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林朽的选择

　　此时的忆染楼内，玉兰正趴在桌几上大哭，旁边蹲着叶赟，想要安慰她，又有些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得叹了口气，默默的陪着她。

　　自从周柠死后，她的尸体被林朽阁主找到，抬回木教，以林朽阁主夫人的名义为其安葬。

　　玉兰从土教回到木教的一路都很安静，可在周柠下葬的那天，她突然疯狂的冲到了棺材前，打开了棺盖，对着里面的尸体声嘶力竭的大喊：“姑娘，我是玉兰啊，姑娘，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你不要玉兰了吗？”

　　一声声的询问，让场内的众人看的眼眶发红，最后她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从袖中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的刺进了自己的心脏，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爬进了棺材，抱着周柠的尸体一脸幸福道：“既然姑娘不愿意回来，那玉兰就去下面找姑娘可好？怎么能让姑娘一个人孤单的上路呢？”

　　这样的变故是众人始料未及的，许多小主对她敬佩的同时也感到惋惜，都在想着，这个小丫头当初若是被自己看重，带在身边，该有多好，只可惜，跟了个短命的主子。

　　尸体的脸上全是溃烂的伤口，完全看不到原先的面貌，但她却没有丝毫的嫌弃，轻柔的抚摸着那张可怕的脸，一脸的幸福：“只要能跟姑娘在一起，无论去哪儿，玉兰都愿意。”

　　这画面让场内的许多人都震撼，惊骇的失了神，不觉流下了眼泪，林朽阁主回神后，走上前，将没有了意识的玉兰从棺材中抱的起来，紧抿着唇，不发一言的离开了。

　　他这一走，众人不明所以，最后，还是筑尘亲自操持，将周柠安葬，第二日便传出，林朽阁主用了一夜的时间，耗费了自身七成的灵力将玉兰救了回来，好在她只是个小婢女，摸不准自身心脏的具体位置，那刀离心脏的位置偏了一寸有余，不然可能在当场，就真的随了她的主子去了。

　　玉兰醒来的那日，发现自己还活着，并没有死，而她的主子早已安葬，她大哭了一场，事后，筑尘在得知玉兰已经醒来后，找上了她，想要将她带回土教，替周柠好好照顾这个小丫头，可被玉兰坚定的否决了，并对他讲了很多有关周柠的事。

　　“姑娘第一日来到木教的时候脏兮兮的，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醒，后来不知跟阁主谈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就要去金城，后来玉兰才知道，原来姑娘在流浪时，认识了一个有些傲娇，又很孩子气的女子，名叫墨染，阁主突然将她抓回，她担心你担忧她，生她的气，就答应了阁主的条件。到了金城的破庙，她没有见到你，发疯般的找遍了所有角落，依然不见你的身影，最后崩溃的大哭了一场，一连七日不吃不喝，晕倒过两回，可能是知道你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吧，她将破庙打扫一遍后，才随我们回了木教，也将她住的这座阁楼命名为忆染楼，姑娘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跟玉兰讲你们在金城流浪时发生的事，那时候的她笑得才最真实，玉兰有时候，真的很羡慕那个名叫墨染的女孩，能让姑娘如此在意牵挂。

　　那时，筑尘听后潸然泪下，直过了好片刻才问道：“她，答应了林朽什么？”

　　“找到你后，保你一世平安顺遂，衣食无忧。”

　　“那她呢？”

　　“到了阁主所说的必要之时，心甘情愿的去死。”

　　”原来，她就是阴祀生人——“

　　玉兰听不懂他所说何意，也没心思知道，她转身向梳妆台走去，在下面一个最里侧的格子里取出一个半大不大的箱子，抱到筑尘面前，将箱子打了开。

　　“这是——”

　　“这是姑娘从破庙中带回来的您穿过的两件衣衫，剩下的是姑娘为您，在木教的几个月里偷偷攒下的漂亮昂贵的首饰，她说，这是她答应你的，你若是见了，一定欢喜。“

　　他记得在金城，周柠看见他没有血痣，误以为他是女子，便给了他币珠让他买女子的衣衫，并承诺他以后有了钱，给他买很多漂亮的首饰，他当时只是一听，想着她过不了多久就不记得了，却不想，时隔三年，她仍然记得她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在命都要随时丢掉的时候，还在为自己偷偷攒首饰。

　　“阿柠——”筑尘泫然流涕，哭的像个孩子。

　　最终，他带着周柠为他攒下的东西，沉重的离开了木教。

　　玉兰在那之后再没了寻死的念头，只一心一意的待在忆染楼，每日打扫，守着周柠用过的所有东西，直到十几日前，林朽阁主收到了赤焰尊主的信函后，两年内第一次踏进了忆染楼，在忆染楼整整坐了一夜，第二日清晨离开时，告诉她：“阿柠没有死，好好打理忆染楼，等着她回来。”

　　“真的吗？那姑娘何时能够回来？”

　　林朽阁主没有回答她，有些落寞的离开了，她有些疑惑，既然姑娘还活着，为何阁主却不见丝毫开心，可她当时高兴坏了，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便被她忘到了脑后，虽然林朽阁主没有告诉她周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但玉兰依旧充满了希望，每日更加细心的打理起忆染楼，可才高兴了没几日，林朽阁主大婚的事不经而走，她还以为新娘是周柠，毕竟林朽阁主两年来，虽然从未踏足过忆染楼，可对周柠的心，她能感受到，想来新娘除了是周柠外，也不会是别人了。

　　可到了今日她才知道新娘并非周柠，而是婵羽小主，她心里更是疑惑，不解，愤怒，一气之下拜托叶赟给她弄一桶狗血，叶赟虽不知她要狗血做什么用，可为了让她开心，还是给她带了一桶，不想她将他打发后，竟是提着狗血，去泼了那个占了她主子位置的新娘。

　　林朽阁主看在周柠的份上并未处罚她，还光明正大的偏袒她，这足以看出林朽阁主对周柠的情意不假，可她想不通，既然如此爱周柠，又为何会娶别的女子为妻。

　　她哭的伤心，叶赟看着也不好受，正当他不知该怎么办时，林朽阁主亲自端着酒走了进来。

　　“主子——”叶赟有些意外的站了起来，行礼道。

　　玉兰听闻也抬起头看了过去，她的双眼早已红肿不堪，小脸上全是泪水，见到真的是林朽阁主，她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屈膝行了一礼，不情愿的闷声叫道：“阁主！”

　　林朽阁主将酒放在桌子上坐了下来，示意两人也坐下，才道：“玉兰，很多事你不懂，也很难懂，下次切莫再如此冲动，我保得了你一时，却保不了你一世。”

　　“阁主，玉兰什么都不懂，也不想懂，玉兰只想让姑娘回来，可是您娶了婵羽小主，姑娘要是知道了，定是永远也不会回来了。”玉兰低泣道。

　　林朽阁主心中一痛，为自己斟满一杯酒，一口饮下，才沙哑道：“我只希望她好好活着，不回来也好，若是回来，她要面对的会是无尽的深渊，反而会更痛苦。”

　　玉兰不明白此话何意，一脸迷茫，而叶赟则是担忧的唤道：“主子——”

　　林朽阁主摇头，示意自己无碍，又看向玉兰道：“等阿宁回来，她定是不会原谅我了，可是见到你，她一定欢喜，若是她不想再回这里，你就与她一起走吧，陪在她身边，好好的照顾她。”

　　“阁主，真的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了吗？玉兰希望您和姑娘都好好的。”

　　“回不去了。”林朽阁主幽幽一叹，重复道：“已经——回不去了。”

　　“阁主——”

　　“此事与婵羽无关，你好好照看着忆染楼，也莫要再去寻她的麻烦了，她也很想阿柠，也希望她还活着，很多事，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你明白吗？”

　　“是！”玉兰呜咽的应道。

　　林朽阁主离开了，玉兰红着眼将桌子收拾妥当，让叶赟也回去了，才一个人坐在窗边，流着泪默默不语。

　　木教一年四季都是青山绿水，没有灼热的阳光，没有漫天的飞雪，唯一有的不同就是白天与黑夜。

　　今晚的星空很亮，繁星密布，那一闪一闪的星光如同她的眼睛，她虽然长得并不如何美丽漂亮，可那双眼睛却很清澈。

　　林朽阁主站在榆楼的窗边，看着星空，想着周柠，眼角湿润：“阿柠，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我了吧？”

　　十几日前，他收到赤焰尊主的信函，信里告诉他周柠没死，五年前，周柠在清风楼逃跑，被他抓回来后，赤焰尊主并不放心，为了以防万一，于是在两年前的土教私下见过周柠，并为她施了缠心术，当周柠尸体被找到时，他施在周柠心脏的灵力并没有回到他的体内，所以他断定那尸体并非是周柠的，这足以说明周柠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总有一天她活着的消息会被众人所知，冽寒和吗铭洛也会重新想办法让她献祭。

　　所以，赤焰尊主向他保证，等到周柠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眼里，他可以不再要求让她献祭，但有一个条件，就是让他娶婵羽，并在信里说明，他知他心有所属，而婵羽心怡木生，可木生并非她良配，在木生心中，最重要的是筑尘，她只在其次，所以，他不能将婵羽嫁给木生，何况木生在这五年内，他的阳气早已被蚕食的所剩无几，就是这次活下来，也不过是几年的光景了，他更不能眼看着婵羽后半生毁在木生的手里。

　　思来想去，他想将婵羽托付给他照顾，这样既能断了婵羽的心思，也可在未来，婵羽另有心怡之人时方便她脱身。

　　林朽阁主收到信后悲喜交加，高兴的是周柠还活着，悲戚的是，他哪怕是为了帮婵羽，可一旦娶了她，他和周柠这辈子便再无可能了，他想了一夜，最终还是答应了赤焰尊主的条件，哪怕她这辈子怨恨自己，但最后她可以好好的活着，他就很满足了，何况，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如此，也算是替她达成所愿了吧。

　　“阿柠，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就满足了。”

　　“阿柠，我好想你，这两年，你究竟去了哪里？过得可好？”

　　“阿柠——”

　　灯火阑珊处，佳人早已不在，唯有他一人，对着迷人的夜色，独自惆怅，伤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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