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逆天改命

村子在大周境内，正逢乱世之际，小老百姓战战兢兢地活着，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一世安稳。窑厂里的日子麻木无趣，云卷云舒，渐渐地山中的林木又抽出了嫩芽开出了花，天气热了起来。从山上跑了一趟下来，薛蘅眼前一片模糊，总觉得头重脚轻的，似是病了。这年头，穷人是生不起病的，只能熬着。

        她跟管事的请了半日的假，又丢了只山鸡给看窑的兄弟，大家没得怨言，她一步一步地挪回房，直直地躺在床上睡到中午都没醒。

        韶歌在窑厂附近购置了屋舍，此时正在屋里修炼疗伤。之前他干涉澜嫣在凡世间的气运，反噬得很厉害，为了尽快恢复，长义劝他留在屋内修炼，而长义自己就跟在薛蘅周围保护。他跑着进门，掸掉衣裳上的水，“这雨真大。”

        闻言，韶歌睁眼，“你怎么回来了？”

        “公主患了风寒，在屋里休息呢，我走的时候还睡着没醒。我这不是担心殿下您吗？前几日老龙王又托人来信说，局势稍定，但且不知会否有阴谋，恐殿下在凡间落了单，会被他人算计。殿下又在修炼不可分心，我看公主没大碍，便回来瞧瞧您。您放心吧，公主就躺着休息，能有什么危险。您还不如多担心担心您自己吧。”

        午后，雨较之前小了些，零零星星的，窑里的人都躲在饭堂里聊天。突然一道响雷划破天际，在满脸惊恐的凡人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光芒，暗沉沉的天空皆被此光亮劈开，第一次，觉得闪电如此之近，似乎就在山头上。

        众人心慌不定议论纷纷，“这怕不是天谴啊，山里会不会是有什么妖怪，惹得天神发怒了劈了一道雷下来……”

        “你最近做没做什么亏心事啊……”

        “糟了，这雨还得下个几天，倘若天天响雷，我可不敢待在这儿了……”

        一时间饭堂里七嘴八舌的，谁也没有心思闲聊了。又连续打了几个雷，韶歌被雷声扰得静不下心，心里堵得慌，总觉着这雷有些蹊跷，“不妙！”他迅速起身撤了结界，带着长义赶往窑厂。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密林中起了火，渐起燎原之势，烧得劈啪作响，火光冲天。

        “起山火啦起山火啦！”有人从外面冲进来，大喊大叫着拎上砍刀就往外跑。几名年轻气壮的小伙也操起了砍刀跟在后面冲进淅淅沥沥的雨中。饭堂里的人纷纷拿着油纸伞鱼贯而出，朝那着火之处去。

        一到山下，大家伙儿都傻了眼。离山脚最近的是薛蘅所在的屋舍，因为烧窑与拉胚不在一处，故而他们的住所和大家伙儿都不在一块儿，山脚下就那么两三间茅草屋，此时也被吞进了火海。

        阿柴几乎瘫倒在地，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过去，“阿蘅！阿蘅！”

        “阿蘅在里头！完了完了！”大乐子红了眼，口中不断呢喃着“完了完了，人没了……”操着砍刀的青壮年冒着危险从火势的另一侧进入山林，将还未波及到之处砍出一条防护带，没得烧了火就会灭了。可山脚旁的茅草屋，此刻正燃着熊熊烈火，人根本无法靠近，心有余而力不足。

        韶歌到达之时，火光猩红了他的双眼。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双指一掐就进入了茅草房。而薛蘅已经醒了，她迷迷糊糊地捂着自己的口鼻趴在地上想要找门出去，无奈火势太大烟雾迷了她的双眼，气都提不上来，最终只能晕倒在地上，火舌也渐渐将她围拢。

        他找到她后，将她一把抱在怀中，可当他双手触碰到薛蘅时，心中腾起难言的钝痛，他的手脚都微微发着抖。长义跟了进来，蹲在他的后侧，关切道，“殿下您怎么了？”

        “无妨。”他忍住喉中的腥甜，硬是站了起来，将薛蘅送到屋后，另一侧的山脚下，以免被他人瞧见。

        雨势渐大，火势便小了些。长义拽着韶歌起身催促道，“殿下快些走罢，等火熄了那些村民过来看到了便不好了。”

        他脚步踉跄，只能靠长义搀扶着，依依不舍地抚了抚她被雨水打湿的脸颊，无奈地离开了这里。

        火势全熄了之后，阿柴没了身旁人的禁锢，跌跌撞撞地跑到烧成废墟的茅草屋前，失声痛哭。一干人等连纸伞也忘了撑，就这么站在大雨之中，心里念着薛蘅在时的好。突然间，屋后传来几声咳嗽，撕心裂肺的，哪怕磅礴的雨声之中都显得异常清晰。众人一滞，忙连滚带爬地跑到屋后一瞧，竟是那薛蘅蜷着身子躺在泥地上干咳。她恢复了神志，可手脚不听使唤，胸中的痛无法疏解，每咳一声都像要咳出血来一般痛苦。

        “是阿蘅兄弟，快快，背到房里。”一旁的大娘叫道，大乐子跪在她身前，兄弟们七手八脚地把她架了起来放在他身上，他一颠，背稳了便往另外的屋舍跑去。

        进了屋，所有人都挤了进来想要看看情况，大乐子见她冻得浑身发抖，便动手要帮她换掉身上湿透了的衣裳。她使了全劲将他落在腰间的手按住，抬眼看向众人。大乐子这才想起来薛蘅素来害羞，便转头将人都赶了出去，“你们也是的，大老爷们换衣裳有什么好看的，都是姑娘家，也不害臊。你们几个也是，都出去出去，我帮他换就成。这屋子都烧没了，赶紧想想办法去。”

        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两人。大乐子从别人的包袱里翻出了一套干净的衣衫，快手快脚便扯开她的上衣，薛蘅都来不及阻止，也阻止不了。他盯着衣裳下层层叠叠的白色棉布愣住了。

        “这……这是为何……难不成……难不成你是……”

        薛蘅面颊通红，她又咳了几声道，“乐……乐子哥，麻烦你转个身，我自己换就成了。”

        “哦！”

        身后一阵悉悉索索，过了很久才听到她说，“好了乐子哥，你转过身来吧。”

        这下可为难了乐子这个大男人了，他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迟疑道，“你……你是不是……”

        她无力地笑了笑，“是。还请乐子哥为我保密，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出来挣两口饭吃。烧窑能比拉胚多挣些，我再做个一年半年的就走了，到时我爹会为我指一户好人家嫁了。”

        大乐子挠了挠头，“你在我们男人堆里混着，这要是传出去了，还有哪户人家敢要你？你爹这是诓你来着。”

        “也是，不过我二娘是邻村的，他们自有打算。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乖乖听从就是了。”这番话说得无奈，怕是连她爹都没有正经想过为她找好人家吧，这些只是骗她出来做活的说辞罢了。

        “那你眼下如何打算？我……我方才无意……无意的……”他急得涨红了脸。

        薛蘅忍不住笑了出来，摆摆手，“我知道，乐子哥是好人，会帮我保守秘密的。”

        她的笑容恬静美好，像孩童般纯净，大乐子也跟着傻乐，跪坐在床前排着胸脯道，“你放心，我大乐子没读过书，但我知道知恩图报。去年你刚到时就遇到了冬荒，你拼了命的进山给大家猎了不少好东西，还给特地给我家留了一些。要不是你，我家那两个小娃娃怕是挨不过去。你嫂子一心寻思着报答你，这可好，我算是寻着机会了。有我大乐子罩着，别的不说，在窑厂，你且放宽心。现在你只需好好休息，已经有兄弟去给你找大夫了，等大夫抓了药，你好好养着，定然会好的。”

        她咧开干涸的双唇，点了点头，闭上了双眼。沉重的脚步渐渐远去，隔绝在一门之外。只听他说，“走走走，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又不是大夫。阿柴，你听哥说，现在阿蘅兄弟要休息，你进去会打扰她。待大夫看过，你再去伺候，成不成？”

        外头的熙熙攘攘总算是消停了些，她的嘴角噙着笑容，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窑厂外的宽敞庭院里，韶辰带着一队虾兵候着。韶歌一回来，便止不住跪在地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韶辰皱眉，立刻迎了上去，质问着长义，“这是怎么回事？！”

        长义一脸委屈，“二殿下，是长义没用，没看住公主。大殿下为了公主，干涉凡人的气运被反噬，伤还没养好又身陷火海，不得不使用仙法将公主救了出来，又伤了元气。”

        韶歌喘着粗气在韶辰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不是长义之过，是为兄不对。”

        韶辰也对他不珍惜自己感到生气，愤然道，“大哥，你如此糟蹋自己，待嫣儿日后知晓，她会万般责怪自己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那孩子死心眼儿，你忍心看她自责吗？她只是下凡历劫，哪怕是双世劫，那也是凡人的命数。你作为仙人就该知晓一切命中有定数，她本应了结了这一世，虽还未咽气，可你如此耗费自己的修为改了她的命数，他日是要一并清算的，你又打算拿什么来还？”

        说罢他转向长义吩咐着，“今日我是一定要带走大哥的，之后这里由你看着，嫣儿有自己的命数，你只需知晓并通报与我，其余的不能干涉。”

        “是，二殿下。”

        “韶辰，不可胡来。”

        “是谁胡来？总之你现在得听我的，你回到东海我和父君都可以帮你修炼，你在凡间孤立无援要何时才能恢复灵力？这里有长义看着，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长义也劝道，“大殿下，你就听二殿下的吧，小的一定会事无巨细都报回东海的，你就放心回去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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