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上钩的大鱼
织漓听北琅卫的将士传信来说,顾月时已经下山了。她很奇怪,以往他都是要在苍梧山上训练整整一月,这次怎么不过几日就草草结束了。
虽心生疑惑,但她还是起了个早,亲自在东厨煮好了一大碗桂花酒酿,想着顾月时下山就能喝到热乎乎的热酒暖身了。
手里提着食盒,撑着把伞,站在烟雨霏霏的山门外等了好久。
她想顾月时下山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
可是一直等到北琅卫的所有将士都下了山,还是没能等到顾月时。
最后一位下山的副尉严琮认得织漓,他远远就瞧见一身鹅黄色长裙的织漓,站在细雨之中。他小跑着到她跟前,恭敬地问到:
“二公主是在等魔君大人吗?”
“他还在山上?”
“魔君早就走啦。公主还是快些回府等着魔君回来吧。”
早就走了?
可是为何没有回魔君府?
顾月时这个人极度讲求原则,从不会破例改变什么,尤其是对于操练精兵这种关系到魔族安危的大事。从他还是上将军那时起,每年上苍梧山训练一月是雷打不动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提前了半月离开了。
不知为何,织漓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张令她头痛的脸来。
是因为她吗?
莫名烦躁的情绪深深攫住她的心口,她向严琮道了声谢,匆忙离去。
此时,挥动着巨大白色羽翼的绝影恰好落在魔君府前。顾月时怀中抱着沈念,纵身下马。
小白藏在沈念宽大的衣袖里,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对它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
魔君府里的家仆们见到此情此景,再次震惊了,这是时光倒回了?
怎么这个剧情看起来如此眼熟呢?
好在有了上次的震撼,这次他们很快就回过神来,默默退到一旁,让开一条路来,躬身请了安。
顾月时穿着厚重的裘衣,抱着沈念走路依然稳健,甚至她都感觉不到一丝颠簸。
回到住的小院,他推开木门,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拿了个软枕放在她的腰后。
“让我看看你的伤。”
顾月时站在床边,垂眸淡淡说到。
沈念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脱下鞋袜,扭捏了一会儿,连一只脚的长袜都没脱下来。
顾月时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左手,俯身轻轻抬起她的腿,把长袜脱了下去。接着,又缓缓地褪下另一只。
像是怕牵扯到她的伤口,弄疼了她。
脱下鞋袜后,顾月时才看清她伤得有多重。
白色绸袜已经被血染红,血迹斑斑。
素白柔软的脚腕,有一处被撕裂,依稀可见骨。
他微微一怔,抬头看着沈念。
这么重的伤,这一路赶回魔界却不曾听到她哼过半个字。
“是不是很疼?”
顾月时手上的力道更轻了些,冰凉的手握住她的小腿,洒下一道治愈术的金光。
光芒甫落,沈念只觉得适才灼伤的疼痛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皮肤一阵酥麻。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脚腕处,细致地观察她伤口的愈合情况。接着,他的视线又渐渐往上游移,也不放开她的腿,仍是轻握在掌心。
由于常年练剑,他的指腹有些粗粝,轻轻摩挲过她的皮肤,惹得沈念将腿往回一缩。
但他又迅速握住了。
抬起眼眸,清柔的眼神里带着些笑意。
“怎么了?”
分明知道是因为他的触碰才会敏感地颤动一下,还要故意问。
沈念浅浅咬住下唇,作出一副羞涩而不自知的模样:“没什么。”
“还有哪里疼吗?”
沈念眼睛看向别处,红着脸点了点头。
“哪里?”
这可是你自己问的。
沈念心想。
她将裙子又往上撩起一段,露出大腿上的伤口来,抬起纯情温良的眼:“这里。”
毫无防备闯进视线的一抹雪白让顾月时手一紧,握住她小腿的指尖不禁用力一收。
“嘶”沈念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弄疼我了。”
心里却在发笑。
上钩了吧,冷静自持的魔君大人。
顾月时紧绷着薄唇,在她的伤口之上又施了道治愈术,迅速放下她的腿,背过身去,语气板正又僵硬:“我去给你拿祛疤痕的药膏。”
然后疾步离去,像是这个房间里有什么让他不敢面对的东西。
“我怎么觉得画面越来越见不得人了?”
玄安看戏看够了,还要实时给出评价。
沈念耸耸肩:“都是成年人了,看看怎么了?你还没成年啊?”
玄安:“”
等顾月时再次回来的时候,门外已是霞光漫天。随着门被推开,满园春色扑面涌入小小的屋内里。
“魔君大人终于回来啦!”
沈念见到他进来,脸上立刻挂起温暖甜美的笑容,双瞳翦水如点漆。
顾月时走过来,把药膏放在桌上,喉头轻颤嗯了一声。
但看样子,他好像并不打算待在这里,转身就要准备离开。
沈念急忙抓住他的胳膊,皱着眉弱弱问到:“魔君大人要去哪里?”
他背对着沈念,转过去一点侧脸:“怎么了?”
“魔君大人可不可以”她还斟酌了一下,语气更加微弱,似渴求,“可不可以帮我涂。我怕疼”
啪嗒一声。
是顾月时心中理智冷静的弦绷断的声音。
“可以吗?”
她还撒娇似的摇晃了一下他的手臂。
沉吟半晌,他的嗓音有些低哑:“好。”
转过身来,拿起放在桌上的翡翠色小碟,虚坐在床沿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开沈念的裙角,把她的腿抬起,放在自己的腿上。
沈念觉得这样的动作实在过分亲昵,下意识地想抽回腿来,却被他按住了。
“别动。”他垂着黑绒般的睫毛,晕出微微暗影,表情淡漠又有点儿专注,“这样方便上药。”
他似乎知道沈念在想什么,轻飘飘地解释了一句。
沈念便不再抗拒,安静地注视着他上药时认真细致的模样。
“为何看着我?”
他挑出黄豆大小的深绿色药膏,黏糊糊地敷在她的伤痕处,细细涂抹均匀后,抬起头问到。
“因为你好看。”
他默不作声,不慌不忙地又把她另一只腿也放在自己腿上,但眉眼间却有几分浅笑。
织漓一踏进魔君府就听说顾月时已经回来了,还抱着人匆匆忙忙去了小院。
家仆们告诉她的时候,即使都毕恭毕敬的,但她也总觉得他们都在看她的笑话。自己眼巴巴跟在顾月时身后几百年,却连这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都比不过。
委屈酸楚和嫉妒一时让织漓乱了分寸,不顾家仆的阻拦就要闯进小院。
她知道自己没有身份没有资格去管这些事,可是她忍不住还是推开了门——
“你们?!在做什么?”
这是什么情况?
少女两条从裙底露出半截的,没有丝毫遮掩的光腿搭在顾月时玄色长袍之上。
极致的黑白两色相撞,晃得她一阵晕眩。
织漓手里提着食盒,扶了扶门框。
顾月时脸上没有丝毫慌张,甚至连头都不曾抬一下,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用白色绸缎一圈圈缠绕在她的伤口处,包扎好。
才缓缓抬起眼皮,说到:“在包扎伤口,你不是也看见了吗?”
顺手拉下沈念的裙角,把她的两双腿盖得严严实实。
“好好养伤,不要乱跑了。”
说实话,沈念其实非常感激织漓突然的到来,因为她实在没有想好如何向顾月时编造谎言。
编造为何会在鸟不拉屎的妖界暗岭遇险的谎言。
织漓心理素质还是十分过硬,她扶了会儿门框,已经回过神来,笑吟吟地走上前来,关切道:
“原来是小九妹妹受伤了。”
又看了看搁在桌上的药膏,翘着兰花指拿起来细细嗅了嗅,复又道:“这个药膏已经有些稠了,效果怕是会大减。待会儿我去取一瓶新的来,是我们白樾狐族最好的药膏。”
“小九妹妹生得这般美,若是没将息好留了疤可就不妙了。”
若不是见识过织漓的狠毒,沈念这会儿怕是早就被她比夭夭桃花还要娇美的笑容俘获了。
她把双脚缩回到裙子里,抱着双膝乖巧地道了声谢。
“姐姐真是人美心善。”
个屁。
显然,顾月时并没有被她俩的姐妹情深所打动,站起身来,冷冷开口:“不必麻烦你了。这个药膏足够。”
他比沈念更清楚织漓的那些小心思。
就算她不敢弄虚作假,但涂多了也一定不会对沈念有好处。
织漓笑容在脸上一顿,她没有料到顾月时会当着沈念驳她面子,略显尴尬地将碎发别到耳后去,低头讪讪一笑:
“顾郎同我客气什么。”
“我晚点再来看你。”
顾月时转身对着沈念说到。
说完,他便端着小瓷碗走出了门。路过织漓的时候,还特意等了等她,眼神落在她身上,满脸写着“你怎么还不走”的表情。
清晨的时候落了一场春雨,所以傍晚的夜空就分外清澈。
沈念舒舒服服地坐在院外的椅子上,怀里抱着正打着瞌睡的小白,惬意地享受着微凉的晚风,吃着糯米糕。
吃到最后一块的时候,顾月时踩着月,从院外走进来。
今夜他换下了白日里厚重的战袍,穿着轻便的衣裳,清俊的面容难得有丝笑意。
“魔君大人~”
见到顾月时,少女撑起一些身体,声音比嘴里的甜糕还要甜。她露出标准的微笑,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完美到位。
\"伤好些了吗?\"
他走过来,低着头盯着沈念,轻声问到。
“已经好多了。”说着,她又将裙子撩起来一点点,伸出白净的脚腕,“你看。”
顾月时点了点头,沉默着站在她身旁看着她,有好几次都想开口说话,但似乎又有些踌躇。
“魔君大人是有什么要说的么?”
他握拳抵在鼻子下面,轻声咳了咳,眼神里还有些不确定:“我是想问你,今夜要不要同我睡在一起。”肉眼可见的,他的耳尖上渐渐变得有抹绯红,“你不是需要灵力吗?”
这个直白慷慨的邀请打得沈念有点儿措手不及。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热衷于让人蹭灵力的人。
沈念装出略略娇羞的模样,扯了扯自己的衣角,眼神没有直视他:“这魔君大人才从苍梧山回来,想必也是十分劳累。要不,过几日吧。”
这字里行间的,怎么听都觉得是在说:魔君大人,不太行。
“好。”
他并没有因为沈念的话感到自尊心受挫,又回到了清冷淡漠的样子。
“那你好好休息。”
只是,那双耳朵在夜色之下,看起来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
“没想到啊,上古战神顾月时,竟然也有主动求睡都求不到的时候。啧。”
待顾月时走远,玄安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
沈念一边嗔着玄安,一边抱起小白转身准备回房间休息:“你别胡说。”
可在推开房门的一刹那,一道身影闪过,仿佛一阵疾风,忽卷而来。
他撑着双臂,将沈念死死抵在门框之上,居高临下地凑近她的嘴唇,低声道:
“要不要蹭点我的灵力?我可不劳累。”
声音魅惑又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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