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随心所欲一次

裴文举领着四五人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直到那开阔的山脚下，见着宇文宪和薛蘅被推进了一个石洞。当时离得太远，他听不清宇文宪说了什么，但从这伙流民的举动来看，想必宇文宪找了一些说辞并让对方相信了，才保住了自己的命，并暴露了藏身地。目前看来，宇文宪他俩被关押着，并无生命危险。他侧了侧头，“你去后头探一探，援兵到哪儿了？跟带头的说，只需精锐的守卫二十余人，其他人待在后方待命。”

        领命的守卫缓缓地后退，挑了回山下的路一路寻过去。不多久，山下的援兵便集结在裴文举他们身后，由于人少，林子也大便于隐蔽。他授意打对方个措手不及，一群人便悄摸摸地缓步靠近。

        山下三三两两的石洞外布满了流民的守卫，他指挥一小队人准备趁乱控制住在外浣洗衣物的妇女孩童，而他带着受过严苛训练的士兵直面那些彪形大汉。一场不大的战争说起便起，冲天的呐喊声打乱了平静，而那些流民经历了烽烟战火，也不是吃素的，立刻戒备摆出阵型与之对抗。

        裴文举所带的人装备精良，又受过良好的训练，在这场厮杀当中并没有给对方好果子吃，虽然受命不能杀死这些流民，却也将他们都打趴在地，刀架在脖子上饶是动也不敢动了，更何况妻儿还受困。

        为首的刀疤大汉恶狠狠地瞪着裴文举，口出恶言，“去你奶奶的，你是哪路人，竟敢动到老子头上？”

        裴文举一笑，“在下不才，正是齐王府管事裴文举。”

        那个头稍小的大汉的眼睛贼溜溜地转，听着裴文举的话，哆哆嗦嗦着忙跟那刀疤大汉说道，“大哥，是是是齐王府。那齐王宇文宪可出名了，咱们这回栽在他手上，怕是小命不保了。”

        宇文宪被搀着从洞里出来，嘴边的血迹还没干透，一咧嘴就是火辣辣的疼，他道，“本王不滥杀无辜之人，你们老的老，小的小，也是为生活所迫才落草为寇占山为王。这里的事文举会处理，以后不要再欺负老百姓了。都是可怜人，何苦互相为难？”

        裴文举命人将宇文宪和薛蘅送到了药炉，鸾伊一看这伤势和那长着刀子的眼神搓搓搓地朝她来，一愣，“这是为何？”

        “你看你出的好主意，那东边的山头是何等光景你会不知？为何还给阿蘅指路？”

        鸾伊一脸莫名，“东边的山头可都是奇花异草，薛姑娘有求于我我自是倾囊相授。怎的？那山头出问题了？”

        宇文宪还想说些什么，无奈一急这胸口被堵着一样提不上气来，只能干咳。薛蘅摆手，“罢了罢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治好王爷的伤，方才那些人下了重手，这里子怕是伤得严重。鸾伊姑娘您快些帮王爷看看吧。”

        “将王爷带到内室。”

        裴文举处理完事后赶到了药炉，听薛蘅说鸾伊已经在诊治了，便放下了心。薛蘅并没有他那般镇定，在茅草屋里不停地走来走去，一言不发，还时不时看向内室的方向，生怕出什么问题。

        裴文举不得不挡在她身前，“薛姑娘，您别再走来走去的了，晃得我头晕。”

        薛蘅的眼里噙着泪，不敢抬头，只是神色慌张地致歉，“抱歉抱歉，我……我就是担心。”

        “放心，主上常年在外征战，这点伤是不会累及性命的。只是要受些苦罢了。”

        “什么苦？”她抬头，他原本还挂着浅笑的嘴立刻耷拉了下来。

        “主上前两日带兵操练时旧伤复发，才刚来药炉看过。这旧伤未愈又被痛打了一顿，刚才我看他那神色就不太好，估摸着浑身上下也没几块好皮肉了。”

        见她渐渐猩红的眼眶，他暗自觉得是不是说得太过了，便打圆场，“不过这鸾伊姑娘医术高明，主上定能逃过此劫，只是皮肉之苦难免要受一些，我们都是打仗的兵，这些伤痛算不得什么。”

        这话真是，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不过裴文举这话说得诚恳，薛蘅也不疑有他，小声地重复着，“那就好，那就好。”

        他偷偷瞄了眼内室的方向，仍是没有什么动静，他便压低了声音同她说，“薛姑娘，在下仍是那句老话，主上对姑娘你是有情的，并非是姑娘所说的那样为了负责。姑娘莫怪在下多嘴，文举实在是忍不住要多说几句。主上从未对谁如此上心过，自从得知姑娘在躲着他，他便不再出入绣坊怕给姑娘带来麻烦，也担心毁了姑娘清誉。这跗骨的思念日日折磨着他，属下看不过去便总想着给姑娘一些方便以此让姑娘念着主上的好，可主上说你性子倔，不想让你为难，所有的事情以保障你的安全为上，其余的就让姑娘自己拿主意，王府不能干涉。这不，你今日去了东边的山头，王爷知道危险便二话不说就随着姑娘去了，这还受了伤。主上可是堂堂的齐王，要什么就有什么，在下没必要跟姑娘卖惨，只是不想姑娘负了王爷真真的情意。”

        “裴……裴先生……我……”

        裴文举抬手阻止她说话，“本来主上的事我们做手下的自然不能妄言，更不能插手，在下也说点实在话，姑娘所担忧的我也明白。王爷王妃自幼就成亲，从那之后府里也就由王妃做主。若王爷娶了小姐做侧妃，小姐自然要担心会不会惹得王妃不悦。在下不才，并未涉及过情爱之事，只是在下看来，人生在世不就是短短几十年，与其强压着内心的情感活得郁郁寡欢，还不如潇潇洒洒开心个几年，以后也有个念想不是？”

        薛蘅失了神，不知该说些什么。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鸾伊才从内室出来，对着他们说道，“王爷旧伤未愈又见新伤，虽未有性命之虞，却仍需要多加照顾和休息。”她又见薛蘅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冲着裴文举招呼道，“裴先生，关于王爷的伤我有些要事需要交待与你，至于薛姑娘，王爷有请。”

        听见他找她，她也没了矜持，忙不迭匆匆行至内室之中，宇文宪正躺在床上阖着双眼，呼吸平缓，面容沉静。只是那面上一块块的乌青红肿，连眼角都有伤口裂开，虽已上了药，却还是看得她心疼不已。想起那两年并肩作战的战场生涯，多少次了，都是宇文宪将她护得周全，为了她能安然无恙，自己的身上不知添了多少伤。以往总是刻意避免让自己心动，假装忘怀了这段时光，可现在一幕幕的摆在眼前，竟如昨日才发生那般清晰。

        她担心吵醒他休息，轻手轻脚地坐在床沿，第一次，她主动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眼角的伤，还有红肿的嘴角，毫无征兆的，那一股酸楚就爬上了心头。

        “别哭，本王会心疼。这浑身上下就没一处是不疼的，若再心疼，那本王可太惨了。”

        薛蘅擤了擤鼻头，擦掉眼泪关切地问道，“王爷哪里疼，是不是伤情严重了，我去找鸾伊姑娘。”

        她才站起身来，落在身旁的手就被抓住猛地往下一带，她落入了一个怀抱。这脸上一红，她忙挣扎着起来。别看着宇文宪受了伤，手里的劲还是挺大的，她也担心扯着他的伤口，慢慢地，也就不再动弹了。

        宇文宪将她的手放在胸口处，她听着耳边强壮有力的心跳声，空灵的声音从胸腔传来，“就这里最痛。”

        “王爷……”

        “你可还记得，在山洞中你说过你会答应本王一件事？”

        她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宇文宪抓住她的手放在唇上轻轻摩挲了几下，眼神变得柔软，“阿蘅，本王喜欢你。自从知晓你的身份，本王就时不时会想起你。当我想起你笑的模样时，我的心里就像春雪消融那般温暖。又想起你的执拗总是惹我生气，却又拿你没办法。本王已成亲，这是不争的事实。王妃是个大方温婉之人，本王甚为敬重。王府的生活兴许会有很多限制，却也不是虎狼之地。无论如何，本王会护你周全。阿蘅，陪在本王身边好吗？你想要的疼爱，本王会给你，而且是比你想象的还要多的疼爱。”

        这一番掏心掏肺的真心话又一次打动了薛蘅，她知道若嫁入王府那她面临的是如履薄冰的生活和众人的指责，可她也懂，就因为她爱宇文宪，才会如此介意他是不是真心爱她。既然他已交付真心，她若一再拒绝岂不是错失两人姻缘？她总盼着安然度日，可这乱世之中就算她过着如蝼蚁一般的生活也不见得能活得长久开心，还不如放纵一次，听听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能够随心所欲地活一次，也不枉此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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