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我终究为魔
“嗯......”
武漪嘤咛一声，缓缓醒来。
她头痛欲裂，想立即爬起来，但酸痛的身体不允许她做到。
“你醒了......”
一声干涩的声音传来，她转头冰冷地看向那个背对着她而坐的男人。
他们在一处山洞之中，刚刚开凿的，外面大雨瓢泼，雷声震天。
武漪冰冷地说道：“你也醒了不是......”
但声音不管怎么听都有着一股强烈的虚弱感。
她此时躺在岩壁上凿出的石床上，衣物不整，但终归还是给她盖上了。
背对着他坐的龙起重重从鼻尖呼出一口气，想了半天，还是说道：“对不起。”
武漪咬了咬牙，强行忍着眼眶中的泪水不会决堤，质问道：“你但凡早一点说出......”
她说的是彻底无法挽回之前。
龙起胸膛起伏，粗重地喘息，不敢转回身来。
良久，他才说道：“你是三灾六难，而我又是现世魔星......”
“你在说什么！”
武漪嘶吼道。
她从未如此失态过，但一想到自己被眼前这个男人夺取贞洁，她怎么也无法冷静下来。
龙起低吼道：“我说你是命里三灾六难，知道了吗！”
武漪依旧冰冷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呵，怎么知道？我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的！”
龙起面色痛苦地抱头低吼道：“就像是突然一样，脑子里就多了很多东西，但都说不清道不明，只有见到了我才能想起......”
武漪抿了抿嘴，随后仰面看着石壁，不在看向龙起，缓缓说道：“师尊之前也是这样说......”
三灾六难，所以她未跟随师尊时就大病一场，身体就此孱弱下来，就连师尊也无能为力。
所以她一年前只是正常地将一众修士送往碎虚界时受到至尊的干涉，差点殒命不说，至少修道前路是无望了！
所以她先前被龙起欺侮，失去多年的贞洁......
都说命里如此，但她不甘，凭什么自己要遭受这等荒谬的命运！
可一切的不甘有用吗？她只能徒劳地躺在这里与她恨之入骨的男人待在一块......
武漪含泪说道：“所以你先说全怪这什么三灾六难......”
她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龙起千刀万剐！
龙起缓缓摇头，道：“虽说是你的三大灾六小难，但我也不信这些......”
而他又继续说道：“三灾六难，与那千劫百难一样，自古在这天元界就只有一人只是一人！他生生世世共遭逢千劫百难，你每生每世要经受三灾六难......”
他快速而急促地说出这些话，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完全不理解。
随后他沉默下来，不知道如何面对身后的女人。
如果说她只是那个因为韩小姐而特意针对他的师姐的话，此刻他肯定很不要脸地胡说八道。
但，想到之前被未知的存在针对的时候怎么着都要把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人送走，他就觉得自己做出这种事挺对不住的。
他终于转过身，看向那伤心欲绝的美人，想了一下，走出山洞去了。
武漪看了他离去，泪水决堤，无声地流淌。
三灾六难，为何偏偏是我？
最后一灾让我死又何妨？为何要这等折磨我？
为何偏偏要我以女子经受这种灾劫？
对了，此灾此劫，不过是要我死罢了。
她试图挣扎着爬起，给自己一个了断。
但无力地娇躯支撑不起，她咬牙苦苦用力，又使得胡乱盖在身上的衣物滑落，显现出耐人寻味的诱惑。
但她不管不顾，反正也没人了，自己寻个了断就是了。
自双亲死去自己大病一场后，长年累月心中压抑的苦痛都在此刻爆发，她就快支撑不住自己的精神，心死如灰。
但龙起突然返回了石洞，手里提着用黑炎炙烤的野味，看到了武漪的身体。
他愣了一下，用另一只干净的手面不改色地上前继续将衣物盖在武漪身上。
反正那啥都做了，这样看到也不算什么吧？
在龙起记忆中从始至终都是很强大武漪此刻露出了羞愤的神情，让他叹息一声。
师姐不再是自己初入九极宗时的那个人了，失去了以往作为天骄的心态，师姐以及从那种画卷中可望不可及的仙子变成了一个真切的人......
但他觉得还是不变为好，至少不会伤到她。
他嘶哑地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想了断，但师尊绝不愿看到那一幕......”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反正自己是没有资格的，只能搬出安于秋了。
武漪双目紧闭，内心挣扎不已，是的，自己还不能死，师尊还需要自己......
无论多么屈辱自己都要活下去......
她咬牙道：“知道了。”
龙起呼出一口气，道：“吃一点吧。”
随后撕了一块手中的野味递到武漪嘴边。
但回头看见她冰冷地直视自己，龙起叹息一声，强行撬开她的嘴喂了下去。
虽说修道之人长久辟谷，不食凡俗之物，但从被传送到深渊阵眼也有了好多天，怎么着也该饿了。
武漪倒是没有拒绝，但嚼了两下口感还不错的烤肉后猛然咽下，随后一字一字分明地说道：“我！恨你！”
龙起点着头神色不变，继续喂给她烤肉。
武漪确实很饿，且身体无力。
她这样猛咽果不其然噎到了，咳嗽不止，龙起只好把烤肉放到一旁，黑炎迅速焚烧了手上的油脂，将她扶起轻轻拍着不着衣物而光洁的背部。
武漪缓过来后，立即冷声说道：“别碰我。”
此刻她被龙起搂着，胸前丰满堪堪被衣物遮盖住，差点就要滑落，分外畸旎。
龙起面无表情地将她轻轻放下，转过身去，拿起已经撕去大半的烤肉，自己吃了起来。
虽然自己火候把握的非常好，但终归没有佐料，有些寡淡。
他虽然吃着肉，但目光直愣愣盯着眼前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武漪想了很久，既然自己还要回到师尊那里，就必须振作起来。
她说道：“不准说出去。”
龙起点头答应。
这当然是不能说出去的。
武漪又问道：“你准备怎么跟师尊交代，还有我那小师妹那里？”
龙起停下吃肉，抹去嘴角的油汁，道：“我不准备回去。”
武漪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龙起吃完了肉，她才问道：“你想逃？”
龙起背对着她坐在石床边上，勾着背，点头道：“我不适合那里。”
没等武漪答话，他就继续说道：“我终究算是异类，只不过是一头人形魔物而已。待在九极宗待在你们身边我都会感觉不适！”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惨笑道：“我终究不是人了，死过一次，终究为魔。”
“我曾不止一次想做个好人，但，都没有做到。父亲蒙冤被害那年，我初学术法，打杀仇人却落荒而逃，气死了母亲；颠沛流离之中，杀人放火倒还不至于，但鸡鸣狗盗也做了不少；死了一次后，我把韩小姐与许心的父亲都杀了，以为报了仇，又回到故乡，让十方鬼众清理了当年余孽......从始至终，我手上都沾染着鲜血与罪孽，我做出这样一个个选择，然而却还幻想着做个好人？呵，何等可笑！哈哈哈！”
龙起深呼了一口气，道：“我算是看清了，好人实在和我沾不上边，以后也不会妄想了，也再不想见到你们......我无颜面对......”
龙起说着，站起身，拿出一团流转着光华的东西，让人感受到其生命的气息。
他说道：“这是一盅大药，至少可以让师姐你身体不再恶化......”
他走到武漪身边强行将其灌入武漪口中。
武漪即使想拒绝也没有力气，被龙起强行灌入，但气色肉眼可见地转好。
他当然不会告诉武漪这是他在深渊之下收集的数百无法死去的残魂经由魔物大蚌千年来孕育的精华造就的，但他相信已经被磨灭了因果，不会对武漪造成损害，而且就连安于秋也察觉不了其来历，只要他不说。
这是他脑子里多出的那份记忆，源自通天塔内得到的那印记的记忆告知的，他十分确信的大蚌磨灭了所有残魂的因果。
但为了挽救武漪朽败的身躯，他甘愿用这鲜血淋漓的大药，即使有任何罪孽，都是他来承担。
他轻轻搂着武漪将大药给她服下，之后再将她放下，随后走出了山洞，说道：“师姐你恢复了就立即传送回九极宗吧，我在这里最后守一段时间。”
他怕自己提前走后武漪遭遇不测。
武漪没有说话，那盅大药效果确实好，她已经能略微行动起来。
第一件事，她先迅速穿戴好衣物，虽然还是有些狼狈与散乱，但总比龙起直接盖给她要好。
随后静待修为恢复一点，开始布置阵法。
她不是没有想过擒拿龙起，但他不会给自己机会的，察觉到自己但凡能威胁到他就会立即逃离。
而且她也不想再见到龙起，这样走了也好。
只希望他能遵守承诺，将与自己的一切烂在肚子里，再也不要提起，而且，也再不要出现在她眼前！
较为吃力地布置好阵法之后，最后看了一眼山洞外，她便传送离开了。
山洞外的龙起叹了一口气，望了一眼九极宗的方向，迅速离开此地。
他准备前往东原，之前若不是被安于秋派武漪带入九极宗，他也是准备往东原去的。
突然想起之前说是与许心一起前往的，但......
自己又对不起一个人......
龙起摇了摇头，甩开烦绪，御空向东方而去。
想起黑衣女子最后也是说自己去了东原，龙起心中叹息。
是不是每一个最后走投无路或者无家可归的人最后都去那里？
但在去东原之前，他还要最后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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