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侠之大者

“喂喂喂，瞎看什么？灵根乃灵力根源，并非……”展清风身子缩了缩，活像个刚被轻薄了的良家妇女：“小小年纪少看点儿带颜色的东西，那些人纵为恶人，却也不是变态，并无让人断子绝孙的特殊癖好。”

        霁月一听这“灵力根源”，顿时来了精神。

        七百年来，她活得战战兢兢、畏首畏尾，岂不正是吃了没灵力的亏？

        “你都惨到了这份上，如今一身功夫究竟如何练成？”她双眼亮晶晶地问道。

        “什么叫‘惨’？明明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展清风纠正一番她的用词，方开始切入正题。

        “自古凡武之一道有所成者，大多走气沉关元、石门、气海、中极四穴以调遣体内灵力的路子，殊不知膻中其实是个能借外力的好地方。说来惭愧，出事以后，我也曾想过就此混吃等死，捱过一日算一日，还特意趁早相看起各风水宝地，日日寻思死哪儿合适。”

        “但是霁月，你记着，”展清风敛去玩世不恭，正色道：“向前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不屈是溶进骨血的坚持。”

        “也是一个深秋，我进了芳落山，那时朔风烈烈，卷黄叶纷纷，直在我脸上擦了好几道口子。大抵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感慨过狂风中薄薄几片叶子的威力后，我心念一转，便生了尝试可否借用外力打物的心思。”

        “作为武学奇才，我既有了想法自是能寻到门路的。”说到这儿，他眼角眉梢又流出几许自得：“但不瞒你，即便是我，也将胸腹间各大□□位几乎试了个遍，足足钻研一月有余，才摸索出这条新路子。”

        “如何？是不是还挺厉害的？”他漫长的讲述以此作结，在这一刻活像个期盼夸奖的孩子。

        霁月发誓，她发自内心地觉着他确实挺厉害，无奈七百年来进行友好交流的次数实在寥寥，搜肠刮肚也未能翻出个什么好词，最终只得干巴巴道：“……身残志坚，值得学习！”

        幸而展清风仅有的文化水平似乎也都用在了给她起名字上，对此并不甚介怀，笑嘻嘻地翘起二郎腿，循循善诱：“那要不要考虑传承我的衣钵？虽说我也不太想看你手上沾血，可我……”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神色复杂地觑了霁月一眼，但也只是一眼即继续道：“可就凭你这臭脾气，说不准哪天我就将你一人扔下，自己逍遥去了。日后你少不了孤身在外，有门绝技傍身总归少挨些欺负，也算有缘相识一场，我送你的礼物。”

        “姓展的，你爱教不教！”霁月原本很想跟他学，但臭脾气既已被他召唤出来，便定要耍上一耍的，她素来人怂话不怂。

        “教教教，我爱教，算我求霁月姑娘帮个小忙，把我独门绝学发扬光大。”相处多日，展清风已深谙她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几句话将她浑身逆毛顺了个遍。

        “那……我给便给你这个面子。”霁月得了便宜开始卖乖。

        “善哉！”展清风似乎很高兴，残手软哒哒地鼓了下掌，旋即又装模作样地卖起惨来：“想我当初也是要继任掌门的，没想到……唉，不堪旧事，重提无益。但我此生大概只会收你一个徒儿了，要不……唤声师父听听？”

        霁月刚要拒绝，瞧他模样却着实可怜，心十分不争气地软了软。但以她七百岁的高龄叫一个刚满二十的小娃娃师父，还是觉得甚是跌份。

        沉吟良久，她终是斟酌着唤了句“……小师父”。

        得逞一半，展清风倒也知足，面上立即多云转晴：“我就知道，我们霁月是心肠最好的姑娘。”

        他缓缓起身，忽然莫名其妙地祸害起了花草树叶，霁月不明所以，却不想开口问，只拿余光默默留意着。

        不多时，他拿衣摆兜了大量“战利品”回到树下，开始仔细筛选，最终分出来一小堆。做完这些后，抬眸看了她一眼。

        霁月以为他会把那些东西送给自己，从未有过收花经验的她顿感几分上不得台面的紧张，甚至微微抿唇，还挺直了背。

        下一刻，耳畔却传来一阵风声，展清风方才精挑细选出的佼佼者们接二连三地随风飞向她，绕她额头一周，根根花茎巧妙地插进黑发，形成一枚独特的花环。

        “小师父送你的拜师礼，喜欢么？”时值深秋，树叶早已零落大半，日光从缝隙里射下，打到他身上是耀目的暖黄。

        他微微一笑，在这暖黄之上又镀了层金。

        霁月不曾被好好待过，亦没见过光，第一反应竟是局促，留下句“我去溪边儿照照”，即慌慌张张跑走了。

        她映着澄澈的溪水瞧了瞧，只觉展清风的品味当真不敢恭维：黄、白两色菊花插在她脑袋上争奇斗艳，不仅不怎么好看，甚至……不太吉祥。

        不过，这时候比不得春天，也就菊花还开着了，况且今儿个她心里美，自是见什么都美。

        美滋滋的霁月哼着小曲儿回去时，她那素来不怎么靠谱的小师父正双眉紧锁、一脸认真地思索着什么。

        她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等了半晌，忽见展清风露出一个福至心灵的微笑。

        “咳咳，”他清清嗓子，颁布了一个重大决策：“刚刚我为我们门派想了个绝妙的名字。”

        “门派？”霁月傻了眼。

        “你既已答应同我学功夫，我自不能让你无根无源地混迹江湖。”

        霁月想想，觉得也对，她也很希望在未来别人问她来自哪儿时，她能够答出一个像家一样的地方，遂怀着几分期待问道：“我们门派叫什么？”

        “名门正派！”展清风神采飞扬。

        “这也算名字？”霁月深深为方才的期待感到羞耻，由内而外对此表示着抗拒。

        “怎么不算？名字是‘名门正’啊！”展清风慢慢跟她解释：“两年前让我心灰意冷的江湖不乏许多门派以名门正派自居，可名门不名，隐山林以避祸；正派不正，行邪事以固权。”

        “如今，我想建一个真正的名门正派，惩恶扬善、为国为民，哪怕仅有你我二人，至少将这侠之大者的风骨体会一遭。如何，你愿意同我一起么？”

        他一句话说得慷慨激昂、意气飞扬，霁月沉寂多年的少年血性也因其觉醒，纵对于“国”与“民”皆没什么清晰概念，亦欣然应允，且将口号喊得响亮：“好！我们做侠之大者，一生为国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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