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003年9月15日，克罗萨伊
第十三章2003年9月15日，克罗萨伊
“……我很想你，珂赛特。”维罗妮卡拥着妹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一直一直，都很想见你。你呢，你想见我吗？”
“喂，我可不是你妹妹。”奇犽头疼起来，“你给我看清楚啊。我不是珂赛特。”
维罗妮卡怔了怔，琥珀色的眼睛望着奇犽。一道忧郁的阴影在她眼中浮起，哀伤宛如微蓝的湖水一样满溢而出，静静地流过她的面颊。她就这样安静的凝望着奇犽。须臾。微微露出一个苦笑。
“虽然也有想过这种情况，但是实际遇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有点难受啊。”维罗妮卡喃喃，而后，轻轻捧住妹妹的脸，“你忘记我了吗，珂赛特？”
如果将奇犽此刻内心大片的吐槽归纳一下的话，那大概就是下面这句话吧。
——被一个不吃药的疯子当成她妹妹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我真的不是你妹妹……”奇犽觉得自己的头前所未有的疼起来。
“你在说什么啊，珂赛特。”维罗妮卡抚摸着妹妹的眉毛，“你看，你的眉尖这里还留着那道小疤呢。那是以前你替我挡下妈妈扔来的瓷器时候被砸破的，留下了疤。那时候你还问我‘姐姐怎么办，我是不是破相了’，就算我跟你说‘没有关系，珂赛特永远是最漂亮的女孩子’你也不相信，委屈得就要哭出来呢。所以我每天早上都会帮你画眉毛，这样别人就看不出这里缺了一小角。现在你已经自己会画了啊，你画的很好看呢。”
“你到底要我说几次你才明白？”奇犽不耐烦起来，“我不是——”
维罗妮卡忽然抱住了奇犽，打断了他的话。她对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来，将手指轻轻在唇边比了一下。
“嘘……”那双眼睛里的哀伤几乎要把奇犽淹没了，“不要说这种话啊，珂赛特。就算忘记了也没有关系，我会让你想起来的。所以……拜托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奇犽推开维罗妮卡的手顿了顿，但也只是顿了顿而已。他缓慢却坚定地推开了维罗妮卡，向后退了几步。
“我没有办法和现在的你沟通。等你清醒过来再说吧。”
维罗妮卡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原地。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凝视着奇犽，悲伤的裂纹在微蓝的湖水下绽开，苍白的笑影在她的面上破碎开来，她安静的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鸟儿受伤的翅膀一样颤动。
“……如果这是你的希望的话。”她慢慢扪住自己的脸，露出一个吃力的微笑来，“好吧。”
奇犽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维罗妮卡无意识地抱紧自己的肩，纤细的手指深深陷进肉里。她沉默的垂着眼睛一语不发，靠在床头蜷缩起身体，膝盖紧紧抵着胸口，亚麻色的长发垂下，遮去了她的表情。
她没有再对奇犽说一句话。
长久而压抑的沉默中，打破死寂的是奇犽略显迟疑的声音。
“虽然不是你妹妹……”他别扭的扭过头去，“听你说说话还是可以的。”
维罗妮卡的眼神一下子明亮起来。苍白的嘴唇绽开一个玫瑰色的微笑，她凝视着奇犽的脸庞弯起眼睛，双眼的线条越发显得长而柔美。她向着奇犽伸出手来——向着妹妹伸出手来。
“坐到我身边来吧。”
——就像从前那样。
……
…………
………………
“你大概已经忘记了吧，丽兹姨妈曾经带我们去过郊区的葡萄园，那真是很少有的机会，只带了你和我。你不愿意走路，让彻丽把你抱进车里，然后就一直撒娇要我抱，丽兹姨妈为此还很不高兴呢。不过车在路上停下来的时候，你一下子就活泼起来了，跑下去摘了一大把野花要给我编花环，结果被荨麻扎了手，哭的怎么都停不下来，还是我把编好的花环戴在你头上你才笑起来的。”
维罗妮卡把妹妹抱在怀里，用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柔软的发丝从指间滑过，她微微的笑着，将下巴靠在妹妹额头上，慢慢讲述起了从前。
奇犽被她抱在怀里，全身都僵硬了。付费频道看多了的小男生现在觉得自己有点慌，情不自禁地扭了扭身子，让额头远离少女柔软的嘴唇。
……你们姐妹平时说话都这么脸贴脸的吗！
奇犽情不自禁的代入了一下大哥伊尔迷。
然后他狠狠的打了个寒战。
‘等等我为什么要代入伊尔迷？！’奇犽脸色惨青的想。
而维罗妮卡似无所觉地继续说了下去。
“那天你在葡萄园里玩的很开心，摘了葡萄在水里洗一洗就吃掉，嘴唇都染上了颜色，还摘了最大的一串来喂我。玩起来的时候你一点也不记得手上的疼痛，啊，只有在休息的时候才想起来，抱着手可怜兮兮的看着我，真是的，只要看到你那个眼神，我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那天的午饭有煎的很好的小羊排，你觉得我这份比较好，怎么都不愿意吃自己那份，那时候我为了让你多对我撒会娇，所以假装了一下不情愿——我很狡猾吧？”
维罗妮卡很可爱地冲妹妹眨了眨眼睛。
仿佛又回到了那时候，在珂赛特的撒娇下很没脾气似的把她抱在膝盖上，把盘子里的羊排切成她刚好一口能咬下去的小块，用银质的叉子一口一口喂给她。看珂赛特全部吃下去以后，她点一点妹妹的小鼻子，用无奈又宠溺的口气笑她。
‘你啊，只有这样才肯好好吃饭。’
而直面姐姐大人的奇犽只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蜜罐，他有点齁得慌。
维罗妮卡的眼神无比的甜蜜，那种蜂蜜一样黏腻浓厚的甜蜜让奇犽觉得自己简直都要不能呼吸了。
奇犽定了定神——他一个男孩子为什么要慌！不管是奇美拉蚁的老巢还是黑暗大陆他都勇敢的闯过了！不就是一个没吃药的疯子他为什么要怕！
想着想着，大哥伊尔迷的脸忽然浮现在了他眼前，奇犽突然觉得自己膝盖有点软。
……但是奇犽他挺住了！他坚定的抬起头来！正面迎上了维罗妮卡的目光！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勇气可嘉英勇无畏！——他上一次这么觉得还是在ngl当着蚂蚁的面拔出大哥插在他脑子里的钉子的时候！
——不就是个没吃药的疯子么，战斗力不足5的女孩子，他才不会怕！
一双纤细的手臂柔柔地环住他的脖颈，奇犽一瞬间就僵住了。
奇犽·揍敌客，15岁，深刻的认识到了女孩子有的时候其实是比奇美拉蚁的老巢还有黑暗大陆更可怕的存在。
特别是因为这一抱，他的脸颊碰到了某个特别柔软的部位的现在……
……
……
……
奇犽他好慌。
……
…………
………………
奇犽最后是被维罗妮卡搂着睡在一张床上的。
少女柔软的手臂环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一个小宝宝一样，一下一下，温柔的抚慰。
“今天想听什么诗呢？”
“……随你便。”
“那么，里尔克好不好？”
维罗妮卡微笑着问。奇犽·读书少·揍敌客根本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只胡乱的点了点头。维罗妮卡轻轻将头靠在他的头上，沉思了一会，提出了一个建议。
“gethsemane，橄榄园，耶稣被捕的那个树林……念这首诗好不好？”
“啊。”
奇犽简短的应了一声。
维罗妮卡轻拍着他的背，慢慢地背着那首诗，长长的睫毛在她的眼睑下扫下淡淡的阴影，她的声音轻而柔美，带着暮色/降临山林一般的寂静。
那首诗是那么的长，长到奇犽回想起来，只有宛如吹过冬日森林的风一样的孤独和静谧。
“他从灰暗的簇叶下走来，
一身灰暗如同这座橄榄园；
他把盖满了灰尘的额头
埋进满是尘垢的灼热的双手。
这是在一切之后。这是终点。
既然快要失明了，此刻我必须离开，
你为何像这样情愿，我得说
你存在，但我不复能将你找见。
我再也找不到你，你不在我心头，不在。
不在别人心头。也不在这岩石里面。
我再也找不到你。我孤独无依。
我独自担负着人类的苦难，
那是由于你，我曾经应许。
但你并不存在。啊，莫名的羞惭……
然后听说：有一位天使到来。
为何是一位天使？哎？那里黑夜
漠然地在树林里舒展枝叶。
信徒们睡梦中激动起来。
为何是—位天使？哎，那是黑夜。
正在到来的夜晚并没有什么特殊，
上百个同样的夜晚在那儿消逝。
狗都在睡觉，石头都躺倒，
哎，一个愁惨的夜晚，任何一个夜晚，
等待着黎明再一次降临。
因为天使们的到来并非由于这样的恳请，
而黑夜也不会又幽暗又光明。
为一切而舍弃自己的人只好让人放逐，
他们被自己的父亲所抛弃，
母亲的心呵对他们也关闭。”
……
……
……
维罗妮卡在妹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温柔地凝视着她的脸庞。
“晚安，珂赛特。”
从奇犽的角度看过去，那琥珀色的眼眸里似是氤氲着水光。
维罗妮卡抚摸着他的头发，良久，微微一笑。
“就算只是一个梦，能够和你相遇，我也很开心。”
——我再也找不到你，你不在我心头，不在。
——不在别人心头。也不在这岩石里面。
——我再也找不到你。我孤独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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