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我们再也不见
武漪回到剑峰，待各位宗主商议完毕后，才找到安于秋。
她关切地问道：“师尊，听说您受伤了？”
她言语中有一丝不自然，她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听说过师尊会受伤了......
在她消失的这二十年里，自己都已经从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长大了。
虽然她不曾见证过自己的成长，只是偶尔能通过那块已经被捏碎的符石偶尔联络过。
仅有的几次。
于她而言，安于秋是她的师傅，亦是如同她的母亲一般，虽然安于秋至今未曾嫁娶。
在她被师尊带入九极宗的时候，师尊就已经是极为强大的修士了，二十余年过去，自己仍旧未能追赶上她的脚步......
都是自己这具孱弱的身躯害的......无法修行稍微霸道一些的功法，只能转去修炼阵法......
“没事，小伤而已，她比我凄惨多了。”
安于秋摇头微笑轻声说道。
昔日被她找到的小女孩也长大了，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人。
“您都需要修养了。”武漪娇嗔道。
不少对武漪日思夜想其实连面都没见过一下的倾慕者若是见到她这副小女儿情态，不知道会不会晕死过去......
虽然已是九极宗闻名的天才，芳名传遍南州甚至更远，是外人心目中的仙子，但在安于秋面前，她始终是当年那个小女孩。
安于秋摇了摇头，不知道何为情感的她始终冷漠对待人间，除了面对自己的大弟子的时候，才会感受到那种感觉......
一种想要爱护关切的感觉......
若是没有她，自己也是断然学不会的吧......
“南州盛会的时间被我推迟了，先让那边选中的弟子过去吧。”
安于秋说道。
“好！”武漪点了点头，道：“我正是要来告知师尊这件事情。”
“嗯，先让他们去吧，也算是一种磨练，九极宗新一代的担子，总不能让你一直挑着啊。”
安于秋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如春日里冰块化去后显露出来的花朵。
武漪脸上微笑，师尊那久违的笑容，看来她状态越来越好了......
不再打扰安于秋清净，武漪告退走了出去。
......
龙起回到了断刃峰，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已是第二天破晓。
一进门，就看到静静坐在石桌旁的许心。
这完全出乎他意料，不知如何应对。
“你......回来了？”
他苦笑着问道。
“嗯。”许心点了点头，并没有看他一眼。
她看起来更安静了，之前还挺活泼灵动的一姑娘，现在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悲伤的气息。
“你去哪了？”
可刚刚问完这句话她就有点后悔了，呵，他去哪了？与自己有关系吗？
“去了藏经阁，静不下心，出来时和人打了一架。”
龙起走进院落，坐在石桌旁说道。
许心习惯性地问道：“没受伤吧？”
问完却哑口无言，低垂着脑袋不再言语。
破晓的辉光照不进院落，昏暗之处两人默默无言。
龙起看着那熟悉的面容，内心竟开始绞痛起来。
呵，看来自己尚未泯灭的良知还挺多啊，没全部喂狗去了。
相比一年前，她变化太大了，大到从一个邻家姑娘成为了修士眼中的正派仙子的转变。
而自己也变化挺大的，更加低沉阴郁了，当然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他指的是内心。
“你不想说什么吗？”黑暗之中，许心微微扬头说道。
虽身处黑暗，但龙起依旧能看到她眼角挂着的泪花，以及她凄迷的神情。
“我怕我说太多烂话。”
黑暗中再次陷入沉默。
“呼......”许心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颤声道：“知道吗，我半年来刻苦修炼，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我总觉得自己在拖你后腿总想证明自己总想着能跟你站在一起，即使你要做再多的错事。咳咳！没想到啊，你倒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很大很大的惊喜。不！哼，这是惊吓啊......”
她抹了抹嘴角咳出的鲜血，声音哽咽嘶哑地说道：“你不想多说什么，我却以为我想说很多，结果到头来发现什么也说不出。”
“那就......这样吧。”
她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闭上双目，试图阻止那决堤的泪水。
但越是在意，泪水奔流地就越汹涌，打湿了她的俏脸，打湿了衣襟。
“天......冷了，你......”
龙起声音嘶哑地说道，想脱下自己的外套为她披上。
“不用，我晓得了......”
许心说着，后面已经是强忍着哭泣颤抖地说道。
她起身避开龙起，似乎用着全身仅存的力气拔起沉重的双腿，走向院外。
走到门口，她忍痛咬牙说道：“我们......以后再也不见了吧，不然......呵呵......”
她摇了摇头，吸了一下鼻子，迅速迈开步子离去。
“等等。”
许心身形马上止住，微微颤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龙起从空间戒指中掏出一枚竹简，上面是他用黑雾腐蚀铭刻的一些东西，向许心抛出，道：“这是我对黑雾的一些理解，你应该能用得到。”
这是他在千雷谷的半年里缓缓写就的，本想着再多观察自己体内的情况再完善完善......
许心身体一僵，并不回头，只是抬手接住，轻声问道：“就这样吗？”
龙起深吸了一口气，道：“小许姑娘，我们终究是......”
“不用说了！”
许心冷哼一句，神色终于变得坚定，径直离开。
没有去看离开的许心，龙起扶额坐在石桌旁，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但做不到不去想。
从一年前遇到她开始，直至现在发生的，一切......
心中有几分遗憾与痛楚掠过，蚕食啃咬着他那为数不多的人性，叫他无处倾倒。
“啊！”
龙起大叫一声，头颅猛然砸到石桌上，没有动用源气的他头破血流，
“咔擦！”
以他额头为中心裂痕慢慢扩散至整个石桌，鲜血顺着裂缝横流。
“砰砰！”
石桌碎裂，砸落在地，而龙起始终保持着那个以头抢地的姿势。
“哼......哼......”
他粗重地呼吸着，猛然抬头，眼底红芒闪烁，眼白里黑丝如雾气纠缠。
如果，如果我当时知道，是不是就能不杀她父亲？
那徐进岩害我一命，她也算救我一命，是不是就能相抵了？
他怀疑当时那黑衣女子程绫给了他这具身躯之后便让他自生自灭了，若没有许心，他早就成了饿死鬼......
如果当时我知道，现在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但，没有！如果......
“罢了，都是冤孽，我何必.....不，怎能不记在心头......不，与你何关......我......啊啊！”
他喃喃自语，如厉鬼幽泣，低婉瘆人。
一时间，黑雾自他体内疯狂涌出，凝聚成一道人影。
那是原本自己的样子，名为龙起的那个人，而不是现在的宁小仁......
那是他之前压在心底的心魔，如今再次浮现。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压制到渡过心魔劫，现在想来还是太过天真了。
黑雾龙起低笑着，充满嘲讽地说道：“你自讨苦吃又是何必呢？明明接受她的爱意，继续隐瞒下去，甚至可以隐瞒一辈子......你我一同，操控她体内的黑雾，甚至可以让她这辈子都不会发现，可以潜移默化改变她，没有人会发现，让她成为任何你想要的，和我想要的样子......嘿哈哈哈哈，可惜啊可惜，你把我压制到现在......”
当然，这一切话语都只是他的心声，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龙起猛然起身，掐住黑雾人影的颈部，狠声道：“你不过是道喋喋不休的执念，是道自以为是的心魔！有何资格与我相提并论！”
黑雾龙起仍由他掐着，反正再次出来后他也奈何不了自己，嘿嘿低笑着，道：“因为我就是你，抛却那些所谓良知道德后的你啊，呵呵......我想着做着你不敢想不敢做的事，其实，明明你潜意识中也有那样的，欲望嘛......让那个救了你的丫头，今后乖乖听你的话......呀哈哈哈......不是你最想的吗？嗯？我的，本体......”
他说着化作黑雾飘散，语音在周围清清回荡，呼的一下再次在龙起后方化作人形，道：“你秉持着那自以为是的原则，殊不知，早就是幽魂厉鬼的你，还有什么资格说道，我是你，你既是我，只有我们统一一体，才能......”
“哼！”龙起鼻尖闷哼，伸出一只手掌，将那黑雾人影收拢在掌心捏碎，化作黑雾收回体内。
“无妨无妨，嘿嘿嘿，再也无法限制我的你迟早要直面我的......到时候......你还......有信心说服我吗......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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