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南郭镇二探惑心人

再次来到南郭镇，一行人下了马车。那徐娇娇见前面大片荷塘，荷花开的正好，心中欢喜，道：“这里竟不比咱们庄子里的荷塘差呢！”

早有徐氏子弟摘了一大朵荷花前来献殷勤，几个人围聚在荷塘边上，叽叽喳喳说话。徐莹莹喝道：“不务正业，我们是来游山玩水了还是来办正事的？”

众人立刻禁声，这才纷纷跟着朝镇子里行去。

一过了牌坊，大家立马觉得情形不对。时值仲夏，就算是早上气温也不至于让人生寒。可进了镇子，每一个人无不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白冉感觉腕间绳索紧了紧，扭头看姜颉彦正看他。

姜颉彦轻声说：“无事，我试一下绳子。”

白冉立刻灿然一笑，一把挽住姜颉彦的胳膊，高兴道：“我知道哥哥着紧我呢！”

姜颉彦摸摸他的头，嘱咐道：“跟紧哥哥！”

镇子上宽阔的街道空荡荡的，各色店铺门外挂着的旗帜大约都有九成新，想来也是刚挂上去不久，不久之前这里应当还是很热闹的。

一个徐氏子弟突然出声问道：“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

另一个道：“不但没人，竟然连声音都没有！”

果然在空荡的街道上，只有这一行人托托托的脚步声及粗重的喘息声，其余再无鸡鸣犬吠。大家行了一段路，只觉四周寂静的令人心里发慌，渐渐都停止了交谈，三五拥在一起。

那徐娇娇更是紧紧挽住哥哥，一双眼睛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左右逡巡。徐莹莹原本也觉得瘆得慌，但看徐娇娇如此心中冷笑，暗自觉得自己比她不知强了多少倍。

正微微得意之际，忽然肩膀上一沉，一只冰凉的手搭了上来。徐莹莹几乎是本能的‘啊’的叫了一声，四周神经紧绷的子弟们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跟着哇哇大叫起来。

姜颉彦分开众人，挤到虽然没有尖叫但抱紧双臂发抖的徐茂跟前，问道：“怎么了徐兄？”

徐茂指着妹妹，“不知道啊，莹莹突然就叫唤起来！”

众人听见徐茂的话，纷纷围聚上来。徐莹莹吓得俏脸惨白，她恨不得扑到姜颉彦身上去，奈何白冉挡在前面，她只好偎依着哥哥，颤声道：“刚才，刚才，刚才有一只鬼手搭在我肩膀上！”

姜颉彦惊问：“徐小姐看清楚了？”

徐莹莹摇头，“没，没看清楚！”

“那怎么确定是鬼手！”姜颉彦又问。

“那手很冰啊！”徐莹莹发着抖，越说越怕，伸手就去抓哥哥的手。

众人一听手很冰几乎都认定了一定是鬼手搭了徐莹莹的肩膀，忙忙的转头四顾，生怕自己身后也突然搭上来这么一只手。

忽然徐莹莹疑惑问道：“哥，你的手怎么也这么冰！”

空气停滞了一瞬，徐茂结结巴巴道：“好像，刚才我搭了一下你的肩膀！”

白冉很想笑一笑，但因为姜颉彦提前招呼过他，让他不要一味同徐莹莹抬杠，于是忍住了。

姜颉彦对众人道：“刚才是个误会，大家镇定一点！我们这么多人，且不说现在是大白天，就算有鬼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挑衅的。”

众人悬起的心放下来。徐莹莹觉得哥哥害自己在姜颉彦面前出了丑，气的一把甩开哥哥的手，“哥，人吓人吓死人，你没事把手搭我肩膀上干什么？”

徐茂道：“我怕你害怕，想安抚你一下嘛！”

徐莹莹一甩头，“用不着，管好你自己吧！”说完一扭头转身朝前走。

经过这一段插曲，紧张的气氛反而缓和了一些。众人在一户大门前停下，只见门前挂着一面旗帜，上面写着‘黄记麻油铺’。徐茂对徐坊道：“去看看有没有人？”

徐坊便过去敲门，敲了半天也无人回应。他回头对长街上的人道：“似没人！”

话音刚落，徐坊看见面前几人均无声‘啊’的张大了嘴巴，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他猛地一回头，只觉头皮一麻，身后的大门不知何时开了，一个头发蓬乱的人正站在他身后，离得那么近，近到几乎就贴着他的后脑勺。可怖的是他竟然毫无察觉。

徐坊吓得蹬蹬蹬后退了几步，那人似乎并没有觉察到他们的异样，他干巴巴的道：“今天不营业！”声音刻板无起伏，毫无感情。说完也不待众人反应，又悄无声息的把门关上了。

徐坊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他求证般回头看大家，众人脸上均跟他一个反应。

徐茂转头对姜颉彦道：“姜兄，我们再走走看看！”

姜颉彦点头表示赞同。

这次略过店铺，径直走到一户人家跟前。几个子弟相约一起敲门，徐坊也在其中。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气氛，几人刚行至门前，突然徐娇娇喊了一声：“哥哥当心！”

她这一声，让人以为又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出现了，几个人齐刷刷扭头四处查看，见并没有什么，方才松了口气。徐莹莹呵斥道：“徐娇娇，别鬼叫吓人！”

徐娇娇从不敢与这位表姐叫板，闻言低头朝徐茂身后缩了缩。

正此时，姜颉彦见白冉的声音，“哥哥，里面有人！”原来不知何时白冉也挤了过去，此刻正趴在门缝上朝里看。

那几个徐家子弟也趴上去看，谁知这门并没有栓上，这一行人均趴上去，大门‘吱呀’就被推开了。一群人全都‘哎呀，哎呀’乱叫着滚了进去，独留下白冉还稳稳的站在门槛外面。

大门一开，众人看到门内是一片土院，一个人正背对着门坐在一只小板凳上，他面前有一张半人高的长案，只见他一抬手，高高抡起一只菜刀，那菜刀落到案板上，发出‘碰’的一声响，原来竟是用菜刀剁着什么东西。

众人具是一惊，心道，为何刚才在门外未听到声响。

门外闹了这样大动静，那人都没有回头，恍若未觉一般自顾自干活。姜颉彦和徐茂对视一眼，慢慢走过去。

徐茂高声叫道：“这位……老丈！”从背影看，那人头发半黑半白，想来年纪不轻了。他一连喊了数声，那人均未回头。

徐坊道：“这人莫不是个聋子！”他当先走过去，快走到跟前了那老头突然回头，一脸深刻的褶子，神情漠然，一字一字道：“我还要喂猪，不要打扰我。”

说完回头，又去剁那案板上的东西。姜颉彦走到跟前，看见案板上放了一筒芭蕉树粗壮的茎，那老丈正剁的起劲，弄得汁液横飞。

一群人都围了过来，那老丈恍若未觉，仍旧剁的用心，连每次挥刀的高度都未变过。姜颉彦在院子里四下看了看，发现院角的猪圈是空的，猪食槽里头有半槽脏水，并不像养的有猪的样子。

他心中一动，扭身朝屋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老丈，我讨口水喝！”

那老丈依旧答道：“我还要喂猪，不要打扰我！”连说话的语调都没半点改变。

姜颉彦推门进屋，屋里整整洁洁，再无他人。出来的时候用手指试探了一下，桌子上还很干净，并没有什么浮灰。

出了屋子，姜颉彦心中一动，双目灌注灵力看向老丈，这一看竟吓了一跳。那案上哪里是芭蕉，分明就是一具女尸。老丈全身冒着黑气，一刀又一刀剁在女尸身上，尸液溅的到处都是。甚至有一些都溅在了近旁围观的徐家弟子身上。

这里处处透着古怪，姜颉彦不想打草惊蛇，看破却不说破，他一手牵了白冉对徐茂道：“徐兄，这老丈虽然古怪，但也看不出来什么，不如我们再去别家看看！”

徐茂答了声‘好’，招呼其他人随他出了这户院子。

出了院门，姜颉彦悄声问徐茂：“徐兄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

“那老丈一身死气！他面前的芭蕉也不是芭蕉，乃是一具尸体！”

“什么？”徐茂惊道，显然他并没有发现。

“嘘嘘嘘，别声张！不管是谁做了这些，为的是障人眼目，我们还是先当没有发觉好了!”

徐茂点点头，心中对姜颉彦的佩服又上升到了一个高度。他问：“那刚才的麻油店老板也是？”

姜颉彦摇头，“当时未开天眼，没有细看！”

“啊，姜兄，你竟然天眼开了！”

姜颉彦心中暗叹，不知徐家家主如何放心派出这么一队没有经验的人出来除禧。他道：“其实要看邪祟之物也不必一定开天眼，你们徐家人人都有一面护心镜作为礼器，用它一照什么怪物都无处遁形了！”

徐茂低声道：“哦，对对对，我也有的，就是这个！”说着他从衣领中摸出一条细细的银链子，拉了半天，从衣服里头拉出来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

姜颉彦对他展颜一笑。徐茂不好意思的拱手道：“多谢姜兄提醒！”

白冉在一旁看不下去了，问：“徐家哥哥，你是第一次来除禧吗？”

徐茂脸上一红，答道：“倒也不是，从前都是跟着爹爹和世伯们，算起来，这是第一次我领队出来！”

一行人在长街上兜兜转转，又敲开了几间铺子和几个民居，里面皆是有人，但都人丁稀少，就连一个门庭气派的酒楼，里面也只有一位坐镇的掌柜，连小二也没有一个。所有的人无一不鬼气森森，几乎都只能单调的重复一句话，做一个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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