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霜境·之九
还有一名弟子想要去碰一旁的江遗，却被江遗一个眼神给吓得停住了手。
看发簪这些人都是内门弟子，云乐扯出一个笑容，想起自己身后那一堆尸体，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江遗。
为什么这人能这么淡定？
明明都是江遗杀的，她却莫名生出一种好似自己也是帮凶的错觉来？
云乐甩了甩头，甩走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上前一步挡住了那名白衣女弟子的视线，“怎、怎么了？这聚、聚霜是什么？”
白衣是赤杨峰的校服。那女弟子自己也是一知半解，长老们让他们进来救人就来了，此时云乐一问卡了壳，转头看向了与自己一同赶来的弟子：“梁师兄——”
梁师兄？
云乐对这个姓比较敏感，她侧头往女弟子身后看去，正好看见梁蘅从一堆人身后走出。
“师、师兄！”云乐也笑着喊了一声。因为上辈子的原因，能在这种时刻看见梁蘅真是让她多了很多安全感。
梁蘅听见她这一声，微微颔首，随即将目光放到了一旁仍旧瘫着的大妖兽身上。
“梁师兄，这位师妹问何为聚霜——”
白衣女弟子还未说完，梁蘅便抬手制止了她。他又走近了两步，在众目睽睽下站到了大妖兽身侧，弯腰行了一个恭敬的弟子礼：“弟子梁蘅，拜见明巽师祖。”
大妖兽唤作明巽，是初代掌门的灵虎，掌门飞升后收它入云慈仙府，留在回霜境千年，是境内堪比守护灵一般的存在，比如今的掌门钟在珂辈分还要高。
梁蘅这话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他们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瞪大了眼睛看向地上那只因天气异变而奄奄一息的白虎。
别人或许他们还会质疑一下是不是失心疯了才会认一个妖兽当师祖，但梁蘅不同。
他是无妄崖的首席弟子，是云慈仙府各位长老都无比看好的人才，入门的年份更是比他们都要早得多。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认错？
这个念头在所有内门弟子心里闪过，于是下一秒，在场的弟子除了云乐和江遗，全都照着梁蘅的动作行了一个弟子礼。
他们二人还未正式入门，因此不行礼也没人苛责。
云乐自然也是信的，她在一旁尴尬地站着，心想这都叫什么事啊。
江遗掏谁肋骨不好，偏偏找了个师祖，这要是被发现了，还不得叉出去狂打一顿再挫骨扬灰？
怎的就是有的人胆比天大呢。
事实证明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就在云乐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不久，地上的明巽恰好挥了挥自己的爪子，让他们不用行礼。
明巽整只虎虚弱得不行，连抬爪都是有气无力的。它这一动作拉扯到了自己胸口上的肌肉，胸口上的大洞没有再流血，可是仍旧血肉模糊，看起来极为可怖。
它疼得又嚎了一声。
这一下也让梁蘅和周围的弟子看清了明巽到底受了多大的伤，看到的人纷纷惊呼一声，连梁蘅都变了脸色。
“师祖这是何人所伤？！”一名弟子看不下去别开了脸，声音里带着不忍，“这是多歹毒的心肠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们云慈仙府怎能收这样的弟子？！”
这就是默认是他们这些方才进来试炼的管带弟子们做的了。
云乐控制不住地瞥了一眼江遗，只见这人被骂歹毒也是毫不在乎。他像个冰冷而又尊贵的雕塑，轻飘飘地看了地上的明巽一眼，而后事不关己地移开了视线。
厚脸皮到这种地步，也算世所罕见了。
地上的明巽被江遗这一眼看得一颤，属于江遗的气势压得它脑子一懵，很快想起了自己曾答应过他什么。
“呜呜——”明巽嗷了两声，爪子在半空晃来晃去，指向了另一边的一堆尸体。
铺盖整片大地的冰霜将尸体和蔓延出来的血迹掩盖得很好，远远看上去就是一堆落下来的积雪，偶尔树叶上落下几片叶子砸在冰堆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丝毫不引人注意。
刚刚问话的那名弟子犹疑了两秒，右手握紧了腰间的灵剑，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朝那儿走了过去。
他将灵剑拔出，轻轻劈开了最上层的冰块。只是破开了一个小口，剩余的冰堆便像闪电一般从那一个地方朝四周裂开。
很快，覆盖着的冰块便全都落了，显露出里面的尸体来。
这一场面过于震撼，在场的几名女弟子忍不住别过头，躲到了梁蘅身后。
那名劈开冰堆的弟子也惊得愣在原地，他手中剑都握不稳了，脸色跟树上的霜一样白，急忙退回了原地。
他想说些什么，但又想起这些人可能是师祖杀的，会得罪他老人家，最后硬生生咽了下去。
这些人的死状过于残忍，没人怀疑在场的云乐和江遗两人。
梁蘅摩挲着手中玉佩，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报告给在外面等着的长老们。
犹豫半晌，他最终将玉佩放回怀中，命人将明巽扶了起来。
“带师祖去疗伤。”梁蘅瞥了眼脚下结得越来越厚的冰霜，看向云乐和江遗，“关于聚霜出去后自会有人像你们解释，但现在情况紧急，不是回答的时候。”
“试炼已经结束了，我会派人护送你们出去。”
云乐想起自己还没拿到的月弯草，又看了眼不远处仍在自我挣扎的明巽，沉默半晌，最终点了点头：“嗯。”
说完她便抬腿要跟那名白衣女弟子出去。
脑海中传来一声清脆的电子音，系统在此时出现：“叮咚。宿主你真的不去了吗？”
还没等云乐回话，它又接着道：“聚霜是回霜境内的灵力反涌所带来的异常变化，这个时候境内灵力场要比平时强三四倍，会激得境内妖兽发疯，灵植效益也会平时多一倍喔。”
云乐脚步一停，“那不翻倍呢。”
“有一定几率失败，通不了灵脉。”
云乐已经停了下来，可不远处弟子的惨叫声无一不在诉说着此时的回霜境有多么凶险。
现在的回霜境简直就是一个妖兽的狩猎场。
“不能之后再来摘吗？”她不甘心地问。
“现在不去，估计之后也没有机会了。”
云乐站在原地思考了起来，前面的弟子见她没跟上本想催她，可一回头，却发现几步之外的江遗像是被冻住似的，连动都没动。
“那位师弟何不跟上？”领队的弟子皱起眉头，“再不走等霜聚得更严重，可就要被困在境内被那些发狂的妖兽当做食物了。”
江遗勾起唇角：“我还有东西落下了，师兄师姐们先回去吧。”
明明是笑着的，可他的语气与呼啸着的寒风一比，竟说不上哪一个更冰。
那名弟子见江遗转头便往另一个方向走，急了，正想上去直接拉时，却见刚准备离开的梁蘅伸手拦住了江遗。
梁蘅看着这个明明才十几岁却与只比自己矮了短短几厘米的少年，神色凝重：“你可决定好了？再待一会儿，里面的妖兽便会彻底发狂，连境外的长老也没办法控制了。”
江遗停了下来，单薄的身子在漫天霜雪中愈加削瘦。他侧过头，笑容温和：“师兄放心。”
境内还有许多弟子，梁蘅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这儿，他点了点头，没打算再劝说。
他正打算召集剩余的弟子加紧赶往下一出，可前方一只纤细的胳膊举起，云乐从一堆内门弟子中站了出来，脸上神情悲喜交加，一字一句：“师、师兄，我陪他，他去。”
这届弟子一个两个是都疯了吗？
一边站着的弟子们这么想着，可梁蘅仍未发话，他们便不敢多说。
梁蘅眉头紧蹙，不赞同地看了一眼云乐，但见她说完便紧盯着自己，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师兄放、放心吧，我不会、不会有事的。”
他从前是没怎么注意这个师妹的，此时才发现这个师妹好似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
另一处正焦急喊他过去，梁蘅没时间耗下去，便移开视线说了句“小心”，没再管了。
梁蘅一走，其余弟子就更不会再多说什么。这两人还没入内门，严管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是他们的师弟师妹，他们方才那般劝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们正打算带着明巽离开，可又是一阵诡异的寒风刮过，树上的冰霜悄无声息地又变厚了一层。
被几人扶起来的明巽忽地抬头望了一眼暗蓝的天空，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声。
它像是被蒙住了眼睛，整只虎猛然抖动起来，身上的兽毛骤然竖立，千年妖兽的气势在此时迸发出来！
只轻轻一动它便挣开了那几名弟子的搀扶，猝不及防朝着一旁的大树撞了过去。
大树轰然一声倒下，将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冰坑来。
明巽作为千年妖兽，本是可以压制体内失控的灵力的，但它此时受了伤，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撞倒一棵树后，它的瞳孔已经变得暗红，周围的弟子纷纷被这一场景吓得后退了一步，明巽爪子在冰面上剐蹭，发出难听的声音。
它扫视了周围一眼，最终朝着最弱的云乐冲了过去。
云乐：“……”
淦！
你不要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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