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惊艳

自己的好友叶寒渊应该是长什么样的？

        沈星霜盯着这画上的人想了挺久，一时竟想不起来了。

        但他能发誓，他认识的那个叶寒渊绝没有图画上这么仙气飘飘。纵然因为过于熟悉，他往常并不太关注好友的外貌，但他也能发觉出来，图画上的人和真实的那个人有着某种微妙的差别，整体看上去相当奇怪。

        但是这种差别，到底应该怎么形容呢？……

        苦恼地思索一阵，问法宗首席弟子最终还是没找到适合的词汇，他气闷了一会儿，又将注意力重新投入到了眼前这本杂志上。

        此时，沈星霜自己都没发觉，他已经彻底被自己之前看不起的《九州公子谱》吸引了全部的关注。在他对面，妹妹沈月华见自己计策生效，颇为得意地摆了个胜利的手势，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慢慢喝着，兴致勃勃欣赏着哥哥的表情变化。

        开头的人物画像翻过之后，后面的内容便是对于这个人物生平的介绍。沈星霜自认是叶寒渊的好友，当然也对他的生平经历了如指掌，这些内容本想草草翻过，谁知道，当他翻开这部分第一页的时候，开头处那个醒目又奇怪的标题再次抓住了他的眼睛：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天剑宗首徒叶寒渊生平事迹大揭秘！

        好怪。这是沈星霜的第一个想法。

        但看过一次之后，他竟然真的对文章内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奇，忍不住就停下了翻页的手，继续往下看去。

        唔，就再看一眼好了。

        而且不得不说，联系之前那副仙气飘飘的人物画，这句放在标题的诗还挺符合叶寒渊的气质。

        沈星霜一边想着，一边快速阅读起《九州公子谱》的内容。不出所料，里面所写的叶寒渊生平事迹大部分都是他知道的，包括幼失怙恃、偶遇叶昭、仙门大比夺魁等，在这其中，“叶寒渊仙门大比夺魁”是被着重叙述的部分，不但花了很多的篇幅和笔墨，甚至还配上了一幅精美的插图。

        插图和开头的人物画像画风一致，内容乃是几年之前，叶寒渊在仙门大比最后一战中使出惊雷剑法，一举击败碧落宫首席弟子谢轻漪的场面。在这插画里，身着天剑宗弟子服的少年执剑下击，长发和衣袂纷纷飞扬而起，冰霜与风雷一同萦绕在他周身，在这紧张而肃杀的场景中，画中人容颜绝美，目光凝定，仿佛他并非世间人物，而竟像是从九天降下的神仙一般。

        画面之中，作为叶寒渊对手的谢轻漪并没有出现，当然，她也并不需要出现，这幅画只要有这一个主角便足够了。

        看着十多年前的好友，再配合旁边的文字，沈星霜不由得觉得有些恍惚——当年叶寒渊夺魁的事情他当然还记得，个中细节却已经不太清楚了，但，在旁人的眼中，自己的这位好友竟然是出尘绝俗、无限风光么？

        想起来，这场仙门大比他自己也参加过，不过决赛第一场就败在了谢轻漪手里，只拿了第三名。他自己不太满意，师父却很宽容，笑着安慰他说第三名也很好……

        抿了抿唇，沈星霜心中难得感受到了一丝黯然。现在看来，第三名根本不够，连身为次名的谢轻漪都被对手夺去了全部光彩，更何况是他。

        默默叹了口气，沈星霜飞快翻过这一部分。但作为叶寒渊人生中最辉煌的篇章之一，当年的仙门大比是被编者着力描写的，总共花了极长的篇幅，跳过之后，其余的内容也就寥寥无几了。

        沈星霜再翻过几页，果不其然，看到了“杀妻证道”这几个字。他蹙了蹙眉，关于这段经历，叶寒渊从来讳莫如深，并未向任何人提起其中的细节，为了照顾好友心情，他也从不曾开口问过。现在看到他人在书籍上公开讨论此事，他的心情难免变得不太好。

        不过，这个小标题下的内容并不算多，沈星霜草草看过，发现其中的叙述也很保守，并不见什么空穴来风、臆测揣度的细节，大都是根据仙门官方的公告拼凑起来的。

        甚至在此节的最后，撰稿人根据种种线索，还判断此事应当另有隐情，并不像传说中那样简单，叶寒渊也并不是个如此残忍无情的人——这倒是和他与师父之前的推测相符合。不过作者当然没把话说死，只用戏谑的语气说明这是自己和报社同伴的一个猜测，让读者不要真的相信了。

        看不出来，这本书表面平平无奇，里面的内容倒还相当严谨。沈星霜如此想道。

        在《九州公子谱》中，天剑宗叶寒渊是压卷的人物，看完了这些，后面就只剩下“编辑说”之类的闲聊式内容了，这本杂志也算看到了头。

        此时此刻，沈星霜的好奇心已经彻底被这本杂志勾了起来。见手中书页已经翻到了封底，他干脆将书一合，倒过来转回封面，用平日里阅读武功心法的认真劲儿，从第一页开始仔细读了起来。

        开卷又是所谓的“编者语”，主要是讲办这个刊物的目的和过程，说得颇有感染力，即使用问法宗首徒阅人无数的眼力看，竟然也觉得此人非常真诚，远不是之前为了恶搞弄出所谓“修真界公子榜”的闲人可比的。

        再往下看，这篇文章的署名居然是“清衡山江绵绵”，对于这个名字，沈星霜只剩下一丁点儿印象了，似乎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女孩子。

        就是这么个女孩，搞出了这本风靡全仙门的杂志么？

        心中一瞬闪过许多疑惑，但关于这女孩的细节实在记不清了，沈星霜也无从思考其他，只能暂时讲这个名字记在心中预备之后调查，便又讲注意力转回了杂志的内容上。

        编者语后是目录，罗列“公子谱”上五位“公子”的名字，沈星霜一看又迷茫了——因为这上面除了他自己和叶寒渊之外，其他人他居然都不怎么认识。

        但自从翻开这本书以来，这东西确实让他有种十分奇妙的感觉，纵然怪异，也相当合理，想了想，他也就暂时抛下这些疑惑，心平气和地继续看了下去。

        《九州公子谱》的压卷人物是叶寒渊，开卷人物却是他自己。沈星霜随手翻过目录，看见自己画像上的一瞬，整个人又愣住了——

        这是他自己？

        画面之上，身穿水墨修士服的青年人倚着一丛青竹站着，微微颔首，做出一个施法的手势，而在他身前，本命法器璇玑灯闪烁着温暖的光泽，将人和风景都圈进了一环淡黄的光晕里。

        大概此时正是黄昏，天际灿烂的霞光与这光晕融合，使整幅画面看起来无比的静谧安宁，那青年隽秀的容貌和通身温雅的气质，如同画龙点睛的一笔，让一切都活了起来。似乎只要呼唤一声，画中人便能含笑从纸张中走出来，不卑不亢地朝来人行上一礼。

        这幅人物画的精致度丝毫不输压卷的叶寒渊画像，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沈星霜呆若木鸡看着画上的人，根本就不相信，纸上这个让人打心底里觉得温润亲切的青年修士，居然就是他本人。

        看了好久，沈星霜想了想，举起杂志转过一面，指着画像对眼前的妹妹试探着问道：“月华，过来看一眼，你觉得这是我吗？”

        沈月华被兄长这一声叫回了神，从发呆中清醒过来，她随便扫了两眼画像，怪道：“怎么不是你了？哥，这画像上的人明显和你一个样，还有，这璇玑灯不就是你的法器吗？”

        沈星霜：“……”

        自己亲妹妹的话让他陷入了自我怀疑里，他将杂志翻过来，再仔细看了几眼，想了想，谨慎地追问：“确实是一样，但你不觉得，画里的人……好吧，画里的我，似乎太好看了点儿吗……”

        沈月华听了这话，登时也一呆。少女眼中显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立刻放下茶杯挤到哥哥身边，也仔细看起了这一幅画像。

        少顷，沈月华研究完毕，慢慢说道：“好像确实是这样，但是，哥，这确实是你的样子呀！嗯，如果你穿好衣服站到这么一片竹林里，当时又正好是傍晚，你再祭出自己的法器……”

        听着妹妹的叙述，沈星霜只觉得自己的思路像是拨云见日，慢慢清晰了起来，听到最后，他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恍然道：“我知道为什么了!”

        “什么为什么？”沈月华却还一头雾水，不解道。

        沈星霜却向妹妹问道：“月华，我先问你，你看过多少回我祭出璇玑灯的样子，都是分别在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一时间倒当真问倒了沈月华，少女歪着脑袋，仔细思考了好一阵，才慢慢道，“好像……两三次？我记得，一回是在上次的仙门大比里，一回是我们一起去北疆秘境的时候……嗯，还有……”

        “是了。”沈星霜叹气道，“所以我没事跑到一片竹林里祭出璇玑灯干什么？只是为了好看么？”

        而叶寒渊的那副画像也是一样，作为此人的好友，他深知天剑宗首徒从不做无用之事，别说大雪天里去一个无名悬崖边抱剑站着了，就是天剑宗掌门逼着他在大雪天里练惊雷剑法，他肯定也宁愿待在正儿八经的演武场里练，绝不会跑去其他地方，搞这种行为艺术。

        这也是为什么他第一眼看到这幅画像的时候，就觉得美则美矣，整体却透着一种怪异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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