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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火葬


男人背影孤绝料峭,一身玉光,惊鸿的一闪,如日月入怀。

        细听,耳旁一道道若有若无的喘哼仍在搅人安眠,但有天眼傍身,太子至夜朗朗的亮影一闪而过,却势如破竹,把阑珊多种莫名情绪荡扫而光,心轻忽坠地。

        突然,闷极夜幕毫无征兆刮起一股狂风,阴云如浓墨翻滚直接吞噬了清泠月光。落珠般密集的雨点乱砸而下,灯火在雨雾里颤索,泄了一地流光。

        将窗牗落回,阻掉外面的风雨。阑珊三五下踱步,重新把自己扔回锦榻。

        屋内闷热不再,丝丝清凉溢入,抻一角被褥裹身,阑珊心绪变幻无影小船,悠哉悠哉乘着风雨漂向远方。

        就说嘛,女主现在仍不知所踪,太子怎么可能还会有兴致去做颠鸾倒凤之事,作者果然还是靠点谱的

        屋外,雨水变得和缓,从崩豆变成须丝,落在地面的响动也轻弱细绵。耳旁是天然催眠籁符,阑珊舒服的抱被翻身,闭眼堕梦。

        玉琴殿,内室。

        相思小屏后,一盏镂花宫灯影影憧憧,洒出繁复雕花纹隐约打在玉榻上形单影只,云鬓乱洒的女子身上。

        强烈的催情药效变做缓和,独自个儿折腾个不轻,凌悦然两颊泛春潮,双目紧闭,昏得一塌糊涂。

        外间,等候的众奴仆听到里面总算归于消停,暗佩太子精力之沛的同时又齐齐松下一口气。

        这场暴雨来的骤且急,惊雷滚上云角时众人径直面面相觑。自古雨天行事乃皇家之大忌,失了天时地利,被迫中断一场云雨,殿下估计且得发些脾气。

        可到现在,他们也没听见内室传出有叫水的吩咐。夜已三更,殿下莫非是有意在此留宿?

        “送水。”

        守夜的仆子丫鬟正七想八想间,突闻男人一阵清朗声音,透屏传入。

        薄气不敢出透,几名小黄门有序而入,目光不乱瞟一下将一切归置好,几人垂身退走。

        温热的清水氤氲着玫瑰浅香,雾气缭绕里勾画出一个颀挺的身姿。

        褪掉沾湿的雨裳,封逸辰内里一身鲜亮锦衣玉袍,平日清淡如画的眉眼因雨水的泅润更显浓重郁美,英英逼人。

        净面沃盥,男人一身堇紫衣,缕香不染,不理那乍泄的春色一眼,长步流星,徉佯而去。

        太子府,明轩殿。

        推开檀木嵌玉的高门,灯影折在一尘不染乌木地板上。龙涎香清淡浅浅,人影如钉,安静的落针可闻。

        一搁拂尘,书潼将备好的温热姜茶呈上,“殿下,驱驱寒再睡,仔细受凉。”

        宽大的梨木刻紫书案前,男人换了身琉璃白丝绸寝衣,墨色长发流泉一样散在颊边。

        单手把玩着半枚残缺不全的佩玉,封逸辰星漆般的眸子融入灯影月色,自在所思。

        殿角铜漏一滴又一滴昭示着时光淌逝,时至四更,男人才落榻就寝。正殿寂得寥若无人,呈金砖地平滑如镜,勾勒出窗边霁蓝釉描金瓷翁里的雕镂冰山,款款送出的凉风清凉芬芳,袅袅缭过窗边缝隙,飘到了濛濛天际。

        在长安城作销声匿迹的淅沥小雨,延展到偏远蓟县才正要粉墨登场。平日就透着重重恐骇阴冷的荛蛇山在恣意翻滚黑云挤压下更显极致森凉,地面,一只只蔫趴的软体动物拖着或细长或粗壮的躯体噌然滑行,惊雷乍响,照出颜色各异的冷眼反射着绿白光,幽森如亡灵鬼火,人间地狱。

        在这至极恐怖里突地落下一位如仙美人,女子乌发素衣,面皮极好,似暗夜里一片蹁跹起舞的雪,独独那些爬行活物见她如遇到天敌,拖体行避,逃窜夭夭。

        欧阳星沉不急不慢穿行在密林间,娴雅有秩的行步丝毫不受饕餮暴雨影响,踱至一显眼空地,女人美目中划过一缕黯色精芒,默止几息,欧阳星沉毅然出手,腕间生花灵巧一翻,一枚无影银针瞬息劈开晦暗风雨,直击目标。

        倾雨如注,雷鸣风嚎。再察不到有任何活人气息,欧阳星沉掀起眼帘,看向几尺远处一块不惹眼的石碑,嗓音在呜咽风雨里虚虚实实的响起,“长女星沉,有要事相与义父,求义父一见。”

        语落,两颗平平无奇的尖石从暗角射发,打在人身上胜比刀割削肉痛。

        “欧阳星沉,你可知错?”

        耳边迎入一道哑色暗音,欧阳星沉双腿遽一失力,咚然屈膝,臻首如白鹤折颈。

        卷长的纤睫铺满雨粒,呜咽风声里,女人闪睫将眸中落雨排尽,再出音,婉转悠扬的声色添出一股人耳可闻的坚定,像是一种抛却去所有身后事,决绝独行的孤勇,“义父,女儿从前因情所困,不曾给义父带去任何消息,女儿知错。这次女儿回来,一心将功补过。女儿而今只想恳求义父,看在女儿将要以命相博的份上,望义父,放舍妹一条生路。”

        晓天明霞,落纸云烟。

        被大雨洗刷过的天幕瓦蓝洁净,像一块泛着盈盈浅蓝的无瑕珍宝倒扣而上。地面,被摧残凋落的残花由佣人尽数敛走,留下亭亭卓立的花草,缀着盈盈露珠,在阳光洗礼下晶莹剔亮,煞是可人。

        昨夜难得得了个高质量好觉,卯时不到,阑珊便早早清醒,起榻收拾好一切,非常无所事事里,阑珊闲赏了会儿落花,静听了会儿风声,才要准点依着缦回长廊向书舍踱近时,前方,几道关于她的议论破开窸窣脚步,清楚跑进阑珊耳朵。

        “书慧那家伙趾高气昂的样子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书大公公都没他那么目中无人。”

        “别说了,谁让人运气好,有贵人扶持呢!”

        “要说起运气好,有谁比得过阑珊那小子,竟能得殿下亲赏,平步青云。”

        “呵呵,他?”

        静下几秒,人群显然不以为意,“那小子傻不愣登根本不通世情,过不了几天,那人的伴读身份肯定了也得给旁地挤下去,咱们静观其变”

        后面,几人又围绕阑珊的傻人要命事零星聊了两句,虽不多,却足够让阑珊这个正主后知后感到,她曾经是多么的愚蠢,又多么的命大,数次以身试险的在太子眼皮底下反复越矩,再三横跳。

        主子爷是什么,那是天。

        于是今日课堂,阑珊改邪归正,兢兢业业伺候她的天。

        详尽细节包括但不仅限为:太子桌边墨池干了,阑珊实时续以砚滴研磨;太子书写的粉笺纸用满了,阑珊立刻铺入崭新的一页;太子修长漂亮的手指沾染了黑蛟,阑珊马上将鲛绡奉上……

        四方斋里,两张并排课桌相距只半尺远,阑珊做起这些琐事来可以说毫不费力。然而另一旁,受她精心“伺候”的太子数次被迫打断温习节奏,那璞玉般的颜容,真真越来越冷。

        第四次,在阑珊殷勤的又要打算抽走男人将将默习好还未校对的渊鉴内容时。眼明手快,封逸辰骨节分明的指一伸,轻松扣住阑珊一双欲行不轨的爪子,唇边笑痕裹霜含玉,“起开。”

        男人指腹温温热热,像一把铁烙烫到冰棱,咻一下,把阑珊凉冰冰的手灼回原位。

        太子大概,真的生气了,周身萦绕的气息似巅山外不可攀附的冰雪,冷傲高孤。再不敢作死的管人,阑珊暗悄悄抚着泛红的手腕,这才把心思回归到课堂。

        岂料认真听下来,太傅今日讲业内容阑珊正好感兴趣,在围绕历朝历代女子和亲事件展开话题延讨。

        不过听着听着,阑珊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因为在场,太子和太傅两人一唱一和,理当如此的把和亲女子定义为朝代牺牲品,女人最大意义的价值体现,那百般无间断贬抑女人的言论,实在快要让阑珊这个二十一世纪新女子听不下去。

        可能是阑珊面呈的我不赞同表情憋屈到了极致,扭曲的样子让人完全不能忽略。本着一视同仁原则,宁渊调转眼神,对阑珊顺水推舟的一问,“不知阑学子,对此持何种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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