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朱允熥就是想让蒋瓛知道,自己对他所说的话并不是很感兴趣,让他收起卖弄的心思。
蒋瓛经过这一番折腾,也早就没了那点嘚瑟之心,只剩下对朱允熥的敬畏。
蒋瓛再次来到朱允熥床前就规矩多了,朱允熥不发话,他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朱允熥见他这般懂规矩,这才淡淡地开口。
“你刚刚说知道兵部的猫腻?”
蒋瓛见朱允熥发问,赶忙将心中的猜测说出。
“回禀殿下,卑职猜测兵部诬陷殿下的铠甲,是来自之前的损耗!”
“损耗?”
“回殿下,正常仓库保管都有损耗一说,比如说粮食发霉腐烂,武器、铠甲生锈腐烂等等。”
“自从殿下接管官办作坊以来,武器铠甲产量激增,兵部库房的损耗也自然激增……”
蒋瓛说到这儿的时候,小心地看了眼朱允熥的脸色,见他面上露出思索之色,这才小声的说道。
“陛下这两年对锦衣卫管束甚严,不让卑职往六部派遣太多人手,因此卑职对此事也不甚知晓。”
“不过,兵部想要搞到这么多不在账册上记录的兵器、铠甲,只能通过损耗这种方法!”
“若是殿下想要彻查,卑职定当全力以赴,将此事的来龙去脉都替殿下查清楚!”
朱允熥听到这儿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
搞了半天,原来并不是利用平时的“损耗”,故意留了一批货在等着孤……
只是,他们平时克扣了损耗,难道还敢明目张胆地卖出去?
“蒋瓛,你给孤说说,兵部平时是如何处理损耗的。”
“回殿下,兵部处理损耗的办法可多了。”
“兵部虽然不敢销售铠甲,但却可以在拨付的时候,将普通的铠甲换成精良的,将精良的铠甲换成残破的。”
“如果边军和藩王给的分润多,他们就在额定的数量之外,再多拨付一定数量的陈旧铠甲。”
“陈旧铠甲没有太大限制,多给点、少给点,完全是他们说了算。”
“不过,这个陈旧和残破只是纸面上的说法,实际上如何就是他们说了算了。”
朱允熥听到这儿长叹了一口气道。
“孤明白了!”
“对了,这些事皇爷爷知不知道?”
朱允熥这个问题还真给蒋瓛给问住了,毕竟他不是第一任指挥使,他前边还有两个死鬼呢。
“回禀殿下,这个卑职就不知道了。不过,想来以陛下之圣明,应该是知晓兵部的猫腻的吧?”
朱允熥闻言冷笑几声道。
“难怪皇爷爷对官员如此痛恨,他们是真对不起皇爷爷的信任啊!”
蒋瓛见皇太孙这般说,当即单膝跪地道。
“请皇太孙下令,卑职不出三天,定然将这个案子审问清楚!”
朱允熥听到这话再次陷入犹豫。
从本心里说,他是不喜欢动用特务组织的。
因为这样会显得自己很无能,无法调动官员的主观能动性,就只能用这种恐怖高压的态势来强迫他们屈服。
一旦他动用锦衣卫,就算最后查出真相,也会让天下人以为是屈打成招,是为了遮掩自己的错误,这才将兵部的官员推出来背锅。
然而,这口气不出,他心里又不痛快。
朱允熥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对蒋瓛说道。
“准!”
“但此案不可牵连太广!”
蒋瓛听到这话心中大喜,皇太孙终于肯信任自己了!
“诺!”
“请皇太孙放心,卑职一定将此案控制在兵部,绝不牵连到其他部门!”
朱允熥听到这话头皮都发麻,自己所说的不要牵连太广,是说只抓主犯的意思,可到了蒋瓛这个特务头子耳朵里,不牵连别的部门就算完了?
但自己刚刚话已经说了,也只好硬着头皮干了。
“不许弄死人,也不许有人自杀!”
“孤要活口!”
蒋瓛听到前边的话,心里还有几分不满,觉得皇太孙太仁慈了。可听到后一句话,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皇太孙是怕有人被杀人灭口呀!
“卑职明白!”
“保证不让他们杀人灭口,也不让他们通过自裁来逃脱刑罚!”
朱允熥见蒋瓛又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锦衣卫这把刀还真不好用啊。
估计皇爷爷用这帮人的时候,也是这般无奈吧?
既要让他们如狼似虎,又不能让他们太狠,只能一边敲打一边用。
“你去忙吧,明天给孤消息!”
“诺!”
蒋瓛得了皇太孙的命令,当即乐颠颠地出去点起人马,气势汹汹地冲进兵部抓人。
茹瑺正在兵部办公呢,突然看到几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冲进来,二话不说就将其给带走。
“你们这是作甚!”
“本官可是朝廷命官,没有皇帝陛下的旨意,你们不能拿我……”
“我们奉了皇太孙的旨意!”
“皇太孙?”
茹瑺听到这句话,顿时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委顿的跌坐在地上,任凭锦衣卫架着他出了兵部衙门。
在茹瑺被抓后,兵部上下几百号人,几乎没有一个人幸免,全都被锦衣卫“请”到北镇抚司去协助办案了。
哪怕是卧病在床的史来恭,也被锦衣卫从病床上拖下来,抓到了锦衣卫大牢。
兵部出事之后,京城的其他五部的官员无不心惊胆战,就连文华殿内的一众属官,都感觉天塌了一般。
在他们的印象中,皇太孙殿下是仁义的化身,怎么只是一转眼间就跟老皇帝那般残暴了?
就算兵部这次有错,也没必要将兵部上下几百号官员一网打尽吧?
户部尚书陈宗理,当天就冲到工部衙门,将工部尚书秦逵桌子上的砚台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就是你说的仁义之君?”
“不过是因为一件小事,就大肆株连,将兵部几百号人全都给抓进锦衣卫大牢!”
秦逵也对朱允熥有些不满,感觉朱允熥这次有点小题大做了。
因此,面对陈宗理的指责,秦逵没有一句辩解的话,只是劝慰地说道。
“还没到最后一步,没准皇太孙只是吓唬一下他们呢?”
“再者说,这次兵部的事情干得确实有点过分!”
“他们今天敢诬陷皇太孙,明天指不定能干出来啥呢!”
陈宗理是听了秦逵的话,这才暗暗支持皇太孙。哪怕皇太孙搞出个财政部,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过多干涉。
皇太孙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直接把他老腰都给闪断了,让他有种所托非人的沮丧感。
现在听到秦逵还在狡辩,陈宗理当即怒不可遏。
“那天你也在场,马车上的武器和铠甲,都是水利作坊锻打出来的好东西!”
“证据确凿,怎能说是兵部诬陷皇太孙?”
秦逵听到这话,脸上登时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老陈,你们户部也管着不少仓库,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仓库管理的猫腻?”
“想必你们户部,每年粮食、钱财的损耗也不小吧?”
“咱都不说别的,光是散碎银子熔化后重新熔铸,这里边就有多少损耗!”
“兵部这次做得这么过分,当着陛下的面诬陷皇太孙,皇太孙就算杀几个人泄愤也是应当应分!”
陈宗理听到秦逵这番话,也意识到问题可能出在兵部身上了。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皇太孙夺了户部的“损耗”,估计户部的官员也会造反。
毕竟,大明朱皇帝定的那点俸禄,实在是太可丁可卯了,就是家里多养只鸡都不够。
要是没有这些合理合法的“损耗”可以吃,他们这些官员真得上街要饭了。
“就算……”
“皇太孙也不能把兵部的人全都抓走啊!”
“现在偌大的兵部一个喘气的都没有,若是此时边疆战事一起,你让朝廷如何调兵遣将,如何平定叛乱?”
秦逵赶忙命人给陈宗理奉茶,自己则充当起小厮,亲自给陈宗理搬来一把椅子。
“老夫没心情喝茶!”
陈宗理袍袖一挥,拒绝了工部官员的奉茶,但对于秦逵搬来的椅子,却是一屁股坐了下去。
“老陈,皇太孙不是残暴之人,也不是不晓事的人,没准只是将他们叫过去问问话,天黑之前就放回来了呢?”
“再者说,就算是担心国事,也轮不到咱俩担心啊。”
“不管是皇帝陛下,还是皇太孙的三个师傅,都比咱们更担心!”
陈宗理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明悟了几分,下意识地端起桌子上的茶盏。
“你的意思是说,皇太孙若是大肆株连,那三位师傅也不会同意?”
秦逵微微一笑道。
“三位师傅地位超然,可他们再超然,也逃不过文官的身份。”
“只要是文官,有几个喜欢锦衣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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