中间,又扔出去一张符,符飘到鬼的身上顷刻间就开始燃烧,施怀熹向辛灼飘去,却看到他的脚下升腾起黑影,“后面!”
辛灼闪身反手扔出一张符,然而那黑影却是冲着施怀熹来的,符箓重创它它却仿佛不知疼痛,直直冲进了小布偶的身体里。
辛灼眉眼冷凝到极致,手掌重重划过桃木剑,殷红的血染上剑刃,他刚要扬手,却看见一只冷白的、骨节分明的手凭空出现,扼住那鬼细瘦的脖子,硬生生把它拔了出来,小布偶直直地往下坠去,被另一只手轻巧地接住。
“差点把我摔了。”辛灼面前,穿着白色的刺绣衬衫和背带西装裤的青年这样说着。
接着他抬起头,漆黑的长睫像是飞鸟展翼,掠过长长的微扬的眼尾,露出一双粲然生光的眼眸,这双眼眸望着他,盈满潋滟笑意,“辛灼,”他说着,把手上不断挣扎的鬼往前一递,“来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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