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梦游症
夜里亥时初，玉兰按时叫醒了睡梦中的周柠，因着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周柠难得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起床气，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后，她换上了一身睡裙。
“姑娘不是要出门吗？怎么换了一身睡裙？”玉兰为她理了理衣领，好奇的问。
“玉兰。”周柠严肃的叫了玉兰的名字。
从认识周柠至今，玉兰还没有见周柠如此严肃的神情，不自觉也跟着严肃了起来，有些紧张道：“姑娘，你说。”
“玉兰，你可知道，我跟阁主的交易？”
玉兰摇了摇头：“玉兰不知。”
“他要让我去死！”
“什么？”玉兰倒吸一口凉气，吓了一跳，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话。
“我不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但是我只是一个女子，没什么大能耐，我还有一个走散的妹妹，他说会帮我找到妹妹，可若是找不到，他许我可以重新再提一个条件，但是玉兰你告诉我，我一个将死之人还能有什么奢求？现在我的妹妹还没有找到，即使找到了，我也不想死，我想陪着她，玉兰，你会帮我的，对吗？”
玉兰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踟躇的僵立在原地。
周柠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有些紧张道：“玉兰，现在我没有什么可信的人了，我只有你了。”
“可是姑娘，阁主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他如此做也定是有难言之隐，玉兰若是就这样帮着您背叛阁主，岂不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有什么难言之隐，非要让我去死？如果换做是你，你真的就甘愿这么去死吗？之前你还说，阁主既然将你赐给了我，就是我的人了，可是你现在为何总向着他说话，难道你之前说的，都是在骗我的不成？”
“不是的姑娘！”玉兰慌乱的否认，随后心一横、牙一咬道：“姑娘想让玉兰怎么做，姑娘说便是，只要不伤害到阁主，玉兰都愿意。”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周柠心里一喜，忙道：“我就知道玉兰你是真心对我好的，你放心，不会伤害到阁主的，再说，他那么厉害，我也伤不了他，不过是想让你陪我演一出戏而已。”
听到只是陪周柠演戏，玉兰松了口气，也不再迟疑，坚定的问道：”姑娘想要怎么做？”
“我想对阁主使用美人计，让他放我一条生路！”
玉兰一愣，神情怪异的看向周柠，久久不语。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周柠不满道。
“姑娘，恕玉兰冒犯，您的容貌实在是——还不比玉兰，对阁主使用美人计已达成心愿，恐怕实在是艰难啊！”
周柠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她无比尴尬，最后白了玉兰一眼道：“你懂什么，美人计，难道一定要美人才能用？肤浅！”
玉兰心中不认同她的说法，却也不敢争辩，只得怏怏的住了嘴。
片刻后，忆染楼里传来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玉兰的尖叫声，躲在忆染楼附近的暗卫，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又不敢随意往楼里闯，只得遣了其中一名暗卫去报给了阁主。
那暗卫走后不久，忆染楼的大门被缓缓打开，周柠一袭紫色的纱裙，披散着头发，半睁半闭着眸子，跨了出去，她的模样分明就是就寝时的打扮，现在却穿着出了门，紫色的纱衣，只有薄薄的一层，很难遮住她的身姿，幸好此时是夜间，光线不那么明亮，除了在忆染楼四周的几个暗卫，就没有别的什么男子，才不至于让她名节不保。
玉兰在她旁边，急的满头大汗，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小心翼翼的跟在一旁，以手护着她，以防她摔倒。
当暗卫带着林朽阁主找到两人时，两人已经快到离竹雨阁不到百米的石桥上了，林朽阁主挥退了暗卫，皱着眉对玉兰冷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玉兰一看到是林朽阁主，眼睛里顿时充满了希望：“阁主，你可算是来了，姑娘她梦游了，您快看看啊！”
“梦游？那是什么东西？”
“阁主，梦游不是什么东西，是一种病，姑娘她是病了。”
林朽阁主疑惑，走到周柠面前，就见周柠在离她只有一步远的时候，又转了身向右侧走去，林朽阁主还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事情，对着周柠的背喊了一声：“周柠？”
可周柠就像是没听见一般，直直得往前走，头也没回，他伸手要抓周柠，却被玉兰拦住了：“阁主，不可！”
“为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清楚！”
“阁主，梦游是一种罕见的病，是指人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到处行走，或者是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最麻烦的是，还不能叫醒她，否则她就会永远的沉睡不醒，或是立刻猝死，而她醒后却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
林朽阁主半信半疑，他从未听说过如此奇怪的病症，但又担心玉兰所说是真，他贸然唤醒周柠，真的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犹豫片刻，他点点头，对玉兰道：“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到榆楼伺候。”
“是！”玉兰行礼应道。
见林朽阁主打横抱起周柠，向榆楼的方向而去，玉兰深深的吐了口气，她的掌心早已是一片汗湿，方才对林朽阁主说的那些话，都是周柠教她的，她从没听说过什么梦游症，可是见周柠信心十足，她也就信了，如此看来，阁主似乎是被周柠骗到了，此时的玉兰在为周柠担心的同时，也为林朽阁主暗自捏了把汗。
被林朽阁主抱在怀里的周柠心里可算是松了口气，看样子他是上钩了，她先前还担心玉兰太老实，会把这场戏给演砸，可如今看来这小丫头飙戏飙起来，真是比她还技高一筹，不过虽然眼下胜利了，可她是一个好的演员，并没有因为这一刻的成功而有所松懈，为了表演的逼真，她在林朽阁主的怀里还不停的蹬着腿，做出行走的状态，眼睛还要半睁半闭，脸上还不能有任何表情，累得她几乎就要坚持不住了，也幸好林朽阁主腿长走得快，很快就到了榆楼。
榆楼是林朽阁主的寝房，他将周柠放在地下，自己却坐在了床边，然后静静的、好奇的看着周柠。
周柠瞟见寝室的被子还是整整齐齐的叠着，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他还没有就寝，也还修习什么清神心法，这样的话，她这大半个时辰也不算白折腾。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周柠就这么在林朽阁主的寝室里飘荡，林朽阁主就静静的看着，周柠的脚几乎要走麻了，可是她担心有人知道梦游这个病，于是咬牙坚持着，尽量将时间拖得久些，不露任何痕迹和破绽。
林朽阁主一开始认为这是周柠的把戏，他倒要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可一个时辰下来后，他都快坐不住了，可周柠还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此时他倒是真的有些相信周柠是真的得了这个怪病。
就在林朽阁主有些昏昏欲睡时，周柠也终于走不动了，她来到床边爬上了床，在林朽阁主怔愣间，她还为自己盖上了被子，一条腿霸气的伸出被子，搭在了林朽阁主的大腿上。
林朽阁主早已被她折腾的疲惫不堪，想要将她的腿从自己的腿上挪开，可刚一触碰到她的腿，就见她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眼睛还是半睁半闭的状态，他赶忙松了手，周柠也重新倒回了床上，林朽阁主松了口气，此时也不敢再碰她，索性双脚吊在床边，身子向后一倒，就这么睡了过去。
直到听见林朽阁主平稳的呼吸声，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周柠的心才真正的放下，今夜总算是成功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打坐，注意力全数放在了她的身上，大概是早已把修习这一回事抛至九霄云外了，也不枉她尽心尽力的表演，想想这近两个小时的煎熬，她是多么的庆幸，自己下午补了个觉，才能有充沛的精力和体力与他周旋。
可是明日又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天天靠梦游破坏他修习吧？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何时，她也缓缓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周柠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间有人说话，这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她也没有在意，想着这是林朽阁主的底盘，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又打算接着睡过去，可是当她无意中听到梦游这个词时，心里瞬间生出戒备，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了起来。
“灵医说他并未听说过梦游这病，但是根据阁主所说的病状来看，灵医是知道的，灵医托属下告知阁主一声，这个病并非什么常见的病症，若是身边有人得了这个怪病，还需仔细照看，在发病期间，尽量不要与病患呆在一起，或是发出太大的声音，因为病患发病时的所作所为是不受自身控制的，若是离得太近或是声音太大刺激到病患，病患极有可能做出危险的举动。”
男子话落，外间安静了片刻，周柠听到的林朽阁主的声音响起：“这样看来，难道她昨晚的举动，都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阁主难道是怀疑周姑娘昨夜的行为都是装出来的？”
“她计谋多端，狡猾至极，又常常不按常理出牌，不得不防。”林朽阁主长叹了口气，无奈至极，他看向面前的男子道：“你认为她昨夜的举动，是因为她真的有这种病，还是她装出来的？”
男子想了想道：“属下认为应该是真的。”
“为何？”
男子迟疑着，没有开口。
“但说无妨。”林朽阁主开口打消了他的顾虑。
“属下认为周姑娘性情跳脱、率直，应该没有那个定力，装一个多时辰，何况连灵医都不知道也不了解的病症，依周姑娘的智商——额，应该没有那个——”男子右手扳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两下，又道：“周姑娘应该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病状的，何况若周姑娘真这样做，看起来也没有对阁主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和伤害，所以属下认为，周姑娘应该是真的有病。”
林朽阁主点点头：“你先下去吧。”外间安静了下来，可里间的周柠却是内心汹涌，虽然那个人的一番话对她极为有利，可他说出来的话怎么就那么刺耳呢？什么叫周姑娘的智商应该没有那个？没有哪个？她的智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还有，什么叫真的有病？这不是变相的骂她吗！
“淡定，淡定，一定要沉住气，胜利就在眼前，不能功亏一篑。”周柠内心自我催眠着，不一会儿，脚步声由远及近，周柠闭着眼，但她能感觉到林朽阁主就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她在被子下的手微微攥紧：“他这是发现我醒了？”
正当周柠心跳如擂鼓，有些装不下去时，只听林朽阁主又是一声长叹，怅然却坚定的低声自语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但不管你怎么折腾，我都不会放你离开的。”
这话听起来很是暧昧，有点儿像恋人间的私语，可是却瞬间凉了周柠的心，也更加让她坚定了自己的计划：“林朽，既然你不愿意放我一条生路，那也不要怪我卑鄙，用手段利用你的感情，我只是想活着而已。”周柠暗想，握成拳的手又不由得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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