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返程

　　赤焰尊主并没有理会周柠的震惊和紧张，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冽寒宫主与忆霜，沉默无言。

　　冽寒宫主见到来人是赤焰尊主时，只是在诧异了几秒后，一张俊美的脸上，便彻底的挂上了冰寒：“炽焰，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话音一落，赤焰尊主也在一瞬间，浑身爆发出戾气，对冽寒宫主质问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当日在火教，我是如何与你说的？难道你非要一意孤行，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吗？”

　　冽寒宫主微怔，这才想起，如今他们的年龄已经不小，可是下一任的圣子，全都迟迟未现，将来，等到他们这一代教主身陨后，唯一能够解救苍生的，或许只有周柠一人。

　　他突然醒悟过来，却仍旧不甘心道：“我只怕等不到那一日了，你敢发誓，你现如今对于她的爱护，真的没有掺杂私人感情？只是为了天下苍生？”

　　冽寒宫主糊涂，可周柠和赤焰尊主却是清醒的，如今忆霜还在场，他竟是直言不讳，周柠没有说话，她明白冽寒宫主话中的含义，也知道当日在火教他们俩人在闫火堂内交谈的内容，但是她心中毫无波动，因为她相信赤焰，相信他对自己的感情不是纯粹的利用。

　　现在这个情况，周柠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让忆霜起疑，又要让冽寒认为自己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打算，于是，她脸上浮现出怀疑和怒意，看向赤焰尊主质问道：“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那日在闫火堂究竟说了些什么？难道先前你对我说的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在骗我？”

　　赤焰尊主见冽寒宫主当真是昏了头，怒火涌上心头，可此时他不得不冷静，对周柠解释道：“柠儿，不是想的那个样子，你听我说——”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冽寒方才的话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枉我一直那么相信你，甚至想着为你死也值得，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你太可怕了！”周柠再也不看赤焰尊主一眼，转身愤怒中带着凄凉的离开了。

　　周柠一离开，赤焰尊主怒意上涌，也不再顾及冽寒宫主的颜面，瞟了忆霜一眼对着冽寒宫主讽刺道：“前几日便听说，你为了维护这丫头，不顾云湘对你十几年的倾心相付，当着众人面训斥了她，她在悲愤之下，毁去身上带有水教标志的衣衫，意在对你绝情断爱，而今日，你仍旧这般护着她，想来那些传言，也不是空穴来潮，你既看不上云湘，心系忆霜，反正你俩也无血缘关系，不如趁早将她娶进门吧。”

　　赤焰尊主语调平和慵懒，可这话中的讽刺之意不言而喻，话落，大步离开，向周柠离去的方向追去，留下一脸铁青的冽寒宫主和满脸羞愤，尴尬，疑惑的忆霜。

　　方才三人的对话，让忆霜隐隐感觉到其中似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可是他们说的没头没尾，她一时也猜不透究竟是什么，一向会察言观色的她知道此事冽寒宫主绝不会跟她说，看来，还需日后自己查明了。

　　她咬了咬唇，抬头看向冽寒宫主近在咫尺的俊脸，委屈的唤了一声：“冽寒哥哥。”

　　她话一出口，冽寒宫主这才想起忆霜还在他的怀里，他将她狠狠一推，推离了自己，阴沉的警告道：“以后，莫在自不量力的去招惹周柠，我这次护得了你，下次就未必了，好自为之。”

　　丢下这句话，他带着满身的阴霾，和满心的烦躁离开了。

　　一时间，此处只剩下了忆霜，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冽寒宫主方才还在维护她，可为何一转眼又对她如此冷漠，还有他方才问赤焰尊主的话，究竟是何意？她心中一片迷惑，可是再大的好奇，在想起周柠的那一刻，全数消散殆尽。

　　她望着周柠离去的方向，转脸便忘记了冽寒宫主的警告，愤怒的咬牙切齿道：“周柠，你这个贱人，既然我动不了你，那就别怪我对你在意的人下手了。”

　　她阴沉邪恶一笑，那笑容，浸没在最阴暗的夜色下，仿佛一只来自修罗地狱的恶鬼，充满了恶寒、狠厉的气息。

　　冽寒宫主回到了他所居住的寒窟，身上的戾气没有半点消退，自那日云湘损毁衣袍后，对他说，‘这十几年来，是我心瞎了，不过以后不会了’他便一日也没有再好好休息过，满脑子里都是当日云湘所说的话所做的事。

　　他不能够理解，为什么十几年来，云湘对他的所有讨好引不起他丝毫兴趣，牵不起半点他情绪，可就在那一日忤逆他之后，竟让他深深困苦了这么多日，还有她所说的话，究竟是何意？她是在当众指责他的做法不对吗？还是她对自己维护忆霜的行为所不满？

　　他所有的困惑没有人能给他答案，他是绝对不会承认，他对云湘动了心，甚至在他看来，他对她连半点兴趣也无，可是为何自那日之后，他一连三日都心神不宁，就连每夜所修习的清神心法，在这几日也是修习不下去？

　　五教之中，只有他是唯一一个修习清神心法的教主，因为在他看来，情之一字最为可笑，尤其是当年他的亲生父亲和母亲舒曼小主，若不是因为一个情字，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于是他便更加坚定了，一定要做到绝对的冷心冷情，可偏偏在这几日，他发现自己的心乱了，乱的彻底，理不清头绪。

　　今日夜里，他同样如前几日那般心烦意乱，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便强迫自己修习心法，可是才刚刚打坐，就听到外面有响声，出去一看，是忆霜和周柠不知怎么回事，打在了一起，因着从心底对周柠的厌恶，他想也没想就出手护住了忆霜，给了周柠一掌，又向她扔出了寒雪飞镖，却不想赤焰突然出手，护住了周柠，还提起到了云湘之事，一颗本来充满怒火的心，瞬间变得烦躁无比。

　　他想要问问云湘究竟对他施了什么妖法？将他的心扰乱至此，可偏偏，云湘在今日一早便随着林朽阁主回了木教，他心知这一夜，注定又将是个无眠之夜。

　　赤焰尊主追上周柠后，拉着周柠的手，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谧的走在回瀛窟的路上。

　　周柠此时是一路的忐忑，她不知道炽焰尊主为何会出现在此，他不是睡着了吗？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睡着，而是悄悄的跟着自己到了荒漠，听见了他与铭洛的对话？

　　她的心中开始惶恐不安，纠结了许久，仍是忍不住，紧张的唤了一声：“赤焰！”

　　赤焰尊主突然停下脚步，吓的周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赤焰尊主看着周柠那张绝美妖艳的小脸儿，心中一片复杂，面上却是不显，冷漠的问道：“不是在瀛窟睡觉吗？怎的趁我睡着了，自己偷偷跑出来，还跟忆霜打了起来？”

　　听他如此说，周柠心下稍安，只要他没发现她与铭洛殿主之事，一切便都好说，于是，她咬了咬唇道：“本是见你睡着了，我却一点困意也无，便悄悄的起来，想要出来走走，却不想碰到了忆霜，你也知道我们俩人相互看不顺眼，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

　　赤焰尊主的手不由握成了拳，嘴角抿了抿，却终是一声轻叹：“以后睡不着便叫醒我，我陪你说说话，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不要乱跑的好，若不是我突然醒来，发现你不在，出门寻你，只怕就凭冽寒的那一支寒雪飞镖，便有你好果子吃的。”

　　周柠也想到了方才那惊险的一幕，伸手环住了赤焰尊主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中，闷声道：“幸好你来了。”

　　赤焰尊主浑身一僵，末了，还是伸手拥住了她，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柔声嘱咐道：“以后做事不要再如此莽撞，不要让我担心。”

　　周柠的鼻尖猝不及防的一酸，她闭上了眼，更加用力的抱住了他，忍住想哭的冲动，哽咽的应道：“好！”

　　第二日晌午，火教一众人在早膳过后，都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书菱与烁言也将周柠和赤焰尊主的东西都收拾妥当，装上了马车。

　　周柠坐在软塌上，看着忙里忙外的两人，心中烦闷失落。

　　在用过早膳后，周柠去了梅窟，想要在临行前再见筑尘一面，只是被筑尘拒绝了，他没有为她开门，只是隔着门板哽咽的嘱咐她：“阿柠，以后，你一定要与赤焰过的幸福，要好好的活着，千万不要献祭，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是你一辈子的后盾，是一辈子最爱你的弟弟，是你最亲的亲人，答应我，一定要幸福，要活着。”

　　周柠早已泣不成声，一手捂着唇，一手握拳压在心口，死死的压抑着哭声，认真仔细的听他说的每一句话，并且牢牢的记在了心头。

　　直到里面彻底安静下来，周柠才深呼好几口气，哑着声应道：“我知道了，我会记得你的话，好好的活着，我会与赤焰幸福，筑尘，你——”周柠默了默，犹豫着，仍是说出了心里话：“筑尘，过去的就过去了，不要想太多，人生的路还很长，不要被眼下不好的事情牵绊住，向前看，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就像你说的，你永远是我最亲的亲人，最疼爱的弟弟，就当是为了我，好好的，坚强起来，为我遮风避雨，做我这辈子最坚强的后盾，好吗？”

　　屋内久久没有回答，周柠知道子蛊对他带来的伤害，不仅是身体上，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冲击，想必，他是不会让自己见到他的，不是不愿，只是敢。

　　她看了看日头，对屋内的筑尘道：“筑尘，一会我们便要出发了，我要先回去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再见！”

　　周柠走了，在踏出梅窟外门的那一刻，她听到了寝室门被打开的声音，也能察觉到那两束落寞悲伤的目光正在看着她，她脚步略一迟钝，终究没有回头，或许，应该给他时间，等到他将近日来的所有事都放下了，再见面，才会对彼此都好。

　　周柠无疑是了解筑尘的，当她的背影消失在了筑尘的视线中，筑尘长长松了口气，他想见她，却又不敢见她，自己如此荒淫的事情被她知晓，又亲眼撞见，他该如何面对她，他压抑着自己的思念，却又忍不住自己的思念，只能在她踏出正门的那一刻，偷偷的打开房门远远的看一眼她的背影，只是一眼他也就满足了，他虽然这样做了，可是仍怕周柠会突然回头，幸好，她没有转身。

　　他的手中握着一方艳红色的丝帕，那是当日他与木生行了那等荒唐事后，在荒漠之中捡到的，一方丝帕，或许说明不了什么，也不一定是她的，他当时就是如此安慰着自己，可是在他看到丝帕之上的曼珠沙华时，那一刻的绝望，他想，所有人都无法体会，他慌乱，担心，害怕，恐惧，羞耻，在这无数种恶劣的情绪中，他几乎崩溃的想要自杀，可是他不舍得，他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手中的丝帕还散发着淡淡的芳香，就好像她还在身旁。

　　赤焰尊主进来时，就见到周柠一副黯然神伤的神情，他不了解她刚来到这个世界到她被月潺所害的这缕灵魂是怎样的性情，但有听说她是一个爱笑，性格开朗活泼，有些小聪明且胆大的姑娘，可是自从那两年后，她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就总是沉默寡言，即使面上带着笑，可从眉宇中，任然能看到来自内心深处的忧愁，即使和他在一起时，也是如此。

　　“还在想筑尘的事？你不是说，他以后都不会再如此荒淫下去了吗？为何仍是愁眉不展的？”

　　周柠见他走近，起身迎了上去，摇了摇头，避开了赤焰尊主的这个问题：“都已经收拾妥当了？现在就出发吗？还是要再等等？”

　　“全都准备好了，走吧！”

　　出了瀛窟，赤焰尊主扶着周柠上了马车，领着火教众人，缓缓出了土教大门，向火教的方向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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