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红烛渐尽，鸳鸯帐暖。
看着眼前凌乱的景象，还有床上躺着的人。
墨青青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首诗：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一对狗男女，其中就有你。
叶孤桐，你……真……不负我的期待！
她以为自己会哭，没想到却咧着嘴笑了。
“少奶奶……”小桃子怯懦地拉了拉她的袖子，又看向床榻，上面沉睡着的，果然是大少爷和沐心姑娘。
“我没事，桃子。”墨青青深吸一口气，轻轻关上门，好像恐怕惊扰了房中人。
“大少爷太过分了！”小桃子忿忿不平，可又不敢太大声，遇到这种事情，作为一个下人该怎么做？她完全没有了主意。
“过分的恐怕不是他。”墨青青咬着嘴唇，她才不相信前一秒还对自己甜言蜜语的叶孤桐，后一秒就坦然地躺在弟媳床上。
这院子里连一个人都没有，未免安静得太不正常了。
老爷夫人都去哪了？伺候的丫鬟小厮们又去哪了？
一路急行，她直接闯进了叶九引的院子。
“青青，你怎么过来了？”叶九引一愣，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神色。
“难道不是应该我问你吗？”墨青青冷着一张脸，“新婚之夜，扔下新娘独自一人，你怎么这么心安理得呢？”
“我……”叶九引眼神闪烁，低下头小声说，“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墨青青极力忍着心中的愤怒，脸上虽是倔强，却难掩哀伤的神色，“事到如今，你还要瞒我吗？”
“我没想瞒你什么……”叶九引转过头去，不敢再看那双受伤的眼睛。
“三日成亲，婚礼按嫡子规制，娘不仅不反对还极力赞成，拜堂之时新郎缺席……”墨青青把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联系在一起，头脑中也渐渐清明起来，很明显这根本就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大戏，所有人都是知情人，只有自己傻傻地被蒙在鼓里。
叶孤桐，也是知情的吗？
墨青青心里打了个寒颤，浑身上下，彻骨寒凉。
那些甜言蜜语，那些旖旎春光，那些海誓山盟，突然就觉得那么……可笑……
“青青，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叶九引自知理亏，低着头嗫喏着，“爹娘也是怕伤了你，所以才没……”
“伤了我？呵呵！”墨青青冷笑了两声，“叶家大少爷纳妾，当真这么迫不及待，我们不过才成亲几个月……，这是怕伤了我的做法吗？”
“原本也不会这么急。但……”叶九引欲言又止。
“二少爷，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小桃子是个急性子，看到墨青青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心里更是着急，“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大少奶奶不能知道的呢？”
“沐心已经有了身孕，因此耽误不得。”叶九引狠狠心，把藏在心里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爹不会让叶家的骨血流落在外，所以才会急着让沐心进门，娘怕伤了你，大家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你的意思是，沐心肚子里的孩子，是叶孤桐的。”墨青青眼眶一热，笑得凄然，“她跟你，完全没有关系？”
“是……”这个字叶九引说得很艰难，他心里明白，孩子这件事是压垮墨青青的最后一根稻草，依照她的性格，从今以后恐怕再也不愿意跟叶孤桐有任何瓜葛。
“好，很好！”墨青青点点头，胡乱擦了擦飞溅出的泪水，转头笑着对小桃子说：“我们做的孕妇枕，还真应景，也算是送给叶孤桐的最后一件礼物。”
“少奶奶，什么最后一件……”看到墨青青伤心欲绝，又不得不强颜欢笑的样子，小桃子心疼极了，这句话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青青，你想开一些，大哥迟早是要纳妾的，只不过有了这个意外，提前了而已。”叶九引规劝道。
“在这个时代，可能纳妾是很寻常的事，但是……我不行……”墨青青绷直嘴角，看着小桃子和叶九引，“这段时间，多谢你们的照顾。”
“青青，你何必这么执拗。”叶九引直觉要有大事发生，大家都预想过墨青青一定会伤心，但没人会想到她如此决绝。
“少奶奶，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小桃子再笨，也听出来这话说的不对，什么叫多谢你们的照顾，难道少奶奶要离开大家吗？
“九引，这件事，我不怪你，真的。”墨青青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郑重其事地问，“有一件事，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
“你说。”叶九引点点头。
“叶孤桐，知情吗？”一口气吊到了嗓子眼，墨青青渴望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
这段甜蜜的时光，究竟是真心真意，还是虚情假意？
她竟然无法确定了。
“大哥，并不知晓。”叶九引叹了口气，“代替我拜堂，只不过一个计策，爹娘都知道，但是他完全被蒙在鼓里。”
墨青青只觉得一口气悠悠地回转过来，心里一松，面色苍白：“然后，有人给他服了药？是不是？”
虽然刚刚在新房中只是一瞥，墨青青已经发现叶孤桐脸红得不正常了，而且他平时那么机警的人，不会连有人推门而入都毫无反应。
现在看来，猜测果然没错。
“是。”叶九引觉得愧疚至极，帮着别人这么伤害墨青青，想起昔日她做的一桩桩事情，都是护着自己，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青青，我对不起你。”
“算了，没什么对错。”墨青青微微一笑，起码自己还曾经拥有过叶孤桐的一片真心，而现在他的真心也未曾消失，只不过要分给别人一半了。
“少奶奶，那你……”小桃子还惦记着墨青青刚刚说过的话。
“我们回去吧。”墨青青扯了扯嘴角，“大喜的日子。”
“青青，你别这样。”叶九引不忍心，“要是难受就哭出来。”
坐在绝对的黑暗中，墨青青努力回忆穿越过来后的一幕幕，叶孤桐的傲娇冷淡，叶孤桐的霸道蛮横，叶孤桐的温柔体贴，叶孤桐的……
这大半年以来，自己当真谈了一场十分魔幻的恋爱。
像是做梦一样，如今，梦该醒了。
她看了看两个人共同生活过的地方，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月，但每一处都是难以磨灭的痕迹。
打开木柜，墨青青挑了几件简单朴素的衣服，打了一个小包袱。然后，她解下腰间的天罗伞牌，放在桌子上。
这块送给叶家长孙的牌子，如今留给新主人吧。
就是不知道王小邪跑去哪了，不过有沐心肚子里孩子的召唤，总有一天它会回来的。
又扫了一眼梳妆盒，墨青青在一堆金银珠宝中间拿出一支白玉簪子，那是叶孤桐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留个纪念吧！
至于其他，她将无名指上的指环慢慢褪了下来，从今以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墨青青原本想带小桃子一起走，可一想到她和吴宏的情意，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也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小桃子和吴宏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自己的婚姻已经失败了，决不能葬送她的幸福。
趁着夜色，墨青青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熟悉的水泽边。为了不惊动其他人，她甚至没点灯笼。
水中月是天上月，心上人却成了别人的良人。
一想起当初被叶孤桐掳来，是从岸那边到这边，如今要独自一个人从岸这边到那边了。
墨青青心底一阵酸涩，她使劲摇了摇头，给自己暗暗打气：墨青青，坚强点，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有什么了不起！
不是想闯荡江湖吗？不是想创业致富吗？看，机会来了！
想起当初和叶孤桐说的，如果有一天流落街头的玩笑话，没想到，这一天终于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跳上了岸边停泊着的小船。
木浆乌篷，依旧来时的老样子，可惜……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墨青青深吸一口气，若是被叶孤桐听到了，肯定又要惊为天人。
她一边摇着船桨，一边自嘲地笑了笑，为什么总想起他？不要再想他，不许再想他，从今以后，就当自己从没认识过这个人。
激荡的水花打破了夜的沉静，不一会就到了对岸。
墨青青抓住一棵小树，轻巧地跳了上来，她又用力一推，将小船推远了好几米，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
从今以后，一路向前，绝不回头。
阴暗处闪出一个黑影，默默地看着她做的这一切，然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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