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离乡

的士停在一栋砖红色的两层高的房屋前面。
  本就不宽的路两边停满了车辆，只留中间一条前后延伸，望不到边的狭长道路。
  小月下车，夹着大风的冷雨拍在脸上，她快跑几步站到屋檐下，头发和肩膀已被淋湿大半。
  小月打了个冷颤，大风摇撼树枝的声音沙沙作响，她抬头看向那一排种在街道两侧的树，又粗又高，树龄至少有百年往上。
  钟思阳付过账，拖着箱子走过来，按响门铃。
  门开之前，小月又回头看了一眼，才下午3点，路上竟一个行人都没有。
  伦敦的深秋，给她留下了十分寂寥荒芜的第一印象。
  钟思阳的妈妈应门，她穿着厚厚的蓝色高领毛衣，妆容比上次国内见到时淡了许多。
  屋里散发出一阵阵烤面包的香气，还有一股说不上来，但可以大概称之为“家”的特殊味道。
  “快进屋！”钟思阳的妈妈热情地笑着，接过儿子脱下的外套，目光一直停留在小月身上，露出怎么都看不够，越看越喜欢的模样。
  “外面冷吧。”钟妈妈用手拍拍小月湿透的肩膀，“这里总是下雨，最近一周都没晴过。”
  小月和钟妈打过招呼，把风衣挂在门口，拿出手机想给韩东景报个平安，但发了几条都显示失败。
  她无奈地把手机揣回兜里，跟着钟思阳一起往屋里走。
  房间并不奢华。小月在来时的路上想象过钟思阳家的房子，应该是城堡一样的，独居一隅，宽阔的庄园里绿草如茵，后院还有马厩，养着几匹上好的赛马。
  可这个街区，这幢建筑，和室内温馨简约，毫不奢华的布置，都让她有一种自己在上海时，在老洋房附近流连的感觉。
  “老钟，快看看谁来了。”
  一个身材高大，稍有些发福的男人从厨房走出来，他手里端着一大盘烤蛋糕，放在桌上的同时看向小月，眼神很是惊喜。
  “你就是小霞的女儿？”
  “嗯，叔叔好，我叫江浸月。”
  “爸，咱快一年没见了，你怎么跟没看见我似的。”钟思阳语似嗔怪，却笑得比他爸还开心。
  “你啊，还不是想见就能见。”钟妈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又转身泡茶。
  小月有些拘谨，站在餐桌旁看着钟思阳爸妈忙碌着。
  很快，一个银色的三层的点心架摆在了餐桌中央，奶油小蛋糕在顶层，中间是塞满葡萄干的烤蛋糕，底层是切成小方块的三明治。
  新泡的红茶冒着热气，小月搓了搓冰凉得有些发硬的手指，手臂被钟思阳轻轻拉着，坐在了餐桌旁。
  “喝点茶，吃点东西，暖和暖和。”钟妈眯眼笑着。
  钟爸坐在小月正对面，他看小月的眼神，慈爱中带着几分感慨，眼眸又黑又深，小月出于礼貌对视一眼，便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她在心里暗自祈祷，不要提起和她妈妈相关的话题。她料想那一定会很尴尬。
  “小月，和阳阳一起搭档，还顺利么？有什么不满意的，只管跟阿姨说。”
  “他能力很强，也很照顾我。”小月含蓄地笑着。
  “在伦敦待多久？”
  “30号走。”钟思阳回答。
  “这么快，不能多留几天？”钟爸问道。
  “公司事情很多，走不开。”
  “那你们这几天就住家里，别去酒店了。想多看看你们。”
  小月抬头看向钟思阳，对这个邀请有些意外。
  “我爸妈平时住在郊区，那边比较宽敞，人少清净。小雨要结婚，加上知道咱们回来，两周前特意来市区住了。组委会安排的住处是大学里的公共loft，条件不太好，我帮你跟那边说一声，你就住在我家吧。”
  “太打扰你们了。”
  “孩子你别见外，就当在自己家一样。看见你，和看到自己女儿似的，特别亲切。”
  钟妈妈握住小月的手，她的手很暖，在手心摩挲的几下也很温柔。
  小月的肩膀松弛了下来，拘谨的感觉也散去大半，她不再推辞，只是想着要把这些安排跟韩东景说一下。联系不上自己，他也一定很担心吧。
  她趁着钟思阳和爸妈聊天的功夫，又拿出手机，这回信息终于发出去了，只是等了半天，也没有回复。
  小月倍感低落，但又不好在钟家人面前表露出来，看似认真地在听大家聊天，全程保持着微笑，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直到突然想起北京和英国有8小时的时差，英国的下午4点，在北京已经是半夜了，韩东景一定是睡着了吧。这才释然下来，僵硬的笑容也恢复了自然。
  “小雨不在家里住？”吃完茶点，钟思阳在收拾杯子时不经意地问起。
  “一直住在Henry那里。他们是中学同学，Henry追了小雨好多年，她都没答应，这次回来不知怎么了，主动和他相处起来。没两个月就说要结婚。”
  钟妈看了钟爸一眼，等着他说上两句。
  “小雨长大了，成熟了，我挺看好他们。”钟爸摸了摸肚子，欣慰地笑了。

  “咱们年轻时，流行爱情长跑，不处个三五年心里不踏实。现在流行闪婚，脑子一热就把证领了。”
  “我看咱家阳阳，就缺少这脑子一热。感情的事，感觉对了，就不要权衡太多，挑挑拣拣，很快年龄就大了。对了小月，你结婚了没？”
  小月一愣，对上钟爸关切的目光，恍惚间竟觉得是自己的爸爸在问。
  “我，还没，但是快了。”
  “嗯，你这孩子，一看就很有正事。阳阳，先成家后立业，不要总是拿工作忙当借口。看看小雨，小月，女孩子们的生活都上了轨道，你做哥哥的，还不定性。”
  钟思阳撇撇嘴，“爸，你别催了。不愿意见你就为这个。”
  “行了，孩子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说他们不爱听的。”钟妈冲儿子眨眨眼。
  “小月，先去洗个澡，换上礼服，我开车送你去会场。”钟思阳看了眼时间嘱咐着，俨然一副家长的样子。
  小月跟着钟妈上了二楼，浴室的装修很现代，黑白色的洗手台旁，有一个2米长的白瓷浴缸。白色的百叶窗又窄又高，看上去略显局促，窗前立着一盆一人高的绿植，小月的心一颤，这植物和韩东景家卧室的近乎一样。
  她把手机放在置物架上，在脱衣服前又打开看了一眼，没有任何新消息。
  小月深重地叹了口气，抬头看见镜中的自己，早已没了离京时的饱满红润。
  还是家里好。这么容易想家，可不太好。以后频繁地出差可怎么办呢。
  温热的水淋在乌黑的发上，心思也随着水珠七零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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